第10章 人心不合
書名: 觸靈—長生脈作者名: 玲瓏心下生本章字數: 3219字更新時間: 2018-10-31 23:48:15
016、人心不合
薛嶠沒聽過《幽閨記》,也不知道王瑞蘭,但他還是聽明白了丁點的話。丁點的意思很簡單,薛苓自打那場大病以后,性情便隨之大變,變成了現在這副可憐柔弱的樣子,不過薛嶠也明白丁點還沒把話說完,故而依舊不作聲,繼續聽他講。
“……而最慘的是,蠻丫頭在大病之后不單單是性情變了,更是落下了后遺癥,一覺醒來,腦子里除了名字什么也沒剩下了……”
聞得此言,一臉淡然的薛嶠也睜大了眼睛,露出了一副極為感興趣神情。他把拳頭收回,連鞋子都沒脫就盤腿坐到了羅漢床上,繼續與丁點竊竊私語。
約莫聊了有一盞茶的工夫,薛嶠才對薛家這一年來的近況有了個大致的了解,依照丁點所言,薛家從去年春天開始就接二連三的遭遇怪事,首先是薛苓不明不白的害了怪病;接著是許夫人修禪靜心的禪房無緣無故的走了水;再有就是薛家在城外山上的祖墳被山洪給埋了;最后便是薛老爺子身染頑疾,含著一口氣躺了半年有余……凡此種種,無一不是備受外界矚目之事,不過由于薛家的名頭與手段,全都被其給遮掩了過去。
“可你說薛家人心不合又是什么意思?”薛嶠聽了丁點玄而又奇的講述,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從這些事情中推測出老爺子的死與薛家人有關的,更不清楚他又是怎個推測出薛家人心不合的,因而只得耐著性子繼續向其求問。
“其實吧,這些事我還是聽冬薇講的。”一聽到冬薇的名字,薛嶠的眼神又是一凝,不過轉而便歸于平淡,“冬薇家的鐵器是整個塘垟城里最好的,薛家跑馬幫用的蹄鐵鞍子也都是她家給打制的,所以她常常跑來送貨,跑得勤了,也就和這宅院里的一些下人熟絡了,我說的‘人心不合’也都是她從那些下人處聽來的。”
說著,丁點又往窗外掃了兩眼,他雖然不怕得罪薛家,但他也不會傻到主動去招惹薛家,現在身處敵營,萬一他的話被薛家人給聽了去,免不了又是一頓麻煩,末了再給薛嶠添了亂子可真就害人害己了。
掃視完畢,確認門外無人后,丁點才在薛嶠的耳邊說道:“那些下人說,其實薛家早就生了罅隙,頭前兒蠻丫頭害病之時,薛狐貍就四處為她覓醫,聽說南京城里有位叫胡什么卿的醫師,又是摩天圣手,又是舉國盛名,專解一些疑難雜癥,恰好當時薛老頭就領著他的小兒子薛嶙在南京辦事,于是薛狐貍就求他幫忙請那位醫師入府,可誰成想薛嶙那會兒也染了小恙,薛老頭只忙著給小公子尋醫問藥,卻將薛狐貍的事情給耽擱了,等把那位醫師請到時,蠻丫頭已經大病初愈了。”
“原來如此,可單憑此事便說人心生變,難免草率了些吧。”薛嶠聽了這么一會兒,將才聽出點推測的意味來,不過他并非那些街頭巷尾的三姑六婆,不會聽著什么就信什么。
“草率?草率我就不會這么偷摸地跟你講了,你剛才也瞧見薛狐貍對蠻丫頭的態度了吧,那可真是哥哥妹妹一個親吶。”丁點說著,便把胳膊從薛嶠肩頭抽了回來,然后開始揉搓起自己的臂膀,故作肉麻狀,“你想想看,他倆是骨肉血親,蠻丫頭遭了重病,他這做哥哥的好容易尋著點救治的希望,結果薛老頭卻因為他的兒子,把事情給耽擱了,你說薛狐貍心頭做何感想,再有,蠻丫頭雖然好了,但卻落下了沒法救治的后遺癥,你覺得他會把這筆賬算在誰的頭上?”
丁點說完,朝著薛嶠擺了擺頭,也不知是在感慨,還是在嘲弄。薛嶠耳聞這一切,默然片刻,而后也不以為然地擺了擺頭,先不提薛蘅的性格,單是他在靈堂上所流露出的情感,薛嶠都不認為他與老爺子之間的關系有多僵,至少不會差到把老爺子害成干尸的程度。
“不光如此,剛才在堂上我還看出來了,薛狐貍不光是對你,連對那管家老頭也是有芥蒂的。我猜想管家老頭那般維護你,絕對藏有私心,如果說你沒回來的話,管家老頭可能還會順從薛狐貍,但是你回來了,薛家的局面就會被打破了。”
“局面?”薛嶠還在思忖,不想丁點又起了話頭,繼續為他指點迷津,然而也因為思忖,薛嶠沒聽完整丁點的話,只留意到了他最后所提到的“局面”,故而不由得脫口而出。
“沒錯,就是局面。據說薛老頭在病倒之時就把一家之權悉數轉交給了薛狐貍,囑托他在自己養病期間好生打理內外之事,然而,這個權利卻有個期限,那便是只適用于薛老頭養病之時,如果說老頭好了或者說像今天這樣,那這一家之主的位置就得重新論定了。”丁點說這話時,臉上滿是自信,仿佛自己是整個事件的親歷者一般,“假如說薛老頭痊愈了,那自然不會生出事端,可壞就壞在老頭一病就是大半年,一直到了現在。這半年來,薛家的大事小情都是由薛狐貍說了算的,以致于許夫人在姻親大事上都得順著他,聽他話將早前擱置的婚事又給提上了議程,而薛狐貍暗示許夫人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借聞家的名,造自己的勢,等他與聞大小姐結了姻親,到時候不管薛老頭是病是去,那這薛家的家主之位就只能是他的了……”
薛嶠聽了這一番長篇大論,感覺雖是有板有眼,但也不是沒有疑點,如果說老爺子真是薛蘅害的,那他是如何將老爺子的陽氣吸盡,又是如何將老爺子的遺身保持完好的呢?難不成薛蘅還學了什么異術?
薛嶠思索再三,他打算去找到傳這些話的下人問個明白,然而轉念一想,自己也才剛剛歸府,怕是無法迫使那些小仆同他講實話,于是他把視線停在了丁點身上,準備開口讓他想法子搞清楚這件事,不過這個念頭卻在他看向丁點的一瞬間便打消了。
如果說自己的身份特殊,那丁點的身份更是特殊,依照丁點的對薛家的態度來看,他與薛家的關系絕對好不到哪兒去,要是讓他去挖薛家的秘密,恐怕得鬧出大事。如今自己身旁就只有丁點一個幫手,可不能出師未捷就折了手頭大將,薛嶠心頭如此想著,便又不著痕跡地看了丁點一眼,而后慢慢地下到了地上。他穿過雕花木板,去到主室,那里放著他的麻布搭膊和一應事物。
丁點見薛嶠起身去了主室,出于好奇,自己也下床跟了過去。去到主室,他便看見薛嶠正立在桌旁小心翼翼地擺弄著一些物件,除卻他先前見識過的火折子,桃木劍,拂塵,黃紙和鈴鐺外,他還看見了其他一些東西,有盛水的竹筒,驅魘的法環,防身的匕首,八卦的羅盤,銀質的手表,銅制的香爐,一把小榔頭,一根鑌鐵楔,半個冷饅頭,幾本舊經書,林林總總加起來得有十好幾件。丁點看了看這些物什,又看了看薛嶠,沒忍住笑了一句:“我說道長,你這袋袋可夠牛的嘿,這么多東西,虧得管家老頭也能拎過來,這都能拿來當暗器使了。這要是和薛狐貍動起手來,單是掄圓了一甩,準保他非死即殘。”
薛嶠知道丁點是在調侃他的東西多,器物重,因而也沒正沒經地回了句:“道爺我只除邪,不殺生。”言罷,他就從一堆雜七雜八的物件里摸出一塊銅質的圓牌掛飾,輕輕地遞到了丁點面前。
丁點本來還在醞釀情緒,想要反唇相譏,不想薛嶠卻把手伸了過來,食指與中指之間還夾著塊系著繩子的圓牌。
“什么啊這是?”丁點接過圓牌,反復細看了兩眼,圓牌由銅制成,比銀元小那么一圈,但比銀元重那么幾許。圓牌兩面都刻有畫飾,一面是太極圖,一面是個“守”字,刻著字的那面沿著銅牌邊緣還刻有“定守常炁,道法純真,遇陽則止,覆護吾身”等小楷,以及一些歪歪扭扭的符文,除此之外,圓牌上面還有個孔洞,從中穿過一根不知是什么材料編織成的線繩。
“好東西,保你平安無事的。”牌子是薛嶠小時候師父傳與他的,據說煉制的時候就施了護身的法咒,能保佩戴之人不受邪祟侵害,因而薛嶠才會把牌子翻找出來交與丁點,以護其周全。
丁點聽說牌子是個好東西,不免多把玩了兩下,把玩過勁,便湊近鼻頭嗅了嗅。銅牌的銅臭不是很重,反倒是很濃的香燭味道,丁點一個做喪葬買賣的,最是熟悉這個氣味。
“你還別說,這牌子起碼也有百十來年的歷史的。”丁點把玩了這么一會,僅僅是從面上來看,已然能夠斷定牌子是個好寶貝。他把牌子掛在手指上,像擺弄催眠懷表那樣送到了薛嶠面前,觍著臉說道,“薛老板,打個商量,你把這東西送給我唄。”
薛嶠還在整理自己的其他物什,聽到丁點竟然毫不遮掩地伸手明要,頓時有些無奈:“我說丁老板,你好歹也是生意人,伸手要有失體面吧。”薛嶠沒有看那塊圓牌,只是一邊繼續整理著自己的東西,一邊與丁點交談。
“哎喲喂,真的是感情淡了,問最親最鐵最好的兄弟要點東西還要談錢講價,想我連最好的壽材都拱手相送了……嘖嘖,好一個世風日下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