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駒是個開診所的醫生，每個星期六的晚上，他都會開車去一個叫“靚晶酒吧”的地方喝酒。

他的診所生意一般，來看病的街坊鄰居很啰嗦，而且有的街坊去診所并不是為了看病，僅僅是為了想找人閑聊罷了。

“家駒啊，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看見阿珍和一個陌生的男人鉆了東街的巷子，折騰了大半天才衣衫不整的出來，哎呦，你沒看到阿珍那個騷樣……”

“徐阿婆，你這個胸口悶啊，沒什么大問題，只要少看比你年輕漂亮的靚妹，就不會有事了。”

“唉！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你小的時候還喝過我的奶呢!怎么，長大了覺得阿婆的奶不好喝了？”

“下一位!和叔!你今天的腿又疼了嗎？”

“咔！”鏡頭拍到一半，徐家偉忽然喊停，讓鏡頭前的幾人都措手不及。

“怎么了？”陳歌穿著白大褂，臉上帶著一副金絲眼鏡，原本的小平頭此時戴上了假發，看起來非常斯文。

“陳仔，是不是對這些鄰居的態度更關心一些？”徐家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指了指坐在診所里的這些“街坊鄰居”，然后做了一個擁抱的手勢。

“殺人犯，也會關心鄰居?”

聽到徐家偉的要求，陳歌立即反駁，他覺得劉家駒連殺七人，應該是一只冷血的狼，和善只是他偽裝的羊皮，所以面對鄰居的時候應該表現出面熱心冷。

“我同你講過了，他不是一般的殺人犯，他殺人是為了……為了救贖，為了升華，他是一個好人，你悟得了嗎？”徐家偉有些無奈。

“他想升華什么?想救贖什么？你得給我說清楚啊!”陳歌攤手。

“這東西我還在想，你唔要急，你也說過，一般的殺人犯不適合拍電影的嘛！”徐家偉有些頭疼。

“好，我按照你說的來，但是你必須趕快把這些東西理清了，不然這戲還怎么拍?”陳歌嘆了口氣，最后退讓了一步。

“沒問題，你還不信我的嗎？哈哈……”徐家偉見陳歌讓步，頓時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阿輝從一旁靜靜地看著兩人的爭吵，這種情況在片場已經發生了不止一次了，然而每一次都是以陳歌讓步為結果。

陳歌也不想吵，但是徐家偉這個導演實在是不靠譜，有一次明明拍戲之前就畫好了分鏡頭，大家也按照分鏡頭來拍，結果拍完之后他突然說不滿意，然后一群人靠他口頭指揮來拍戲。

陳歌感覺自己又回到了群演的時候，演戲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等導演講完了戲才知道自己要怎么演。

關鍵是現在的他演得不是龍套!他現在是領銜主演!雖然他到現在連自己都戲份都不清楚，但是既然當了主演，那么必然是這部戲里最重要的演員。

每一場戲開拍之前都要仔細聽徐家偉的講戲，而且有的時候徐家偉前頭剛剛講完一個鏡頭，一轉身又覺得這個鏡頭不太合適，于是他就會現場再另編一個，搞得所有人都滿腦子漿糊。

說實話，陳歌沒有撂挑子，已經是非常容忍了，活了四十多年，他知道徐家偉的想法。

對于這部自編自導自演的戲，徐家偉想做到盡善盡美，而偏偏他的腦子里靈感迸發，前一秒想到了一個好點子，后一秒就蹦出來一個更好的，這就造成了他經常改分鏡腳本的情況。

對于這種情況，陳歌知道不能讓他就這樣永無止境的改下去，盡管他或許能不斷想出好點子，但是劇組的經費有限，注定不能讓他浪費膠片和時間，所以，陳歌經常和徐家偉爭吵，就是為了讓徐家偉盡早“收手”。

這一次，陳歌同樣達到了目的，所謂的“救贖”和“升華”是徐家偉昨天才想出來的點子，現在就開始改以前的分鏡腳本了，如果不吵兩句，估計以后他指不定還會弄出什么幺蛾子。

回到鏡頭前，陳歌的表情變得更加真摯了一些，仿佛對面的街坊就是四叔和師傅，這種代入式的表演陳歌已經駕輕就熟了。

鏡頭拍完，還是老樣子，劇組解散，眾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不過這幾天都是阿輝開車帶著陳歌回別墅，因為徐家偉這兩天約上了劉仙仙，也就是那位青書社派過來的監制，每天晚上喝茶喝到半夜才回家，有的時候回來還帶著一身的酒氣。

以陳歌的眼光和經驗來看，徐家偉八成是和那個劉仙仙搞上了，對此，陳歌只能感嘆，香江人真是開放。

這個時代的內地，是沒有男女朋友這種說辭的，一男一女談戀愛一般被稱為處對象，這個階段，大多數男女頂多也就牽牽手，其他的別說親嘴，就是抱一抱都很難。

香江這邊就不一樣，這邊男女之間的關系就已經和陳歌穿越前差不多了，一個男人可以接連找七八個女朋友，一個女人也可以接連不斷的找男朋友，當然，這和陳歌沒什么關系，他現在喜歡安穩，最希望找個踏實的鄉下女人好好過日子。

回到別墅，阿輝照例把膠片放到地下室，然后就開始教陳歌一些英語對話，陳歌已經跟著阿輝一個多星期，現在的他已經能聽懂一些簡單的對話了。

陳歌不怕丟臉，學了一些對話之后他就經常找別墅里的女仆交流，女仆也知道陳歌在學英語，所以陳歌找她說話的時候她總是會放慢語速，并且指出陳歌的一些拼讀錯誤。

有女仆陪著說話，時間過得還是挺快的，雖然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陳歌說，女仆點頭，到了深夜十一點多，陳歌才猛然發覺。

“我回來了！”午夜時分，徐家偉一身酒氣滿臉通紅的回到了別墅，今天他醉的比以往都厲害，不過看他的臉色應該是遇見了喜事。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果然，陳歌和阿輝剛剛來到大廳，徐家偉就對著兩人大喊道。

“什么好消息?”陳歌問道。

“我今天約仙仙的時候順嘴給她說了咱們經費不夠的事，她告訴我可以幫忙繼續從青書社拉投資。”說完，徐家偉看著兩人，一臉傲然。

說起這件事，就不得不說，因為徐家偉動不動就重拍的事情，原本就緊巴巴的劇組經費到現在已經快見底了，所以三人這兩天都在商量如何拉投資的事情。

沒有投資，這戲肯定沒法拍，先不說膠片的問題，就是劇組人員的工資他們都拿不出來。

所以，聽到徐家偉搞定了投資的事情，陳歌和阿輝立即激動起來。

“這一次投資能拉到多少？還是二十萬？”阿輝問道。

“二十萬怎么夠？我直接喊了五十萬過來!”徐家偉興奮的回答。

五十萬?陳歌和阿輝對視了一眼，紛紛看出來對方眼中的驚喜。

“有條件嗎？”這是陳歌下意識的念頭，因為他最清楚，世上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即使有劉仙仙幫忙，徐家偉一定也付出了一些代價。

“條件嘛，其實也簡單，因為這部戲完全是青書社投資的，所以片子賣了錢就都歸青書社所有，我就只能當一個打工仔。”說到這里，徐家偉笑到，“哈哈！我都不知道自己拍的片子會不會撲街，他們青書社想要豈不是正好。”

“怎么會?”阿輝說道，“我覺得你拍的片子一定會大賣。”

“那就讓青書社賺了!”徐家偉也毫不在意。

徐家偉不是為了錢才拍電影，就像陳歌不是為了錢拍戲一樣，只不過拍電影需要錢，所以一個有夢想的導演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要學會拉投資。

用自己電影獲得的利益換取更多的投資，對于一個商人來說肯定是賠的血本無歸，但是對于一個真正的導演來說，這一步可謂在合適不過了。

為了慶祝徐家偉拉來了投資，三個人在別墅里開香檳慶祝，香檳是徐家偉老豆的，據說一瓶五萬，陳歌只是微微喝了兩口，他已經決定這輩子不再抽煙酗酒，所以只會看著阿輝把徐家偉灌得爛醉如泥。

把爛醉的徐家偉抗丟到床上，陳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其實劇組里最擔心經費不夠的就是他，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徐家偉這個當導演的這么不靠譜，他卻演得很愉快。

陳歌很害怕劇組因為經費不夠而解散，或許是這部戲同樣傾注了他的心血，誰不想做到完美呢？有了這些錢，或許徐家偉的發揮空間就更大了些。

一夜無話，到了第二天，徐家偉來到片場，整個人果然和以前相比來了個大變樣，這時候的他變得更加神經了，有的時候鏡頭剛要開拍，卻突然喊卡，然后一個人靜靜地看著攝像機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