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枯樹山上喪門神
- 飲馬百川
- 光明在遠方
- 3824字
- 2018-10-14 18:18:14
劉光世一路盔歪甲斜的逃到五里亭,待得眾軍都回到了身邊才定下神來。死了五七員家將,損了三二百士卒,到最后竟然還是落得個一場空!自幼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劉光世,怎咽得下這口氣!
這劉光世卻也是個陰毒之人,只一思索,便定下一條毒計!臉上這才有了一番陰狠的笑模樣,帶著一眾殘兵敗將,往大營之中尋人去了。
劉家軍雖也是西軍巨擘,但是其勢力未在延安府,此時延安府卻是種家軍鎮守。是以在延安府外的大營之中,劉家此時僅有兩軍人馬。一是劉光世所帶這一軍,另一個卻是其父劉延慶手下大將倪大風所帶一軍,都是非戰時來延安府的就糧禁軍。
大宋軍制,禁軍編制為廂、軍、營(指揮)、都4級。廂轄10軍,軍轄 5營,營轄5都。每都100人。各級統兵官分別為:廂都指揮使;軍都指揮使、軍都虞候,營指揮使、營副指揮使;都頭(馬軍稱軍使)、副都頭(馬軍稱副兵馬使)。
劉光世此時便是軍都指揮使,統領兩千五百西軍。倪大風乃廂都指揮使,此時暫代此處一軍的統領之權。想這倪大風,乃前朝神宗皇帝欲收天下精兵以圖燕云之時,與那‘十節度’一起招安的江湖草莽之人。
彼時在江湖上的聲勢與威望,這倪大風絲毫不弱于其他官拜節度使的江湖同道,只是這倪大風吃了地利的虧,聚嘯之地,便在這西軍的地盤上。有西軍這一支強軍在此,倪大風自是不可能反倒成為統領西軍的節度使。英雄如種家兩代相公,也不過只是做到在西軍中一家獨大,卻也是不能徹底壓服其他兩家,更不要說他一介山匪。
眼見高官無望,倪大風便看中了西軍中軍紀最為散漫的劉家軍,一番運作之下,朝廷也為了安撫倪大風,便與了他個廂指揮使的官位,在劉延慶手底下做了副手。
誰知兩人竟然臭味相投,劉延慶貪功畏戰、倪大風膽大包天又嗜殺如命,在與西夏交戰當中,兩人只一味蜷縮避戰,等待西夏軍退去,這倪大風便去邊境村鎮劫掠!也不拘是宋人百姓還是西夏子民,統統砍下頭來去沖抵軍功!
兩人在殺良冒功一事上,配合的相得益彰,劉延慶取軍功,使其在劉家軍中地位日益穩固,倪大風則重拾打家劫舍的舊業,成為了拿著官家執照的合法盜匪……兩人互為倚重,便成了這西軍中的一對奇葩!
因為這倪大風在綠林中輩分極高,招安之后還依然能夠公然做著盜匪之事,直被無知的綠林中人視為前輩高人,是以雖然從軍多年,這倪大風與綠林道上的土匪依舊多有往來。此時劉光世去大營中尋的,便是這軍中匪首倪大風!
劉家兄弟劫了玉家父女奔濟州而去,膽大如劉光世,也不敢私自調動大軍前去追趕。所以,便想出這借助綠林人士半路截殺的法子。
于軍營中找到倪大風,此時其正在帳中醉臥,近日無戰事,倪大風便也不得發揮。種家大營之中又甚是枯燥,是以整日里飲酒為樂!
劉光世早就與這倪大風廝混的熟了,所以也不講客氣,上前將自家這位伯父搖醒,便將肚中苦水盡數倒出。睜著惺忪的醉眼,聽聞自家侄兒險些被人壞了性命。這殺人盈野的老魔頭,立刻一腳將幾案踹翻,呼喝著便要部將抬他那桿三停刀來!劉光世一番勸慰,才讓他漸熄了怒氣!
待聽了劉光世想要借綠林中人半路截殺劉家兄弟一行時,倪大風立刻著人具了他的名帖,遣快馬送去延安府至濟州一路上大大小小各處山頭!但凡擒殺劉震岳一行者,要錢給錢、要糧給糧,若是在山上待得厭了,便是投到軍中,他倪大風也是一力應承!
倪大風這綠林貼用八百里加急,火速送往了各處綠林勢力。此綠林貼一出,綠林中各方勢力齊動,便是未在延安、濟州一帶的綠林大豪,也頗有些想過來參一腳的人存在。如此一來確實為劉震岳一行回歸濟州帶來不少麻煩,但卻也為劉震岳帶來一些機緣。
這日,一支由七八輛大車組成的怪異車隊,正駛在官道之上。說它怪異,是因為這七八輛大車實在是太五花八門。既有漆飾華蓋、駿馬駕轅的兩輪馬車,又有騾馬拉乘的平板拖車。車上的人也怪,除去頭前一輛的馬車里的男女四人,后面的車兒上面都是些頂盔貫甲的軍漢,這些軍漢身上還都或多或少的帶了些傷。
車隊前后,只有十余騎護衛,這護衛之人卻甚是雄壯,為首的兩人,一個是身軀長大、虎面燕頷的使槍將軍;一個是身如巨熊,提兩柄亮銀錘的古之惡來。
這車隊,自是劉震岳一行。
自那日夜晚脫困,眾人晝伏夜行的行了兩日,才出得那秦鳳路制。找一處村鎮歇息了整天,才算卸去身上的勞頓。為了不讓家中父母懸心,劉思賢第二日便買下鎮上所有車駕,催促眾人上了路。
行了半日,眾人便來到了一處窮山惡水的所在!只見眼前這座山,滿山枯樹、遍地蘆芽,山前一潭死水、遍地皆是黃沙。真是個蛇蟲不居,鴉鳥不落的荒涼死寂之地!見這山生得險惡,劉震岳便自車中探出頭來,吩咐前面開路的裴烈莫要停留,緊趕一陣,待車隊過了這山,再尋地歇息。
裴烈抱拳為禮,便要縱馬先行,此時卻聽一聲炮響自前面山坳中傳出!炮聲之后,伴著一陣喊殺聲,山坳中忽的竄出一彪人馬,擋住了去路!這彪人馬足有三五百人,一個個手持刀劍、惡形惡狀。
為首之人面如厲鬼,掄著一柄喪門劍,躍馬喝道:“呔!可是那濟州劉家小兒到此?速速報上名來,莫叫爺爺殺錯了人!”
這喊話的大漢長得甚是丑惡,連裴烈這等心粗之人,都被嚇了一驚!心道:“這光天白日里怎便蹦出只惡鬼來!?”卻說他長相如何?只見他‘猙獰鬼臉如鍋底,雙睛疊暴露狼唇。’人兇惡、馬猙獰、手中那柄喪門劍上更是陰氣森森。
“你那丑漢,突的撞出來鬼喊甚么!虧得是在白日里,若是天黑時,豈不是要吃你嚇死?”裴烈未答他問話,卻只嫌棄他丑,只氣得那大漢哇哇怪叫!卻偏只壓著忿怒,將適才的問話又喊了一遍。
此時劉震岳兄弟二人也都下了車來到了近前,那韓世忠也自車隊后面拍馬趕到。幾人見了這攔路的三五百人,卻都未有絲毫驚惶,面對上千人的西軍都沖過陣,此時對著這些宛如流民一般的山匪自是不會放在眼中,只是慎重起見,韓世忠示意車上的親衛們,都下了車架,擎出武器來戒備。
五十親衛,都是百戰沙場的廝殺漢,一身甲胄刀槍又甚是精良,此時排開陣勢,一股肅殺之氣便沖天而起!直激得適才呼喊的丑大漢,眼皮直跳!
初時在暗中觀瞧之時還不覺得,此時親衛們都下得車來,這大漢便知這一彪五十人的人馬,絕對不是自己這幾百烏合之眾能夠吃得下的。其身后那些衣衫襤褸的嘍啰們,此時更是停了呱噪,只盯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刀山槍林狂咽口水。
那丑大漢自馬上又上下打量了裴烈與那韓世忠幾眼,竟然回馬便走!絲毫不顧惜自家身為綠林中人的臉面!
劉震岳見狀不由失笑,大喊一聲:“那漢子可是喪門神鮑旭?即是打劫,怎只打個照面便走?”見了這滿是枯樹的山巒,再看這漢子的樣貌,劉震岳張口便道出了這丑漢的來歷,其便是在此處枯樹山占山為王的喪門神鮑旭!
被人喝破了來歷,鮑旭便沒臉再躲,只是依舊揮手讓手下嘍啰先撤回山坳,這才不情不愿的調轉馬頭過來搭話:“你便是濟州劉家那個小公子吧,你說你一介知府衙內,只管打聽俺們江湖之事作甚,如今你叫破俺的丑名,卻讓俺怎好再走?說不得只好與你們拼上一場,你等誰先來我這劍下受死?”
鮑旭說得磊落,話語中對劉震岳竟然頗有些埋怨,不由逗得陣前幾人哈哈大笑!裴烈咧著嘴笑到肚子痛,卻湊趣的搭話道:“哈哈,能在我們衙內心中留了名號的,也算是有名有姓之人,既然要廝殺,俺便陪你耍一場如何?”說完,便要打馬上前。
誰知這鮑旭急忙將手一伸,惶急的喊道:“慢!且慢!先打個商量,近日來俺這雙眼患了眼疾,見不得強光,那漢子你雙錘之上耀眼無比,俺卻是不能與你放對!”鮑旭見裴烈要上前,急得臉都變得黑紅,開玩笑嘛。那對雙錘看著便讓人腿腳發麻,被它砸一下,哪里還有命在?
劉震岳幾人見了,不由又是一陣大笑,身后的五十親衛也都哄笑出聲。只是那鮑旭也不羞惱,反而也隨著笑將起來,只是其聲甚是嘶啞難聽。
笑了一陣,那股對戰的緊迫感便早已蕩然無存,劉震岳被這鮑旭逗得開心不已,便又開口道:“都說喪門神鮑旭是個殺人不眨眼的莽漢,沒想到卻也是個油滑的,自己叫了陣,還要挑人放對?哈哈,難得今日本衙內開心,便也依你,如此你便在我等中挑一人吧。”
鮑旭聞言停了笑,煞有介事的打量著陣前四人。半晌才說道:“既然你這衙內如此好說話,俺也不欺負你等,想來你們兄弟二人自是那沒甚用的書生,俺便挑這晦氣臉的大漢比試一番吧。先說好了,你我都點到為止,俺不想壞你性命!”
鮑旭一指韓世忠,要挑他來戰。韓世忠一聽鮑旭說自家是晦氣臉,當下啐了他一口,高聲罵道:“你全家都是晦氣臉的,小爺臉上這是塵土你看不出來?”口中罵著,便縱馬提槍,直取鮑旭而來!
劉震岳怕韓世忠下手太重,自后面喊道:“五哥莫傷他性命!”
韓世忠頭也不回,便回了句:“我自省得,如此活寶,我卻不舍得他死。”
“好大的口氣!且吃俺一劍再來胡吹大氣!”這鮑旭也是個有志氣的,臨陣怎容他人輕視,高舉喪門大劍便也打馬沖上!
韓世忠有意賣弄,將大槍在得勝勾上掛了。見鮑旭一劍斬來,不閃不避,雙腳在馬鐙上一踏,輕輕的一個跳躍便跳到了奔馳的馬背之上。二馬一錯蹬的瞬間,單手在馬鞍上撐了一撐,身體便騰空而起。險之又險的避過那柄喪門劍的同時,雙腿已經絞上了鮑旭的脖頸,猛一使力便將鮑旭自馬上折下地來!
韓世忠大顯神威,五十親衛立刻爆出震天的喝彩!鮑旭自奔馬之上被掀翻于地,直摔得痛徹心脾,胸膛上又被韓世忠那只大腳踩踏著,一時回不過氣來,竟是掙扎不起!
韓世忠腳下踏著鮑旭,正欲開口調笑兩句,身后山坳處突然傳出來一陣哭喊求告之聲,回頭細看,鮑旭手下那三五百嘍啰,此時都連滾帶爬的往此處奔來,口中哭喊的便是:“莫傷我家大王性命!我等愿以身相代,求神威將軍手下留情!”聲嘶力竭的哭喊,奮不顧身的救援,看得韓世忠心中一熱,不自覺,便松開了鮑旭胸膛上的大腳。
伸手,將地上的鮑旭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