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門打開的那一刻，浣依不得不承認，她見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子，沒有之一。

飽滿的額頭，兩道不濃不淡的柳葉眉，柔美中又不顯得過分嬌弱，一雙像剛出生的小鹿般的眼睛晶瑩透亮，泛著光澤和神采，嬌小的鼻子將整個臉襯得越發玲瓏，鼻梁挺拔，看上去十分立體，唇不點而朱，肌膚白嫩似雪，兩頰泛著緋色，好比出生的嬰兒。

看著這樣的女子，浣依只覺得眼睛都被吸住了，心中忍不住感嘆此女子只應天上有，不該人間現的事實。想著只要她在，這世間女子，都會自然而然有自慚形穢的感覺！也怪不得那些個王宮貴胄什么的跋山涉水都只為了見她一面。

“進來吧！”香柔側身，讓出一人位置，淡淡道。

浣依抬步進去，這才發現這醉香樓的頭牌果真是不一樣，整間屋子的擺設都是上品，大的到梨花木的桌椅，小的到渲染著彩色花紋的古老瓷器，精雕細琢，色澤細膩，即便是普通人也能一眼看出貴重來。

只是……

走到大大房間里那張梨花木，四周還被精雕細刻的桌子前，浣依下意識環看了一下四周，一種隱隱約約的，并不是很強烈的感覺在心間浮現出來。

“坐吧！”浣依進門后，香柔關上了門，在她妹妹的攙扶下也在桌邊坐了下來。

“這是我妹妹，倩顏。”香柔向浣依介紹著，搭著倩顏的胳膊。

倩顏微微一點頭，青澀的臉上閃過一抹羞澀，她依舊不善言談，但手腳麻利，說話的這會子已經幫浣依沏好了茶。

淡淡的茶香混著空氣中朦朧的青草香氣，很是好聞。

但浣依的注意力并不在此，就在香柔扶向倩顏時，那動作中分明夾雜了稍許的凝滯和僵硬。

眉間微蹙，細細看去，浣依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回想起剛剛倩顏扶香柔的動作不像是伺候，倒更像是在牽引，還有那一條拖在地上，一直延伸到門口的紅色細繩。

一種很大膽的想法在浣依腦中冒出來，難怪剛剛進門的時候心中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現在她明白了，這種感覺都源于整個屋子的布置過于空曠，一眼望去，一張緊靠著正廳墻的大梨花木的桌子和四張凳子，一張緊靠著臥室墻壁的大床，一張大床旁邊照舊緊靠著墻的大紅木柜，除了這幾件緊靠著墻壁的，其他的裝飾品則都被擺放在高高的位置，就連那一價值不菲的古老瓷器也被束之高閣，放在了柜子頂。

就算居住在這間豪華大屋子里只有姐妹倆，但香柔姑娘是醉香樓頭牌，最基本的雜物件，比如梳妝臺什么的也該是有的，現在沒有，叫人心中難免奇怪。

“浣依姑娘有什么疑惑可以直接提出來。”香柔平靜說道。

浣依倒是沒有想到她會這么直接說出來，一下子有些沉重的心情反倒是變得輕松了很多。

釋然淺笑到，“香柔姑娘才是，你雖然看不見，卻有一顆巧心。”

“浣依，我可以叫你浣依吧，”香柔頓了頓，見并沒有說不能的聲音，這才繼續微笑著說到，“你也很不錯啊，尋常人都發現不了我已盲的事實，就連那些個自詡喜歡我，欣賞我舞姿的看客都沒有辦法察覺，你卻這么快發現了。”

浣依搖頭，“這并不是什么難事，不過自詡這個詞你倒是用對了！”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都頓了一頓，緊接著就一齊爆發出爽朗的笑聲，仿佛多年未見的好友，一時間，少女銀鈴般的笑聲充斥在醉香樓二樓這間最為豪華的屋子里。

“我果然看的不錯！”香柔探著手，浣依自然而然地迎上去，那雙細嫩白凈的手在觸及浣依的手時才停止了微微顫抖，手的主人這才又恢復了笑容，“幾天前在大廳里，你這般勇敢，一點都不怕大皇子，我就知道你和那些弱小，唯唯諾諾的人不一樣。”

浣依笑著繼續搖頭，“哪里有什么不怕的，不過是情勢所逼罷了！說到底我只是為了自保。”

浣依說著想到弟弟，想到這一路上的艱辛，好幾次死里逃生，這樣的感覺對于她這樣勢單力孤的人來說就像是永遠都擺脫不了的噩夢，念及此，神情中難免顯露出一絲黯然神傷，不過這種感覺很短暫，等到她抬頭的時候才發現香柔臉上不知何時也已經是愁云滿布，大概也是想到了之前什么不好的回憶，連帶著倩顏也有些憂傷。

“誰都想要活下去，所以這都不是我們的錯，我永遠也不會承認為了活下去而得罪權貴就是做錯了！”末了，浣依補充一句，語氣格外堅定。

“嗯嗯，你說的不錯，本來不是我們的錯，憑什么需要我們承擔？！”香柔振作精神說著，浣依能明顯感覺到被握住的手被攥得更緊了。

淡淡一笑，浣依并不言語。

“其實，我的名字并不是香柔，我叫做嫣然。”

浣依并不驚訝，這醉香樓中的女子，不管是歌姬，舞姬，還是那些專門服侍男人的女子，或者是賣藝不賣身的女子，在她們涂上脂粉，以自身強顏歡笑滿足男人的喜好時，她們背后的辛酸又有誰知道？

“這個名字很美！”浣依由衷贊嘆。

“倩顏，你去錢媽媽那里把我們這個月的銀貝取來吧。”香柔忽而轉頭對倩顏說到。

倩顏點點頭，麻溜地出了門，絲毫沒有懷疑，出去的時候還不忘把門帶上。

靜靜看著香柔不說話，浣依相信她故意將倩顏支走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不瞞著倩顏的事要和說，而這也就是香柔邀請她的最終目的。

“浣依，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果不其然，聽著門外的腳步聲遠去，香柔這才放心開口。

“什么事？”浣依能明顯感覺到對面女子的身體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微微顫抖，只是她掩飾的很好，像那些看她舞蹈的人不曾注意到她眼盲的事，她的親妹妹也未曾發現她的異樣。

“我的身體堅持不了多久了，但是我真的放不下倩顏，浣依，我能拜托你照顧她，讓她以后跟著你嗎？”香柔聲音凝滯，哽咽道。

浣依看著那一雙雖然已經看不見，但還是會飽漲淚水，發紅泛腫的眼睛，幾近嘆息，“倩顏知道嗎？你的情況。”

聞言香柔搖搖頭又點點頭，神情凄涼，“她知道我身子不好，但不知道這么嚴重。”

“我覺得你應該告訴她，她是你唯一的親人，她有權知道。”

“不不不，”聽著這話，香柔猛烈地搖著頭，滿是著急，“不能告訴她，我帶著她逃出來，好不容易才活下來，我們失去了父母，現在就連我都沒有辦法長久地陪在她身邊，她真的會撐不下的。”

即便那雙眼睛看不見，但是浣依還是能從中看到滿滿的心疼，不知怎么，心里一緊，眉間不自覺又蹙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