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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024洞中的老人

  • 武俠世界的書生
  • 何流水
  • 3081字
  • 2019-10-29 16:42:55

在地板上,李安安看到了什么?是什么讓她如此激動?

江湖上有很多的門派,以鎮(zhèn)北王府的實(shí)力,李安安可以進(jìn)入任何一家。可是她最終選擇了最詭異的紅塵寺,那么她為什么要來?

是因?yàn)橐粋€人。人,是紅塵寺主,一個奇人。

也是因?yàn)橐槐緯羌t塵煉心,一部奇書。

人,是二十五年前的人。書,是這個人修煉的功法。

人,李安安還沒有看到。書,她現(xiàn)在卻看到了。

就在地板上。在她擦了三年,也看了三年的地板上。

李安安在幽暗的佛堂中擦了三年的地板,經(jīng)歷了三年的徹底的絕望。

一切都是因?yàn)檫@本書。

現(xiàn)在,她想哭。因?yàn)檫^去的三年里,她每時每刻都在接觸著那部功法,可是直到今天她才找到它。

現(xiàn)在,她想笑。因?yàn)檫^去的三年里,她每時每刻都在接觸著那部功法,但是今天她終于找到了它。

她閉著眼,手輕輕地?fù)崦匕濉5匕迳嫌屑y理,當(dāng)李安安的手順著這些紋理慢慢地移動時,她的心也在動,她體內(nèi)的靈氣也在動。地板的紋理,變成了人體的經(jīng)脈,而李安安的手變成了靈氣。手,隨著紋理慢慢地動著,李安安體內(nèi)的靈氣也在慢慢運(yùn)轉(zhuǎn)。

后天。先天。李安安的境界在慢慢地提升,她沒有在意。她已經(jīng)沉浸在了紅塵煉心的玄奇之中。

突然——

停了。

她摸到了墻壁。地板沒有了。李安安依舊跪在地板上,一只手摸著地板,另一手無意識地擦著地板。

佛堂的地板上有紅塵煉心,但是只是一部分。地板擦完了,紅塵煉心的功法也就沒有了。

她用了多長的時間?一個時辰?還是兩個?在發(fā)現(xiàn)了地板上的秘密之后,一切都變得簡單了。

她站了起來,四處看著,若有所失。

此刻,佛堂變了,或者說李安安眼中的佛堂變了。

原本的佛堂是空的,大的,暗的。而現(xiàn)在它是實(shí)的,小的,明的。

原本,她的身邊始終有著一點(diǎn)光,并不明亮,只是微弱地亮著。而現(xiàn)在這點(diǎn)光卻變成如星辰一般的燦爛。這光亮!這光很亮!亮得璀璨!

李安安踏步,一步之間從佛堂的一頭走到了那一頭。現(xiàn)在的佛堂很小。

李安安來到了佛堂的門前,推門。

陽光射了進(jìn)來,佛堂徹底地明亮了。不過,只是在李安安的眼里。

回頭之后,李安安在陽光燦爛中,第一次真正地看清了佛堂。佛像低著頭,她在笑,她在悲憫。而在佛堂中,在佛像悲憫的注視下,卻有一些跪在地板上的人。他們都是在擦著地板。有江湖客,也有富貴閑人,不過更多的是和尚。他們都在擦地,只不過是在擦著他們眼前的一小塊地方,一直沒有向前。

他們沒有發(fā)現(xiàn)地板上的秘密,所以他們擦不完地板,哪怕是用一輩子的時間。

“檀越,隨我來吧。”一個很老很老的僧人站在門外說道。

李安安跨步,邁出了佛堂。而她身邊的那一點(diǎn)光突然從空中墜落,落在地面。像雨滴一樣,這點(diǎn)光消失了。然后地面上長出了一朵花。

李安安跟在僧人的身后。紅色的衣服在熱烈地燃燒著。這火焰沒有受到任何黑暗的干擾,在燦爛的陽光下肆意自由放縱地燃燒著。

“沒有擦完地板,我會怎么樣?”李安安問道。她想知道。

“不是檀越會怎么樣,而是檀越自己要怎么樣?”前面的老僧平靜地說著。

“倘若檀越想要繼續(xù)地擦地板,那么檀越可以繼續(xù)擦。倘若檀越不想要擦了,離開便可。”

繼續(xù)擦?擦一輩子嗎?在一個陰森幽暗的佛堂里沒日沒夜地擦著地板?這樣跟待在最陰暗最逼仄的囚籠里有什么區(qū)別呢?

李安安再次想起了佛堂中的那些人。

他們都在擦地板,擦著眼前的那一小塊的地板。他們可能會一直擦到死,一直擦到他們發(fā)瘋。但是他們又能改變什么呢!他們依舊擦不完地板。

他們是可悲的。他們相信地板會擦完的,他們相信自己會學(xué)到紅塵煉心的,他們相信自己是可以熬過目前的徹底的絕望的。他們相信,他們有希望。可是他們的希望是虛無的。如果沒有發(fā)現(xiàn)地板上的秘密,他們是永遠(yuǎn)沒有辦法擦完地板的。他們的相信是不值得相信的,他們的希望是永遠(yuǎn)沒有希望的。

他們是可憐的。他們想要那本書,非常想要,但他們永遠(yuǎn)沒有辦法知道他們非常想要的那本書一直在他們的身邊。白天,他們跪在地板上擦地板,地板上有著那本書。晚上,他們跪在地板上睡著,他們的夢里也有著那本書。他們深切渴望的一直在身旁,他們卻永遠(yuǎn)無法得到。他們可憐,可憐透頂。

但他們的可悲可憐是他們自己的選擇。這樣,他們會為自己感到可悲可憐嗎?

走了多少的路,繞了多少的彎,李安安都不知道。她只是跟著老僧繼續(xù)地走。只不過越來越高,越來越陡,越來越窄。

然后,停了。老僧停了,李安安也停了。

“在里面。”老僧指著一處說著。

他們走到了一座山,一座荒山,沒有生機(jī),只有被太陽曬熱的石頭。老人指的那一處是山洞。山洞,很小,很窄,僅僅容一人通過,里面也很黑,沒有任何的光亮。遠(yuǎn)遠(yuǎn)看去,像是荒山漆黑的獨(dú)眼。

老僧說:“走,一直走。一直到盡頭。”

于是李安安走,摸著石壁,一步一步地走著,想到了江湖上的傳說。關(guān)于紅塵寺主的。

有的人雖然不在江湖了,但江湖上一直卻有著他的傳說。比如,紅塵寺主。

“因?yàn)榧t塵寺主對她微微一笑,江湖上最美的女人終身不嫁。”

“因?yàn)榧t塵寺主對他微微皺眉,江湖上最惡的強(qiáng)盜遠(yuǎn)走漠北。”

“因?yàn)榧t塵寺主,江湖上最快的劍不再刺出。”

“因?yàn)榧t塵寺主,江湖上最利的刀不再揮出。”

這樣的傳說很多,因?yàn)槎迥昵暗慕羌t塵寺主一個人的。

洞穴很深,一直延伸到了地底。越來越深,越來越冷,越來越暗。李安安摸著粗糙的墻壁,在黑暗中繼續(xù)地走。她要一直走到盡頭。

洞穴開鑿得很粗糙,像是一個學(xué)徒的手藝。

又是很久,很久。

漸漸地,李安安聽到了聲音,

“叮——”

“叮——”

“叮——”

也有了光。光是柔軟的昏黃。這光驅(qū)散了黑暗,也帶來了一個人的影子。是紅塵寺主的影子。

她走到了盡頭。只要經(jīng)過一個拐角,她就可以看到那位紅塵寺主了。

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叮——”

他又為什么要待在這不見天日的洞底?

“叮——”

紅塵煉心究竟有多么玄奇?

“叮——”

李安安一直在想,沒有停。“叮叮”的聲音也沒有停,一直在響。

李安安終于見到了紅塵寺主。

她很驚訝,眼睛瞪得很大。

洞穴的盡頭不是紅塵寺主。是一個老人,一個很老很老的老人。

這個老人待在洞穴的盡頭,他在開鑿著這個洞穴。

洞穴的盡頭,有一盞燈,一個老人,和錘子和鑿子。

那個老人問道:“你把地板擦完了?”

李安安答道:“嗯”

那個老人再問:“你想要學(xué)紅塵煉心?”

李安安再答:“嗯。”

然后是沉默。

靜靜的洞穴盡頭只有那盞燈在旁若無人地燃著,發(fā)出噼啪的聲響。

李安安低著頭,沒有去看那位老人的臉。那個老人則沉默著,用手摩挲著手中的佛像。

那是一個木制的佛像,做工粗糙。它是忠叔送來的,用一個昂貴精致的盒子裝著。

老人摩挲著這個粗糙的佛像,很溫柔,撫摸著每一處,像是在撫摸他的情人。

“你一定要學(xué)紅塵煉心?”

“是的。”

“你有喜歡的人嗎?”那個老人突然問道。

喜歡的人?李安安愣住了。

她過去的二十幾年都活在王府的朱門里。王府的生活很枯燥,對于一個女孩而言,更是枯燥得要命。在枯燥的王府中,她遇到的男人是她的父親、兄弟。

“有!”李安安抬起來頭,臉上突然有了一種迷人的光。只會出現(xiàn)在女孩身上的戀愛的光。

那么她喜歡的人究竟是誰?

一聲輕嘆在洞穴中響起。

老人張開了口,微微動著嘴唇,沒有發(fā)出任何的聲音,

李安安的腦海卻漸漸出現(xiàn)了一堆晦澀難懂的文字。這是紅塵煉心的后續(xù)功法,佛堂中的只不過是基礎(chǔ)而已。

許久。

李安安抬起來頭,盯著那個老人。

她問:“你究竟是不是紅塵寺主?”

江湖上傳說的紅塵寺主是不是變成了這個老人?

這個老人很慢很慢地說,用上了全身的力氣。

“我是。”

這個老人竟然是!

————————————————

李安安離開了。

她在想事情。

紅塵寺主為什么會是一個老人?二十五年前,二十三歲的紅塵寺主成了大宗師。現(xiàn)在,二十五年之后,他卻變成了一個老人。

她也在想紅塵寺主的話。

“如果你有一個喜歡的人,”

“那么——”

“去拼命地愛他。”

“去拼命地恨他。”

“最后拼命地忘記他。”

李安安的身后又再次響起了那聲音。

“叮——”

“叮——”

“叮——”

李安安知道這是鑿子與錘子與石頭碰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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