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凌忽然想到了那三哥在紫陽客棧中提到的紫衣女子,想來定是空無鋒在江瑩雪回昆侖山的半路之上將她截下。于是他便問道:“你想怎么樣?你抓了她,究竟有何圖謀?”空無鋒笑道:“從那回在樹林里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必然對她有意,而那次在絕情崖,我更是堅信這一點了。如今雖然時過境遷,但是以她為人質來對付你,倒還是不失為一條妙計!”
岳凌冷笑道:“也許放在之前,我還會重視她,但現在我只能告訴你,你找錯了人質!她的丈夫,殺死了我的妻子和孩子,他們一家都是我的仇人,你居然拿我的仇人來威脅我,真是可笑啊!不過如果你愿意代勞幫我殺了這個女人,我報仇倒是還少了一道章程。我正愁不知道去哪里找她和郭哲航,你倒是給我送上了一個好禮物啊!”
空無鋒對他的話半信半疑,便來到江瑩雪身邊,解開了她的睡穴,江瑩雪這才慢慢地醒了過來,但仍然是渾身一動不能動。空無鋒對著江瑩雪言道:“你看看這是誰?”
江瑩雪見岳凌站在旁側,自然知道他受到了空無鋒的脅迫,便想開口說話,不料岳凌搶先說道:“今天你總算落到我的手里了,殺妻之仇不共戴天,我要先殺了你,再去殺了郭哲航,若非如此,我焉能對得起珊兒的在天之靈?”岳凌暗運掌力,神情猙獰,那樣子恨不得立刻就把江瑩雪斃于掌下。
江瑩雪的眼中留下一行清淚,言道:“既然你如此恨我,那就動手吧!哲航殺了你妻子,你便殺了我,也算一命抵一命,我只求你放過我的女兒,不要傷害她,便也好了。”
空無鋒見這二人的神情倒不似作偽,他此番來到高摭城,本意是想要以李世民的妻子長孫氏作人質,以期達到殺死李世民的目的,但他卻又擔心岳凌武功高強,不好對付。他來到高摭城外不遠處,無意間遇到了江瑩雪,于是計上心頭。他從江瑩雪的背后出現,突施殺手,與她斗在一處。他和江瑩雪的武功本來不分伯仲,但他卻命令手下暗中偷襲,點了江瑩雪的穴道。當時空無鋒十分得意,以為拿住了對付岳凌的籌碼,不料江瑩雪此刻卻成了岳凌的仇人,這一人質對岳凌來說竟全然無用,心中不免有些頹喪。但他隨即想到,如果能借岳凌的手除掉這位雪山派掌門,他再去四處傳播消息,那么雪山派門人定會與岳凌為難,這豈不是更妙?于是他便讓在一旁,對岳凌說道:“那既然她是你的仇人,自然要讓你來解決,你動手吧!我不插手便是!”岳凌緩緩地向前走上,空無鋒心中又轉了念頭:不如趁他動手之際,我趁機結果了他,一日之內除去兩大勁敵,倒也正好!
岳凌來到江瑩雪身側,左手運起掌力,蓄勢而發。江瑩雪見他果真要殺自己,不愿直視他的目光,再加上心中難受,便閉上了眼睛,閉上眼睛后,她的眼前頓時浮現出郭冰玉的影像來。她心中默念:乖女兒,娘怕是以后不能再陪你了!
岳凌左手的掌力向下擊出,剛要觸碰到江瑩雪的頭頂之時,他一掌斜劈出去,那看押著江瑩雪的黑衣人頓時被這一掌擊的飛了出去,立時斃命。岳凌的右手回手一掌,卻是一招“龍鳳呈祥”,這一招岳凌平日并不發出,但今日站在江瑩雪面前,這一招便自然而然地隨心意而發出。空無鋒眼見這招難以抵御,便向旁側躲開,同時發出一記“火風魔掌”,岳凌抱起江瑩雪向旁側一閃,閃過了這一招。然后岳凌擋在江瑩雪身前,左手替她解開繩索,右手又是一招“柳煙花霧”徐徐擊出,這招掌法柔中帶剛,軌跡富于變化,叫人難以閃避,空無鋒硬接了一掌,便朝后退出三四步。這倒并非是他功力不濟,而是此時他的手下盡皆逃散,他手中也不再有人質,因而他戰意全無,只是隨機對了一掌,便縱起輕功,隱入草叢之中,瞬間不見了人影。
岳凌給江瑩雪解開了穴道,溫言問道:“你還好嗎?”江瑩雪搖了搖頭,哭著說道:“你殺了我,我心里還好受一些,可你偏偏救我,我……我實在,實在對不起茗珊。”
柳如煙從草叢之中走了出來,見到岳凌和江瑩雪的親密神情,心中大是不滿,言道:“岳凌,你救她作甚?她丈夫殺了我妹妹,我便是不找她報仇,卻也不能舍命救她不是?你這樣做,怎么對得起茗珊呢?”她的性子可不像許茗珊那般隱忍,遇到自己不滿的事她一定要說個明白。此刻她心中憤怒,眉頭微蹙,想到什么便說了什么。
岳凌見到她憤怒的樣子,忽然想起了許茗珊的慘死,柳如煙的面容與許茗珊一模一樣,若非是聲音不同,岳凌幾乎會把她當作自己的妻子。柳如煙的話雖然責備之意很深,但卻句句在理,自己不報愛妻之仇也就罷了,卻還來相救仇人。想到許茗珊的一顰一笑,岳凌心中悲苦,憤怒地仰天長嘯了一聲!他縱聲喊道:“珊兒!珊兒!珊兒我想你!珊兒!”一陣呼喊之后,他悲愴的難以自己,痛哭了起來。江瑩雪、柳如煙和長孫無忌見他情緒失控,卻是誰也不敢上前相勸。
他哭了好一會兒,站起身來,對著長孫無忌言道:“長孫兄,剛才我見殿下受了傷,我們去看看!”他又對著柳如煙言道:“如煙姐,我們走吧!”他沒有再對江瑩雪多說一句話,此時在他的心中,只是充溢著許茗珊一人而已。在他看來,他再和江瑩雪多說一句話,都是對自己愛妻的極大侮辱。
江瑩雪從地上爬起來,望著岳凌與那一眾唐軍離開,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對岳凌的感激,也有對他的憐惜,還有對他的佩服。對待仇人尚且能夠寬容至斯,這等心性,自己丈夫怕是頗有不及。
她獨自一人,慢慢地來到山下,又走了數里,剛想要坐下稍作休息。忽然,她看到不遠處有一隊人馬騎馬而來,大約五十余人。她心中不由得擔憂道:難道空無鋒又帶人回來了?還是唐軍又回來了?待得那隊人馬走近,才發現領頭的竟然是齊云、許玲睿和郭冰玉三人。
江瑩雪在此處見到他們,當真是喜悅非常,于是她便立刻走到他們跟前。齊云三人見到江瑩雪,也是欣喜不已。郭冰玉更是直接跑到母親懷里,激動地言道:“娘,我好想你啊!”
齊云言道:“掌門,冰玉這些天一直都吵吵著想你,我和玲睿拗她不過,便答應她來找你。而且我們也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面了,我們很擔心你和郭兄弟的安危。之前聽人說你們在高摭城,我就帶人過來找了。對了掌門,怎么只有你一個人?郭兄弟呢?”江瑩雪見許玲睿在旁,若說出許茗珊身亡的消息,恐怕她及在場的所有人都難于接受這個事實,而關鍵也在于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么敘說這個話題。于是她便淡淡地說道:“戰斗過于激烈,我和他走散了。”
許玲睿見江瑩雪面色蒼白、心事重重,想必是發生了重大變故,但她不愿說,自也不好再問。于是她便言道:“掌門,那我們接下來去哪里?”郭冰玉則是接口道:“爹爹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好擔心他。娘,我們一起去找爹爹吧!”江瑩雪恨恨地言道:“找他作什么?若不是他,也不會有這么多事!”齊云關切地問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啊?”江瑩雪嘆了口氣,搖搖頭道:“沒什么。我……我們……”
此刻,忽然有一種新的想法進入了江瑩雪的腦海之中:岳凌數次救我于危難之中,對我情深義重,此番哲航又害死了茗珊和她肚里的孩子,我們家對于他們來說,實在是虧欠太多了。我若能幫他一點,就幫他一點,也比我回到昆侖山徒勞地愧疚要好上許多。茗珊的事情,我早晚要告訴玲睿,如果要懲罰,就懲罰我便是了!她蹲下身來,摸了摸郭冰玉的臉,關切地言道:“玉兒,你記住娘的話,不管以后會發生什么,你都得給娘做一個好人,做一個力行仁義、明辨是非的人,你聽懂了嗎?”郭冰玉不解地撓了撓頭,問道:“娘,您今天為什么和我說這些?”
“你答應娘,算娘求你了!”
郭冰玉言道:“我答應娘,一定做一個好人,做一個力行仁義、明辨是非的人。”
江瑩雪心下稍安,心中暗自悵然:這句話,可真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這世界上又有幾個人做到這句話了?
就在此時,一抹初陽從山間漸漸升起,附近村舍中的公雞也開始打鳴了。又是新的一天,新的太陽中,或許還有著新的希望!
江瑩雪對著齊云等眾人言道:“大家隨我進高摭城,我們要好好地處理一件事,這件事即將成為我雪山派目前的頭等大事!”
岳凌等人回到了高摭城中李世民的府邸,卻看見五六個人圍在李世民的榻旁,神情沮喪。長孫無忌立刻言道:“殿下到底怎么樣了?”
一旁的杜如晦言道:“剛才請大夫來瞧過了,他說殿下腰間中了一掌,受了火毒之傷,外加后背的那支箭內勁剛猛、射入體內極深,因而難于救治。雖然剛才大夫已經給殿下拔出了他體內的箭,但他現在失血過多,眼看就要不行了!”
長孫無忌怒吼道:“這不可能!殿下福大命大,絕不可能死的!大夫一定有辦法,實在不行,我們帶殿下到長安去治!”
李世民的妻子長孫云菲哭著言道:“哥哥,他們說根本不行,世民現在只要動一動,就有可能會導致沒命,怎么可能回長安啊?”
岳凌來到李世民的身旁,搭了一下他的脈搏,然后探了探他的鼻息,言道:“殿下是習武之人,內力充沛,我看他的脈搏還算有力。他此時雖然命在頃刻,但也并不是無法可治。殿下所中的火毒,是空無鋒那家伙的火風魔掌所致,只要用雪山派真氣加以治療,此傷可愈,至于那箭傷,只要我為殿下輸入一些內力,便可以讓他緩和過來。諸位可以不用緊張!”旁邊眾人聽他這么說,心頭略微一松。
此時的岳凌,想到了柳暗花明掌的內功心法。這柳暗花明掌的內功心法可以助人療傷,此時用在李世民這里,再好不過。岳凌讓長孫無忌和杜如晦幫忙,將李世民緩緩扶起坐正,然后便依據柳暗花明掌的內功心法,依法修為,向他的多處重要穴位輸入真氣,并且將這些真氣與李世民體內的真氣相融合。他不敢有絲毫疏忽,對于每一個穴位的把握都極其精確,眾人站在一旁,看他施法,手心間都捏了一把汗。長孫云菲則更加緊張,眼角間還不時地會滲出淚花。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岳凌才緩緩地收了功法。眾人見李世民雖然依舊昏迷不醒,但是面色卻紅潤了許多,便紛紛喜上眉梢。有兩個常年跟隨李世民的部將竟然給岳凌跪了下來,感動地說道:“岳將軍,多虧您救了殿下,我們對您感激不盡啊!”岳凌連忙將二人扶起,言道:“你們真是太客氣了,莫說你們,殿下也是我的好兄弟,救他是我分內之責,又何須道謝?”
長孫無忌握住了岳凌的手,言道:“不瞞你說,兄弟,這次真是多虧你了。”岳凌嘆道:“我們還不能太高興,現在殿下的箭傷可能沒有太大的問題了,但他昏迷不醒,原因在于他體內火毒還沒有清除。本來我是會雪山派的內功的,但由于前些日子我給別人療傷的時候,武功盡失,這雪山派內功就此廢了,以至現在面對火毒我竟無能為力。”長孫無忌急道:“那現在怎么辦呢?”
岳凌想了想,言道:“除非找一個雪山派的人來為殿下療傷,但我們現在和雪山派仇深似海,他們怎么肯來幫我們?”
這時,門外一名侍衛進來稟報道:“岳將軍,大門外有幾個人,說是你的朋友,想要見你。”岳凌點了點頭,言道:“那我去看看!”
來到門口,岳凌見是江瑩雪、齊云、郭冰玉那一眾人等,不免心里感到一陣意外。郭冰玉乍見岳凌,心下甚喜,立時便上前打招呼道:“岳叔叔好!”岳凌見郭冰玉笑容甜美,心中歡喜,便笑著對她言道:“你也好!”
岳凌見許玲睿和齊云也到了,便立刻行禮道:“大哥,玲睿姐,久違了!你們怎么也會來這里?”齊云笑道:“玉兒想念她母親,我們就下山來尋,正好在半路上遇到了掌門。掌門對我們說,要來助你一臂之力,所以我們也就跟來了!”
岳凌望了江瑩雪一眼,心中暗道:她這番來此,究竟為何?難道是因為她丈夫惡事做盡,她是來還債的嗎?縱然你們來還債,茗珊又怎么能回得來?可,可瑩雪畢竟與此事無關,她甚至還用飛刀助我相救茗珊,我又怎能怪她?郭哲航一人作惡,罪不及妻女,我又何必以那小人之心待她們呢?心念及此,他便言道:“眾位鞍馬勞頓,便隨我進去歇息。”
岳凌帶著他們一眾人進了東邊的一進院落,由于這府邸是李世民的臨時府邸,這東院暫時還沒有人居住,于是他便帶著這一干人住到了這幾間屋中。安頓好了他們,岳凌對江瑩雪言道:“瑩雪,你隨我來一下,我有話要對你說。”江瑩雪沒有說什么,便和岳凌一起走了出去。
許玲睿見他二人神情怪異,心念微動,便悄悄地拍了拍齊云的后背,齊云正在收拾東西,見愛妻忽然拍了拍自己的后背,便問道:“什么事啊?”許玲睿低聲言道:“你說這掌門和凌弟,到底是個什么關系?”齊云嘿地笑了一下,言道:“你說是什么關系?”
“我看他倆關系不一般哦!”
“掌門都有女兒了,你又來胡思亂想了!”
“不是我胡思亂想,凌弟當年最喜歡誰,他后來中毒,以至于十一年沒有婚配又是為了誰。誒,不說遠的,就說昆侖山上舍命相救是為了誰,你不比我清楚?”
齊云撅了撅嘴唇,眼角一揚,笑道:“就算是余情未了,又能怎樣?過去的,還能回來嗎?”許玲睿瞪了他一眼,言道:“你不會是又想起你那個玉清了吧?”齊云素來知道愛妻古怪刁鉆,而且聯想力尤其豐富,便只好聳聳肩道:“我哪敢啊?這說著凌弟呢,咋就扯到我身上了?”許玲睿輕輕地捶了他一下,鬧著說道:“你就是想了!你就是想了!”
岳凌和江瑩雪二人來到院中一處僻靜地方,他這才開口道:“瑩雪,你為什么來,我很清楚,但是你真的愿意幫助殿下嗎?”江瑩雪言道:“或許我幫的是你,我對不起茗珊,我想著能夠為你做一點什么。”岳凌搖了搖頭,言道:“你不欠誰的,這一切與你和冰玉沒有任何關系,打仗、權謀,對你來說都太殘酷了!我希望你好好的,回昆侖山去,為什么要在這里,來過這本不應該屬于你的生活呢?”
江瑩雪凄涼地說道:“你說說看,什么才是屬于我的生活?”
“回到昆侖山,執掌雪山一派,做好你的圣女,做好你的掌門,做好你的妻子,做好你的母親,這就是屬于你的生活。”
“不,其實你不明白。從十二年前我結婚開始,我就已經陷入進來了。我成了丐幫和雪山派聯姻的象征,我也不再是雪山上的人了。我的丈夫要在這天下尋覓一份權勢,我就得陪著他。我也一直以為陪著他就會找到屬于我自己的幸福。但是從茗珊死的那一刻起,我不再這樣看待問題了。因為我發現自己不能因為親人喪失而無動于衷,我不能因為那權勢而狠心如斯。你我對戰之時,你讓我一槍,我放你逃生,這在權勢面前什么時候又被允許過了?可哲航不一樣,他可以殺死茗珊,他可以恨你到骨髓里,因為你有著他所沒有的東西。論武功,你比他強;論權勢,你現在是大唐的將軍,而他那個大秦的將軍也是被你廢掉的。他不恨你,或許就不是他了。”
岳凌感到了一陣悵惘,他之前總覺得江瑩雪還依然是那個無憂無慮的雪山圣女,但她的這一番肺腑之言,卻讓他不得不相信:她幼時那十余年的清修,終因一場婚禮,而化作了過眼云煙。
或許,她已經不再是圣女,但她還依然是一個普通人。
岳凌溫言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江瑩雪反問道:“你呢?你怎么辦?”
“殿下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必須要助他。如果有一天殿下果真登上了九五至尊的寶座,我也不會在謀求什么職位,我會向殿下請辭,找個沒人的地方去清凈地生活。但未來的事情,又有誰能預料呢?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
“茗珊的仇呢?你什么時候報?”
岳凌看了她一眼,不知該如何回答,想了一想,只好答道:“珊兒在天上看著我呢,我會按照她的心意去做!”
岳凌又言道:“眼下有個忙需要你幫一下,殿下中了空無鋒的火風魔掌,只有你的雪山派內功方能救治,現在只能靠你了!”江瑩雪點了點頭,言道:“我們走吧!”
岳凌帶著江瑩雪來到了李世民的房中,眾人見過這位紫衣女子,知道她是岳凌的朋友,也不以為意,只有柳如煙一見江瑩雪的面,便氣憤地言道:“凌弟,她來做什么?”
岳凌言道:“眾位朋友,這位便是雪山派的江掌門,她是特意來為殿下療傷的。”江瑩雪向眾人點頭致意后,便來到李世民身旁,運起內功,從他的后背傳送了進去。
如此這般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李世民體內的火毒就大致清理完畢了,他只是腰間受了空無鋒一擊,再加上他已經成年、體質又好,因而火毒并不像岳凌當年那么嚴重。
柳如煙見江瑩雪療傷完畢了,便催促道:“既然殿下已經無恙了,那就請江姑娘離開吧!”
岳凌皺了皺眉頭,心中暗想:如煙姐怎的如此心胸狹窄?且不說我們都是朋友,而且茗珊的死與瑩雪絕無關系,便是瑩雪剛幫了忙,又怎能讓她立刻離開呢?珊兒為人寬容,斷不至此!一層濃濃的失望之意漸漸地涌上岳凌的心頭。
江瑩雪一時尷尬,竟找不到什么話來說,這時岳凌連忙解圍道:“瑩雪你辛苦啦,趕快去休息吧!”她點了點頭,便出屋離開了。
岳凌對長孫無忌言道:“殿下已無大礙,你找個大夫來給殿下再看看,讓眾人也都散了吧,殿下需要休息。”長孫云菲躬身言道:“多謝岳將軍奮力相救,也請替我向江姑娘表達謝意!”岳凌向她拱了拱手,言道:“王妃娘娘客氣了!”言罷便帶著柳如煙離開了。
他帶著柳如煙來到無人處,這才言道:“如煙姐,我知道你心中對瑩雪有怨氣,但珊兒的死與她半點關系都沒有,甚至在郭哲航脅迫珊兒的時候,她還曾相助于我!她是她,她丈夫是她丈夫,我希望你能明白這個事理!”
柳如煙氣憤憤地言道:“照你這么說?是我不明事理了?你明明就是喜歡她,才會一直為她那么說話!你仔細地摸著良心問問你自己,你事事維護江瑩雪,對得起茗珊嗎?好好想!茗珊她是你的妻子,你現在倒幫起外人來了!我看再過些日子,你怕是連她的仇都忘了報了吧!”
“那怎么會呢?珊兒的仇我一輩子都不會忘的,總有一天我會找到郭哲航,然后殺了他的!”
“別說那好聽的!我看你到時候見到郭哲航,又會看在江瑩雪和她女兒的面上放過他,你若當真有膽,現在就去把郭哲航抓回來啊!你總是說不會忘了珊兒,可你現在做的,就是在對不起她!”
岳凌感覺自己的喉頭哽咽住了,他心里難過無比,也不知該說些什么。過了良久,才緩緩地言道:“如煙姐,你回房去休息吧!等殿下好了,我們先回朝獻捷,屆時總有機會的!我,我先走了!”
他不敢再面對柳如煙的目光,只好轉身離開。柳如煙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絲后悔之意,暗道:我剛才的話是不是有些過于嚴厲了?其實他和江瑩雪又能有什么?我,我是為了茗珊才如此生氣嗎?好像又不是?那,到底是因為什么呢?我平常也很少對人這樣發火,今天我這是怎么了?
岳凌來到齊云和許玲睿的房門口,敲了敲門,二人將他讓了進去。岳凌一進房門,便跪倒在許玲睿面前,悲痛地言道:“玲睿姐,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珊兒啊!我……我……”
齊許二人都是大吃一驚,連忙將他扶起,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凌弟,你站起來再說啊!”岳凌站起身來,言道:“我和珊兒、如煙姐下山以后,本想回我的老家竹水村去隱居,但半路上卻碰見了殿下。在殿下的勸說下,我們隨他回了長安,我還與珊兒成了婚。本來一切都很好,但就在不久前,珊兒死在了郭哲航的手下!”
齊許二人都是一驚,連忙問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岳凌就把許茗珊遇害大致的前因后果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在這講述的過程中,許玲睿早已哭成了淚人,只是言道:“一定要給妹妹報仇,一定要的!”
岳凌補充道:“此事本來與玉兒、瑩雪沒有半分關系,只是郭哲航一意孤行。但若是殺了郭哲航,便會讓玉兒失去父親,讓瑩雪失去丈夫,所以我那日才沒有殺他,而是放他走了。但如今想起來,實在是對不起珊兒。”他此時的心中不斷回想著許茗珊的身影,一陣又一陣的苦痛伴隨著眼中的淚水奔涌著,讓他渾身都感覺到了一陣酸楚。
齊云沉思了片刻,這才言道:“我說掌門見到玉兒,一陣陣地讓她發誓做個好人,原來她爹竟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來!凌弟,我們行走江湖之人,最講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你若不為自己的妻子報仇,又算什么英雄好漢了?他郭哲航殺害茗珊妹子和她肚里孩子的時候,又哪里考慮過你的感受?我想即便是你殺了他,玉兒和掌門也會理解你的!”
“大哥說得有理,小弟為人糊涂,一直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岳凌抹了抹眼淚,接著說道:“現在我追隨殿下,自然應該以國事為重,但珊兒的仇我已經記下了,待來日我功成身退之時,就要找到郭哲航,務必報此深仇!”
許玲睿搖搖頭,言道:“恐怕不到你功成身退之時,他就會來找你的!他這個人野心重,絕不會讓你如此安逸的活著,他一定會想盡辦法來找你的麻煩。要我說,你還是小心為上。我的武功過于低微,云哥也未必能和他打成平手,要為珊兒報仇,還得靠你!”
岳凌心下暗自欽服許玲睿雖然傷痛如此,但頭腦卻依然如此清醒。若要讓一般人得知妹妹去世的消息,必然會是傷痛不能自已,以至于做出沖動的事來,但許玲睿曾是漠煙幫的幫主,多年來歷經憂患,因而遇到這等傷痛之事,也就顯得比常人要冷靜許多。
過得一個星期以后,李世民終于蘇醒過來。岳凌得知李世民蘇醒了,便立刻前去探望。此時李世民的屋中已有十余人前來探望,大多是他麾下的兵將和謀士。李世民見岳凌到來,自是喜不自勝握著岳凌的手,笑道:“這一次若非兄長搭救,我這條命怕是就要留在這高摭城了!”岳凌笑著言道:“殿下福大命大,這高摭城哪里留得住你啊!”來看李世民的一眾人等都被這話給逗笑了。
李世民言道:“如今薛舉父子已經全部被我大唐所滅,待過幾天我身子好了,我們一起回朝獻捷,想必父王一定會很開心的。”身旁眾人皆言道:“是啊!這場勝利可是來之不易啊!”
長孫無忌言道:“殿下還需要休息,諸位就先回吧!”眾人便紛紛辭別了李世民,向門外退出。
這個時候,房間中只剩下岳凌、長孫無忌和李世民三人。岳凌言道:“殿下,那日擊傷你的,是西域第一武林高手空無鋒,此人素來狠辣,與我的功夫在伯仲之間。你那日還中了箭,據我判斷,那個弓箭手的功夫也絕非泛泛,從那箭射中的位置和入肉的深度就可以看出,這弓箭手是個功夫極強之人。若非殿下你有真氣護體,恐怕根本無法幸免。但我在想,空無鋒雖然是高手,但如果沒有內援的話,也絕不可能從宮中劫出王妃娘娘。他對我們的戰局狀況了如指掌,如果他沒有情報,就絕不可能做到這一點!還有,上一次殿下您被人投毒的事情,也說明朝中有人想害您!”
李世民皺了皺眉頭,言道:“無非是東宮的一些手段罷了。但我很奇怪,如果是東宮雇傭了空無鋒的話,未免有些太明顯了。東宮處于京城之中,行動受到很大的約束,這次空無鋒帶那么多人來,絕不可能是東宮給他提供的人吧?”
長孫無忌接口道:“我查了一下那些死者的身份,發現那些死者中有三五個不像是中土人士,可能是空無鋒從西域帶來的,但也有一些人是漢人,并且我從未見過這些人。這些人應該不隸屬于我們的軍隊。”
李世民搖搖頭,笑道:“若要是他們有一些暗衛的話,你查肯定是查不出來的。看來之后的日子里我們得步步小心才是。找機會我回到京中,得和我那個哥哥好好聊一聊,要不然他這些小動作不斷,會影響我們大唐統一江山的!”
李世民頓了頓,看向岳凌,言道:“兄長,我知道茗珊姐姐去世對你的打擊很大,小弟也是無能,沒能幫你救下茗珊姐姐,現在也無法助你報仇。你有大功于我大唐,小弟真不知如何報答你才好!”岳凌言道:“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客氣?至于那個仇,你放心,我總有一天會報的!”
李世民又言道:“現在高摭城已經被攻下,距離入冬已經不遠,我們的主力部隊不能再在這里待著啦。我決定,在這里先安撫一下百姓,兩個星期以后啟程,班師回朝獻捷,若再拖延,怕是會生出什么變故來!”岳凌和長孫無忌都言道:“那我們自當好好準備!”
兩個星期后,李世民任命吳太忠做了高摭城的太守,并且留下三千兵馬守城。自己則帶主力部隊,押著薛仁杲,回師獻捷。江瑩雪、齊云等人也隨著李世民他們一起進到了長安城之中。這一眾人馬進入長安城門,洋洋灑灑地從居于正中的街道向皇城方向而去,一路上百姓都紛紛對凱旋歸來的唐軍表示歡迎。街巷間不時地傳來人們對于秦王英武風姿的議論,有的還說秦王妃實在是太有福氣,找到了一位如此得意的郎君。
來到皇城附近,李淵早已帶了一眾臣子在城門前恭候。李世民從馬上下來,躬身言道:“兒臣世民,率我大唐軍隊回朝獻捷,此次進擊高摭,全殲秦國軍隊十一萬人,俘虜敵軍首領薛仁杲。此乃我大唐之幸,也是天下之幸!”李淵笑道:“秦王此番戰役勞苦功高,朕要和秦王同飲一杯!”
這父子倆喝了一杯之后,李淵又來到岳凌身邊,言道:“凌兒,此番戰役,你功不可沒,為攻破秦國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這一杯你與朕同飲。”飲過后,岳凌言道:“都是諸位將士舍身忘死,岳凌豈敢居功?”
李淵擺擺手,言道:“你太謙了!我已經看到了世民的奏折,你這一次潛伏,受盡了苦難,甚至還失去了自己惟一的妻子,朕實在是痛心之至。凌兒,但凡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向朕提出來!”岳凌連忙跪倒,言道:“多謝陛下,臣不勝感激之至!”
李淵又來到長孫無忌身邊,言道:“世民統兵在外,多虧你護衛他的安全,照顧他的生活。戰場上你英勇殺敵、毫無畏懼,朕也敬你一杯!”長孫無忌躬身言道:“陛下客氣了,這都是臣分內職責!”
李淵又和其他將領各喝了一杯,然后言道:“逆賊薛仁杲,嗜殺成性,傳朕旨意,明日午時,將此惡賊拖至西街口法場斬首示眾!”
李淵稍作停頓后,接著言道:“我大唐自立國以來,就秉承愛民如子的理念,如今各路諸侯還在各地殘害百姓,使我們的國家不能統一,諸位都還任重道遠。朕希望你們以實際行動,來回報朝廷,不辜負朝廷和百姓對你們的信任!”
一眾人都下跪言道:“謹遵鈞令!臣等定當竭盡全力,使我大唐一統天下!”
東宮之中,王珪與李建成二人相對而坐。李建成喝了一杯酒,淡淡地言道:“此番李世民滅了薛舉的勢力,在朝中已經有了很大的聲望。我現下寸功未立,實是讓我惆悵啊!”王珪言道:“殿下大可不必如此,各地割據勢力依然還很多,不愁沒有殿下建功之時。依我看,眼下我大唐所面臨的威脅,有一部分是來源于突厥方面的。如果殿下能夠主動請纓,去抵擋北方突厥的進攻,那也算是為國效力了。您是太子,再加上這種功勞,就足以和李世民分庭抗禮了!”
李建成還未回答什么,這時候一名太監走了過來,言道:“啟稟太子殿下,秦王殿下在宮門口求見。”王珪奇道:“他怎么來了?”李建成揮了揮手,言道:“讓他進來!”那太監便立刻到宮門處去傳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