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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逐鹿中原(1945—1949)(12)

夜深了,忽然聽到馬達聲,大伙的心禁不住提了起來。直到汽車開近了,看見安然無恙的鄧政委從汽車里鉆出來,大伙這才松了一口氣。原來,他們的汽車差點兒開到杭州方向去了,后來看見路邊歪著、翻著許多有國民黨標志的汽車、大炮,才掉轉頭來。

正在高興之際,轉眼之間卻不見了陳鄧首長。已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們能到哪里去呢?后來才弄清楚,原來兩位首長同華東局財委干部駱耕漠同志(與鄧政委同車來丹陽)一起上街找飲食去了。半夜三更,店家早已關門,只碰到一個正打點回家的挑餛飩擔子的小販。因為只剩了很少一點餡子、皮子和碎面條,三個人只湊合各吃了一碗連皮子帶面條的糊“抄手”(四川把餛飩叫“抄手”)。從首長方面說,雖然他們是出于一番好意,不想讓我們多勞累,可我們細想起來既內疚又后怕。假如我們事先準備一些點心,這事不就可以避免嗎?再說,社會秩序尚不安定,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怎么辦呢?!隨著陳鄧首長的先后到來,戴家花園一改平日的冷冷清清,變得生氣勃勃了。

上海作戰的序幕即將拉開。三野主力正向上海周圍的軍事要地集中。數千名接管干部陸續來到丹陽。這些人能否通過訓練正確領會黨的方針政策,則直接關系到未來接管上海的工作能否順利完成。由于丹陽人數驟增,許多祠堂、廟宇都住滿了人。一個又一個緊急而迫切的問題提到了總前委和華東局的面前。

作為總前委書記,華東局第一書記,華東軍區、第二野戰軍政委的鄧小平同志,肩頭上擔子的分量是可想而知的。而此時總前委、華東局和華東軍區、二野、三野的主要領導成員,除陳鄧首長在丹陽外,其余大都在外地。南京解放后,劉伯承司令員留南京主持二野前委的工作,并任南京市市長和軍管會主任。三野譚震林副政委率領第七兵團從蕪湖強渡長江以后進軍浙江,解放杭州后留杭州主持工作,任浙江省省委書記、省人民政府主席。三野粟裕副司令員率領三野主力強渡長江以后,即同張震參謀長率領三野機關自常州東移蘇州,并揮師直指上海。上海是中國第一大城市,人口密集,工業集中,國民黨集團投入數十萬重兵駐守,苦心經營,勢在必爭。這就決定了這里必有一場惡斗,決定了上海作戰必是京、滬、杭戰役中最艱巨、最復雜的一次作戰。我們多次聽到陳鄧首長打比喻說:上海作戰是一次極其特殊的戰斗,好比瓷器店里捉老鼠,既要捉住老鼠,又不能把那些極其珍貴的瓷器打碎。為了打好京、滬、杭戰役中最緊要的一仗,陳鄧首長經常在一起研究如何順利攻占上海又完整地保留上海的辦法。他們還把分散在外地的劉伯承、譚震林、粟裕等同志請到丹陽來,一起精心研究,以便根據變化了的情況不斷修訂、補充和完善作戰計劃,及時做出新的決策。我還看見宋任窮、葉飛、曾山、宋時輪、張震、舒同等首長也來開過會。他們都是匆匆地來,匆匆地去,有一種強烈的使命感。每當這時,我們的小廚房常常要準備10多個人的飯,還要加點菜,特別忙。

鄧政委經常找人到住處來談話。來人有穿黃軍裝的,也有穿西裝或長衫的,有的像有錢的闊老板。趕上吃飯的時候,鄧政委總請他們一同入席吃飯。直到后來,我們才慢慢知道一點情況。原來這些人中有的是來自上海的地下黨,有的是上海經濟界、文化界的知名人士,有的是非常熟悉上海內情的專家學者。他們中有些人是冒著生命危險繞道香港等地來的。

戰爭時期實行供給制,首長們的伙食標準并不高,我們必須變著法兒給首長們改善伙食。蠶豆、豌豆、楊花蘿卜等,首長們都喜歡吃,特別是帶酸辣的菜。我們盡量做得合他們的口味。看見他們吃得津津有味,我們就感到極大安慰。

陳鄧首長平時工作節奏緊張,開夜車是家常便飯。我們吸取了鄧政委來丹陽時沒吃上飯的教訓,自做一些點心隨時預備著,每逢他們熬夜,就及時送一點去。鄧政委有時來到我們中間,看見我們忙碌,就給予種種鼓勵,說我們工作很辛苦,要注意休息,擠時間多學些文化,多學些科學常識。

江南的春夜溫暖而柔美。有時天氣格外好,無風無雨,繁星滿天,我們就在小庭院的草坪上拉起白布放映電影。陳鄧首長總請來一些準備去上海接管的干部一起觀看,還關照我們要給警衛員、汽車司機和小廚房的大師傅們留出位置。

一次,我往首長們住的樓上送飯,聽見鄧政委同幾位首長議論最近部隊紀律狀況不好,說丹陽城里滿街是軍人,整天兜來兜去的。陳司令員也在場,情緒比較激動,對軍紀松弛的現象很不滿意。

我擺好飯,他們邊吃飯邊議論。當有人說到我們有些領導人放棄領導責任,不嚴格管理部隊,有些沒有戲票的軍人硬要闖進戲院看戲的時候,鄧政委重重地放下碗筷,激憤地說:

“這像什么話!我們的領導同志是怎么當的?!那些沒有戲票硬要闖進戲院看戲的人,是誰給他們的權力?!我們當領導的要抓軍隊紀律,如不好好抓一抓,進上海以后肯定會天下大亂的!”

“太不像話!是哪些人干的,要查個一清二楚!”陳司令員也很生氣,大有一查到底的氣概。

在丹陽熱鬧的街道上,尤其在光明戲院一帶的繁華地界,我也曾看到過類似的情景,但沒想到性質如此嚴重。現在經首長們一提醒,才意識到這事非同小可。

鄧政委一連幾天都抓嚴肅軍紀的問題。

5月10日,陳司令員向在丹陽訓練的接管干部和直屬機關排以上干部作大報告,著重強調加強革命紀律的重要性。

陳鄧首長還不斷找人研究打下上海以后隨之而來的接管問題,親自過問接管計劃,過問“入城守則”和有關規定,提出軍隊“不入民宅”,連許多細節都考慮得十分周密。

5月12日,我軍對上海之敵發起全面攻擊,相繼肅清上海外圍的敵軍,部分地突進敵軍主陣地。

5月23日晚,我軍發起總攻擊,迅速占領除蘇州河以北一帶地區的全部上海市區和高橋、吳淞等地。在丹陽的大批接管干部軍紀嚴整,英姿煥發,隨時準備開赴上海投入接管工作。

5月25日,細雨蒙蒙。陳司令員冒雨從丹陽乘火車經常州、無錫、蘇州等地到達上海南翔鎮,就近掌握上海戰局。鄧政委繼續留在丹陽擔負全局性的領導工作。

陳鄧首長分開行動以后,原先的管理、勤務人員也一分為二,我隨陳司令員行動。5月25日來到南翔鎮以后,在南翔中學休息了一陣,傍晚后在上海地下黨負責人劉曉、劉長勝等同志的陪同下,我們隨同陳司令員乘汽車來到滬西中山公園后面的圣約翰大學。圣約翰大學校園寬闊,校舍完好無損,許多教職員工已離校,空房很多,進駐數千人也綽綽有余,是建立指揮機構的理想所在。陳司令員對此十分滿意,一再感謝上海地下黨同志的出色工作。

在前往圣約翰大學的路上,沿途戰斗痕跡依然可見,還看見幾支在夜色中行進的隊伍和露宿街頭的部隊,他們顯示了良好的組織性和紀律性,秩序井然。我看到了加強革命紀律的無比威力,看到了丹陽整肅軍紀的巨大作用。

5月26日,鄧政委率領總前委、華東局機關和大批接管干部,在蘇州河北時稀時密的槍炮聲中,乘火車抵達上海。陳司令員和劉曉、劉長勝、潘漢年等同志前往火車站迎接。

由于陳鄧首長和大批接管干部進駐圣約翰大學,這里成了指揮作戰和接管工作的臨時最高指揮部。在這里,陳鄧首長下達了肅清上海殘敵的命令。

我軍對上海蘇州河以北地區負隅頑抗的敵軍發起了堅決攻擊。敵軍紛紛繳械投降。5月27日,我軍終于殲滅了上海市區最后一股敵軍,迎來了上海燦爛的曙光。

剛剛回到人民懷抱的上海百廢待興,千頭萬緒。為了有效地指揮接管和恢復工作,指揮部不待秩序完全恢復,就決定將指揮機構遷入市區中心區域。同時,將丹陽來的數千名接管干部立即分往各級政府機關和各個重要單位,以充分發揮他們的骨干作用和聯系群眾的橋梁作用。5月28日,華東局機關順利遷到市中心區瑞金二路三井花園(原國民黨“勵志社”所在地,現為上海瑞金賓館)辦公,軍管會所屬的軍事、政法、財經、文教等各接管委員會的主要干部也陸續來到,其他接管干部則按計劃分往各處。這里有兩幢法式樓房,設施齊全,庭院寬闊,雖然在國民黨逃跑時遭到部分破壞,到處搞得一團糟,但經過大家一齊動手整理,很快面目改觀,各項工作也順利地開展起來,成了名副其實的具有權威的最高指揮機關。陳司令員就是從這里走出去,到原國民黨上海市政府那里接管了全部工作,就任新中國首任上海市人民政府的市長。

從進駐三井花園起,陳鄧首長更加繁忙,不斷接見各方面的干部,出席各種會議,并親自深入各界做調查研究,解決問題。鄧政委總是高瞻遠矚,深謀遠慮。他在上海建設大廈主持的華東局會議,做出了許多重大決策,對上海的恢復和未來的發展具有深遠影響。此時,陳鄧首長很難在同一個時間安安穩穩地用餐了。鄧政委常常忙得不回住處。陳司令員有時啃兩塊燒餅就當一餐飯。我們的小廚房不得不采用打游擊的方式尋找“戰機”,盡量讓他們吃上一餐可口的熱飯。但這樣的機會也不多得。

來上海以后,在不同場合不止一次地聽鄧政委說,當前的首要任務是重點解決上海的經濟恢復問題。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指示越來越被人所理解,越來越顯示出無比正確和極端重要。試想一下,像上海這樣一個大城市,人要吃飯,工業要原料,假如經濟上發生了問題,不出亂子才是怪事。鄧政委善于發揮干部的積極性、創造性。華東財經委員會在草擬《新解放區財糧稅收工作條例草案》時,我聽到他一再懇切地告誡:條文不宜過細,對下面限制不宜過多。要相信各地區的司令員、政委,相信他們都有豐富的工作經驗,給他們定幾條方針、原則,他們會根據具體情況靈活運用的。對各級干部要放手、信任,充分發揮他們的創造性。陳鄧首長經常是這樣做的。他們不遺余力地抓上海的經濟恢復工作,善于調動各級干部的積極性,通過這些干部去帶領廣大群眾一道前進。

不久,陳鄧首長先后遷往上海湖南路262號原周佛海的公館,我也一同前往。這是一處花園別墅,一幢小型樓房掩映在濃蔭叢中,兩位首長分住樓上和樓下。

或許這就是臨別紀念吧。7月中旬,鄧政委離開我們去南京。不久,他和劉伯承司令員為了完成解放祖國大西南地區的崇高使命,又不辭勞苦地率領第二野戰軍踏上了新的征程。

第一次到北京

從1938年走上抗日戰場,到1945年打響與國民黨之戰的第一槍,再到強渡黃河,挺進大別山,進行淮海戰役,舉行渡江戰役,直到解放南京,解放上海,已經11年了。這11年的歲月中,鄧小平櫛風沐雨,歷盡艱難,卻從未病倒過。他雖不強壯,但卻健康,為了戰爭,為了勝利,他也必須保持健康。抗日戰爭以來,鄧小平一直堅持每日洗冷水浴,無論春夏秋冬,每日清晨,他都用一桶冷水,從頭到腳一沖而下。就是寒冬臘月,天寒地凍,也從未間斷。

可是,到了上海,在戰爭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之后,鄧小平卻病倒了。

他頭痛,痛得臥床不能起身。

他太累了,實在太累了。

中央批準他休假一個月。

9月的一天,鄧小平、卓琳帶著3個孩子到北平了。

在北平,鄧小平一邊治病養病,一邊還在向中央報告工作和研究解放大西南的作戰。閑暇之間,他還帶孩子去北平西郊的頤和園,在秋水瀲滟的昆明湖上興致勃勃地泛舟暢游了一番。

這是鄧小平第一次到北平。

他第一次到北京,就參加了新中國的兩大盛事。

一個是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

一個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開國大典。

1949年9月21日,第一屆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在中南海懷仁堂隆重召開。

各界、各階層人士的杰出代表從四面八方而來,在勝利喜悅的氣氛中歡聚一堂。人人臉上掛著喜慶的笑容,個個心中充滿了對新生活萬般憧憬的激情。

在會上,毛澤東莊嚴宣布:“占人類總數四分之一的中國人民從此站立起來了。”

會后,為了祭奠在人民革命戰爭中犧牲的無數先烈,毛澤東率領全體代表,揮鍬撒土,莊嚴肅穆地為將要豎立在天安門廣場的人民英雄紀念碑舉行了奠基禮。

1949年10月1日,這一天終于來到了。毛澤東同他的戰友們登上天安門城樓,莊嚴地宣布: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了!

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

鄧小平和劉伯承、陳毅這些開國元勛肩并肩地站在天安門城樓上,注視著廣場上鮮艷奪目的五星紅旗在陽光照耀下冉冉上升,傾聽著雄壯有力的《義勇軍進行曲》那震撼人心的鳴奏,俯瞰著廣場上30萬歡呼沸騰的人民群眾和威武雄壯的游行隊伍。在他們的心中,領略的是一派勝利的豪情壯志,感受的是對未來新的國家、新的天地、新的事業的充滿信心的渴望和追求。

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開國大典,不是歷史上帝皇王侯的換代改朝,也不是新舊軍閥的輪番替取,而是人民,是中國人民翻身做主,建立了自己的國家。

從公元1949年10月1日起,中國那具有五千年文字記載的歷史,翻開了完全嶄新的一頁!

注釋

[1]此文為唐士祥的回憶。

交往

友誼重如山——與陳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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