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割裂時代的領導力(《哈佛商業評論》2018年第6期)
- 哈佛商業評論
- 3163字
- 2019-06-28 14:19:00
中美占領數字世界兩極,其他國家機遇何在?

今天的數字世界基本上圍繞兩個中心形成:美國西海岸和中國東部沿海地區。按市值計算,世界排名前20的互聯網企業中有18個都在這兩個地區。網絡搜索、社交媒體和電子商務領域的領軍企業不是在美國西海岸,就是在中國東部沿海地區。但隨著數字革命繼續在汽車、金融服務、醫療保健和零售等行業引發大范圍顛覆,誰將成為最后的贏家?既然其他國家也在考慮自己在這場博弈中的籌碼,傳統企業也開始進行數字革命,這兩大中心還能維持現在的地位嗎?利益分布會不會變得更為廣泛?
財富、價值和權力的集中
默認情況下,這兩處黃金海岸都具備可持續發展的優勢:基于贏者通吃的數字商業模式,使這兩個地區得以積累大量的財富、價值和權力。
贏者通吃經濟效應青睞的是那些在美國和中國的企業,它們可以利用巨大的國內市場實現規模效應,并建立由創業公司、供應商、互補企業和消費者構成的豐富的生態系統。因此,坐落于美國和中國黃金海岸的企業在網絡搜索、社交媒體和電子商務的競技場上,已經贏在了起跑線上。
如今,競爭轉向更傳統的產業,比如交通運輸(Lyft和Uber)和住宿(Airbnb)。谷歌重組后創辦Alphabet就是一個信號,標志著谷歌進入多個新的縱向市場,包括無人駕駛汽車、智能家庭、智能城市和健康。中國電商領軍企業阿里巴巴管理著世界上最大的貨幣市場基金,如今在金融和支付行業有極大的影響力。亞馬遜收購全食超市可能是追求數字和實體零售結合的最純粹的表達。不出所料,亞馬遜向藥品零售業出手的可能性挫傷了醫藥零售的股價,也被認為是CVS投標Aetna的導火索。中美兩國內大多數的數字業巨頭正在投資人工智能以及有助于它們進入其他產業的技術。
所謂的科技獨角獸,指的是在高科技板塊企業價值超過10億美元的私營企業,也在做同樣的事情。據CB Insights,這些企業活躍在20多個產業。實際上,金融服務領域的獨角獸,比如陸金所和Stripe的企業中值比消費者互聯網獨角獸的企業中值更大。
成立于2003年或之后達到了獨角獸水平的274家企業中,有148家在美國,其中將近2/3位于加利福尼亞。中國獨角獸的數量是歐洲的一倍多(中國有69家,歐洲有33家),而且中國企業的平均估值更高。此外,硅谷通常會將杰出的歐洲數字技術創業公司收入囊中——比如Skype和AI先鋒Deep Mind。2011年到2017年間,GAFAM企業(谷歌/阿爾法特、亞馬遜、臉書、蘋果和微軟)收購了超過65家前沿的歐洲技術企業。在許多案例中,比如Skype,歐洲企業的運營規模在并購后會縮水。
數字活動集中在中美兩國的少數企業手中,這造成了巨大的財富、價值和權力溢出效應。這些企業中大部分員工都位于企業總部所在的國家:谷歌和Facebook中75%是本國員工,而在中國三大互聯網巨頭百度、阿里巴巴和騰訊中,這個比例超過95%。這些員工可以獲得優渥的收入和股權,更有可能跳槽到另一家數字業巨頭或附近的創業企業,而不是到區域以外的企業。財富也趨向于在區域內集聚,因為外部的投資者更多來自本地。涉及的財富數量也十分龐大。2010年至2017年間,GAFAM企業的市值增加了2.6萬億美元。相比之下,組成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的28家非GAFAM企業的價值僅增加了2.1萬億美元。與此同時在中國,阿里巴巴、騰訊和百度躋身全球前十名最有價值的企業之列,三家企業的總市值超過1萬億美元。
其他國家的數字技術企業能否找到發展壯大、突破封鎖的良策?中國和美國的企業是否會面臨一個群雄割據、遭遇抵制和保護主義的未來?結果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三個主要的問題:
政府是否會建立數字壁壘?
很多國家認為,在自己國境內開展業務的數字巨頭理應向政府交稅,這筆收入是國家的合法權益。然而這個舉動很容易演變成保護主義。信息技術工業協會認定了13個歐洲國家內至少22條規范數據本地化的法規。其他研究也發現,95個國家中有近300條類似規定。而且數量還在逐年遞增。雖然此類措施通常是以保護隱私和安全為名,但也會設置數字邊界,抑制經濟行為。2014年,國際政治經濟學歐洲中心的一項研究發現,近期實施或提議的限制可能會略微降低印度的GDP(0.1%),同時大幅降低其他市場的GDP,比如歐盟(0.4%)和越南(1.7%)。
其他國家能否成功培養本地霸主和創新中心?許多國家都曾嘗試建立大量的創新中心,但鮮有成功的案例。或許最引人矚目的例外是以色列Yozma(希伯來語的意思為“倡議”)的成功,這個總計1億美元的風險投資基金最初由政府設立,現在由私人運營。
安娜利·薩克森寧(nna Lee Saxenian)、邁克爾·波特(Michael Porter)和其他人定義了一系列能夠鼓勵創業者合作、共同承擔風險的基本要素——比如優秀的學校、風險投資者、強大的人才蓄水池、就業流動性和動機。有抱負的政府應該加倍推動那些鼓勵創業精神和本地主權意識的舉措。比如,政府可以給企業提供便利,更易于它們獨立發展,而不是被收購。這些政策有助于培養本地的數字龍頭企業。如果歐洲能夠產生更多像Spotify的示范企業作為榜樣,那么其他創業高管或許不會那么早將自己的企業賣出去。
政府還可以與私營企業合作,減少“數字摩擦”,這種力量會阻礙國家發展強大的數字經濟。數字摩擦少的國家,其互聯網經濟在整體GDP中所占的比例是數字摩擦多的國家的一倍。減少摩擦的措施包括完善基礎設施,比如互聯網的普及和網速;培養技術型人才;完善在線支付系統;加強數據安全;政府政策支持。當然,如果缺少政策上的適當調整,減少數字摩擦的努力只會鞏固美國數字巨頭在這些國家的統治地位。
歐洲和其他地區也有必要建立起一體化的數字市場。法國交友網站Meetic就是一個慘痛的案例,充分體現出跨越數字邊界有多么困難。這家企業比美國的競爭對手Match.com早成立3年。但與Match.com不同的是,Meetic疲于應付15個歐洲國家不同的管理規定和消費者行為,最終被Match.com收購。
中國的數字業巨頭能不能成功向海外擴張?
中國的數字業巨頭有向海外進軍的規模、專業知識和明確信念,但大部分還沒開始這樣做。2017年,中國的國內網絡滲透率只有56%,說明國內市場仍有發展空間,但數字企業也可以通過進軍海外獲得成長。
一些中國數字業巨頭已經開始調整自己的市場側重。他們通常會與當地企業合作,將合作伙伴對當地市場的深入了解與自己的強大技術相結合。在印度取得成功的兩個案例都采用了這種方法:騰訊投資Hike Messenger,阿里巴巴投資Paytm并成為其合伙人。阿里巴巴成為Paytm合伙人后,后者在不到兩年的時間里成為了全球第三大移動支付平臺。
中國的巨頭企業與其他市場中的企業合作,能夠幫助平衡全球競爭環境,因為目前大部分市場還處于美國巨頭企業的統治之下。如果歐盟和其他區域經濟組織能夠與中國企業合作,接觸到中國的市場和數字創新生態系統,那么這種類型的聯盟可以變得非常強大。但中國要想成為這樣的角色,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阿里巴巴海外收入占總收入的比例比百度和騰訊都高,但在2017年底時也只不過達到10%左右。不過,阿里巴巴計劃到2025年使海外交易達到商品交易總額的一半。
實力高度集中的局面令人不禁回想起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的第二次工業革命,只不過現在風水輪流轉了而已。美國取代歐洲超級大國,成為了世界的主宰;而新興的挑戰者中國目前還把重心放在國內市場,扮演的恰好是美國曾經的角色;而歐洲正在扮演過去的中國,一個可能逐漸退出歷史舞臺的千年文明。目前的全球數字力量分布圖也可能被徹底改寫,取決于目前已參與數字競爭的國家、企業以及新挑戰者的行為。
在這個過程中,美國的角色和戰略也很關鍵。美國憑借當前的主導地位獲利,但如果它將這種優勢發揮得太過,可以想見會遭到其他國家的抵制,這些國家要確保自己也能從數字革命中獲取價值。積極地將數字業務的成果與更多合作伙伴共享,這是避免保護主義抵制的一個明智戰略,畢竟,保護主義傷人傷己。
范史華是波士頓咨詢公司資深合伙人兼董事總經理,常駐上海辦公室。馬丁·里維斯是波士頓咨詢公司資深合伙人兼董事總經理,BCG亨德森學院負責人,常駐紐約辦公室。武治中是波士頓咨詢公司董事經理,常駐臺北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