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孔子與多彩的世界
于丹白衣白裙，坐在一張黃色的長沙發(fā)上，旁邊是紅衫的央視主持人柴靜。我灰不溜秋地坐在她們的對面，準(zhǔn)備提一些刁鉆古怪的問題。
這是2006年11月12日的下午，地點(diǎn)是“百家講壇”的演播室，話題則圍繞著于丹的《論語》心得展開。服裝未經(jīng)設(shè)計(jì)，訪談也很自由。但我看著這一對桃紅李白，總不知孔老夫子見了會做何感想，便不懷好意地問：你們美女也喜歡孔子嗎？在你們這些美女的心目中，孔子是什么樣的？
誰知于丹并不上當(dāng)，應(yīng)聲答道：我不主張從性別的角度去看孔子。在我的心目中，孔子只有溫度，沒有色彩。
好聰明的小妮子，好精彩的回答！我也立即回應(yīng)：那我今天就有點(diǎn)兒像孔子了。我這一身灰，等于沒有色彩。不過，灰色也有灰色的好處，那就是和任何色彩都能搭配，比如你們的鮮紅和潔白。
觀眾大笑。
訪談在笑聲中結(jié)束，我卻有點(diǎn)兒意猶未盡。事實(shí)上，我要問的問題是：孔子是不是眾人都需要的？如果是，那么，他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
答案其實(shí)就在剛才的笑談中：一個(gè)大家都需要的孔子應(yīng)該是灰色的。
我不知道于丹對于“色彩”和“溫度”的定義，但任何人都不可能沒有色彩。所謂“沒有色彩”，無非就是灰色。灰色的色彩感不強(qiáng)，可以視為不是色彩的色彩，但同時(shí)又是最具普適性的色彩，因?yàn)樗梢院退猩蚀钆洹Ｋ^“需要一位灰色的孔子”，無非是說，在這個(gè)多元的時(shí)代，我們需要一位最具普適性的孔子。
實(shí)際上，真正偉大的思想決不會只適用于一時(shí)一地或一人。它們總是具有普遍的意義，也應(yīng)該具有普遍的意義。人們喜歡譏諷地說，生命之樹常青，而理論往往是灰色的。他們不知道，理論如果不是灰色的，就沒有普適性；而沒有普適性，也就沒有生命力。從這個(gè)意義上講，我們希望孔子是灰色的。或者說，我們愿意把他看作灰色的。
但是，沒有人會喜歡只有灰色的世界。灰色也只有在和其他色彩搭配時(shí)，才能顯示它的普適性，顯示它的高貴和純粹。因此，灰色的孔子又必須鏈接多彩的世界。這世界充滿生命活力，姹紫嫣紅，千姿百態(tài)，萬類霜天競自由。正因?yàn)橛辛松畹奈宀世_紛，理論的灰色才不顯得死寂；也正因?yàn)橛辛怂枷氲母哔F純粹，紛繁的世界才不至于俗不可耐。灰色提升著品位，而多彩保證了活力。這也就是和諧。
于丹為我們講述的就是這樣的孔子，一位鏈接了多彩世界的灰色孔子。鏈接是廣泛的，東西南北，古今中外。主題卻是單純的，單純到?jīng)]有色彩，沒有性別，沒有時(shí)間和空間，只有溫度。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學(xué)者的孔子，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歷史的孔子，更不知道這是不是真實(shí)的孔子。但我知道，這是我們的孔子，大眾的孔子，人民的孔子，也是永遠(yuǎn)的孔子。
我們需要這樣的孔子。
我們歡迎這樣的孔子。
2006年11月13日夜
于北京—廈門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