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勝從上東門入皇宮,直奔北宮蒼龍門而去。
一路上宮女、宦官見了他都紛紛停下叩拜,郭勝卻理也不理,只是加緊腳步入了北宮蒼龍門。
過了北宮蒼龍門,一路前行走建禮門,過崇賢門,遠遠地便看到德陽殿。
德陽殿乃北宮正殿,宮殿臺階高兩丈,花紋石作壇,白玉砌臺階,黃金鑄成的柱子上刻著三帶纏繞的華文,并套以橘紅色,遠遠看去一片火紅,很是顯眼。
郭勝走到近前,揮揮手叫來一個值班的小黃門。
“張常侍在么?”郭勝問道。
“祖宗在里面伺候陛下?!毙↑S門回道。
郭勝點點頭,眼珠子一轉,道:“你與趙忠說,就說我讓他替張常侍一陣,我有話與張常侍說?!?
那小黃門領命,邁著小碎步進入德陽殿,不多一會,便帶著張讓走了出來。
張讓在后面邁著四方步,走的并不急切,望向郭勝的目光也有不滿。
他是十常侍中最得陛下寵信的,這郭勝不過是因為助了何進、何皇后貴幸,才得了陛下寵溺,如今居然敢讓自己出來相見,張讓當然不高興了。
“張哥哥,你可來了,小弟正有一事相商?!惫鶆僖姷綇堊屇樕缓?,急忙快步上前說話。
“什么事?”張讓拿捏著說道,對郭勝殷勤的態度還算滿意。
郭勝左右掃了一眼,見小黃門遠遠避開,才小聲說道:“青州那邊送來黃金萬兩,要買個好?!?
張讓眼睛一亮,只要是跟錢有關的事,都能讓他雙眼泛光,化身夜狼。
“錢在哪里?”張讓迫不及待問道。
“小弟已經讓人送到哥哥府邸之中,哪里敢放在自己手里。”郭勝笑著說道。
張讓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緩緩開口道:“青州那邊?莫非是新任的太平道大賢良師初一?”
“哥哥神算,確實是那邊?!惫鶆倥倪@馬屁說道。
“神算什么,如今娥賊乞降的還少么?這初一也是個慫蛋,我看還不如張寶。”張讓不屑的說道。
自從上個月初張角死后,太平軍頹勢明顯,各地太平道軍紛紛乞降。
比如接替了趙弘職位的韓忠便曾向朱儁乞降,結果朱儁力排眾議的拒絕了,然后強攻內城,驅逐韓忠出城后死追不放。
后來韓忠又乞降,這一次朱儁同意了,秦頡又跳出來把韓忠殺了,搞得本來投誠的太平軍復叛,被孫夏領著一路南下漢中。
朱儁只能繼續追擊,心中少不得對秦頡有所埋怨。
叛了降,降了叛的戲碼已經夠搞笑的了,結果北方發生一件更搞笑的事情,而這件事的主人公,便是如今被下罪的董卓。
他接替北中郎將盧植的位置后,被拜為東中郎將,領軍北攻張角、張寶、張梁三兄弟。
董卓覺得張角難啃,想著逐個擊破,領軍撤離廣宗北上攻打張寶占領的曲陽縣。
兩個月未曾攻破,陛下不滿,連連催促,八月初,他接連得到兩個好消息。
先是皇甫嵩大敗卜已,可以北上支援他了,這已經是足夠高興了,結果緊接著傳來張角病死廣宗的消息。
我們的大胡子董卓當時高興的就差擺宴慶祝了,結果緊跟而來的一道旨意讓他所有的興奮煙消云散。
朝廷令左中郎將皇甫嵩北上冀州,罷免董卓至延尉受審,直接判他“減死罪一等”,如今他只能等著大赦天下脫罪了。
這悲喜來的都太快,當真讓他措手不及。
而太平軍之后的舉動,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首先是張梁帶著精兵進廣宗,卷著張角的尸體北上青州,而張寶則死守曲陽,如今正在與北上的皇甫嵩對峙。
從天下大亂至今六個月,形勢已經明朗,但青州黃巾卻遲遲沒有動作,既攻出來,也不表態。
張讓一直以為青州會是一根難啃的骨頭,誰成想最后卻變成了脆骨,還向他搖尾乞憐。
“去給他回個話,錢我收了,事情辦不了,皇甫嵩打下張寶,必然取青州,他呀,別有太多妄想了?!?
張讓說著,轉身便要離開,卻被郭勝一把抓住。
“哥哥且慢,聽我說,青州那邊送上錢財,卻不是讓哥哥現在做什么,只是說將來若有機會,幫他們美言兩句便可?!?
郭勝并未在乎張讓收錢不辦事的態度,這種缺德事,他們兄弟十個每個都會做,早已見怪不怪。
“青州那邊也沒少給你好處吧?”張讓看向被拉著的衣袖說道。
郭勝收回手,臉上沒有半點慚愧:“哥哥,那邊說了,這錢是常例,以后年年孝敬,月月供奉?!?
張讓眼睛一亮,總算徹底停下腳步。
“這錢能收自然是好的,但是要說話卻太難了,青州一州之地,豈是你我進言就管用的,沒必要惹得一身麻煩?!笨丛阱X的份上,張讓交了個底。
“弟弟也不是不開眼的人,我也是這么跟那邊說的,可那邊回話說非是讓我等進言,只等事情出了變化,我等幫著講幾句好話便可,其他的都不用理會。”
張讓眼珠子一轉,心中一驚明白那邊的想法。
“他們能打過皇甫嵩?”張讓問道。
想讓朝廷承認青州歸太平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在戰場上把大漢打怕了,然后再乞降。
如此一來,大漢為了臉面,或許會接受太平道的乞降,同時不觸碰太平道在青州的利益。
“不管打不打得過,錢財總是好的?!惫鶆僬f道。
張讓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道:“那這事就先放著,若真有那么一天,你我兄弟說幾句話也不是不行,打仗勞民傷財,還惹得陛下憂慮,沒必要的。”
郭勝點頭應下,同時心中一塊大石落下。
有張讓出頭,這事算是穩妥了,將來那邊的供奉自然也少不了他的,這可是真金白銀啊,沒有不要的道理。
“西園那邊趕緊打掃干凈了,等亂子過去,陛下就要去那里常駐了?!睆堊層謬诟酪痪?。
他們終究是侍奉陛下的人,撈錢怎么做都不為過,但本職工作要是做不好,哪里還有撈錢的機會。
“弟弟省得,省得。”郭勝趕忙應下。
張讓又囑咐幾句,便轉身回了德陽殿。
走過德陽殿高聳入云的門闕,張讓小步來到靈帝身邊,擺擺手,讓趙忠讓過一邊,自己站在靈帝身旁。
靈帝才三十多歲,但看起來卻有些顯老,眼袋很大,眼圈很黑,臉色也略顯蒼白。
“我聽說是郭勝來了,怎么不進來?”靈帝隨意的問道。
他私下里常說“張讓如我父親一般”這樣的話,因此對張讓說話也很隨意,到不拿架子。
“哦,是西園的小事,讓已經處理了。”張讓輕聲說道。
“西園的什么事?”靈帝好奇的問道。
這西園他最初是為了避暑建立的,結果越建越大,張讓等人也想著花樣擴展西園,搞得他對西園流連忘返。
若不是太平道鬧事,他恨不得常駐西園。
“說是天氣涼了,宮女的襠褲開著太冷,問問能不能關上?!睆堊屾倚χf道。
“哦?真有人這么問?”靈帝來了興趣,望向張讓問道。
所謂襠褲開著,便是靈帝的一大發明:開襠褲。
他讓西園的宮女全部穿著開襠褲,這樣一來,他隨時都可以獸性大發,寵幸宮女。
“讓哪敢欺瞞陛下。”張讓趕忙回道。
“好好好,那你說說你怎么回答郭勝的?”靈帝又問道。
“我自然不會應他,雖說天氣涼了,可陛下的心是熱的,且讓他們涼幾天,等陛下有時候去西園了,還不都讓她們熱回來?!?
張讓猥瑣的笑著說道。
“說的好,說得妙,哎呀呀,這北宮就是不如西園好玩,說的朕心癢癢,走走走,去西園,朕去暖暖宮女們的開襠褲?!?
靈帝向來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荒淫無度的很。
張讓等人也不會掃了皇帝興致,便都簇擁著皇帝去西園。
這路上自然少不得讓小黃門串聯郭勝,找一個說事的宮女。
這宮女倒也好找,這等能接近皇帝的機會,不知多少人盼著,若是能得到臨幸,幸運的有個一兒半女,那真是祖墳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