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7日
我終于回到了家。我多么渴望回到自己的房間啊……正如一條諺語所說的那樣: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
現在應該記下昨天中斷的日記,回到原來的主題上……這一天真是個多事的日子!
我剛剛放下筆,父親就到了。姑媽向他一五一十地講述了我的“英勇行為”,這是姑媽對我所作所為的戲稱。很明顯,姑媽言過其實了,她把一切事情都說得一團糟。她就是這樣把污泥濁水一股腦兒潑向一個毫無發言權的可憐孩子。而要把強加給我的滔天罪名滌蕩得一干二凈,還我清白,還需要相當長的時間。想到這里,我開始用拳頭捶門,用腳踹門,聲嘶力竭地叫喊:“開門,給我開門!我要見爸爸,我要……”
姑媽給我開了門!我雙手掩面,撲向爸爸,此時此刻,我真的很激動。
“壞小子,”爸爸對我說,“你應該想象得到,你搞的那一幕幕惡作劇讓我們多么的心急如焚!”
“你這個無賴!”姑媽說,“你睜開眼睛看看,你把我可憐的‘小白’糟蹋成了什么樣子!”
“嗬!”爸爸打量著渾身上下涂得紅紅的卷毛老狗,又驚又喜地微笑說,“真是滑稽可笑!”
“都是他惹的禍!”姑媽氣呼呼地說,“是一種洗都洗不掉的油漆……我的心尖‘小白’呀!”
“有什么大驚小怪的!”我帶著哭腔喃喃自語說,“從今以后,你管它叫‘小紅’就是了!”
“好哇,你還有理?”姑媽的火一下躥了上來,氣得她全身發抖,用刺耳的聲音叫喊起來,“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從早上到現在,你就讓我傷透了腦筋!”
“我到底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對,我拔了您的白蘚草,可我并不知道這是菲爾迪南多先生送給您的生日禮物,也不知道上面還附著他的靈魂……”
“你還不給我快閉嘴!”姑媽打斷我的話,氣急敗壞地吼叫起來,“滾開吧,永遠別再登我家的門,懂嗎?”
“安靜一點!”爸爸以嚴厲的口吻喝令我說,但我發現他兩撇兒胡子下面的竊笑。
接著,他同姑媽輕聲細語地說話。我聽到姑媽總是提到我姐姐露易薩的名字。最后,爸爸拉住我的手同姑媽告別,打著圓場說:“喂,我們準備走啦!沒有什么對錯之分,別太較真了!一切只不過是孩子的閑言碎語。你沒有參加這樣重要的家庭舞會,實在可惜。”
我們坐上火車后,我對爸爸說:“你說得完全有道理。你肯定沒有忘記你講過的鐵路部門服務態度惡劣的話!”
我如實地向他講述了旅行中自己的種種不幸遭遇和非要我照價賠償那早已損壞的門窗!爸爸訓斥了我一頓。可我心里明白,他從骨子里認定我是有理的,因為我也認定他對鐵路的看法也是完全對的。
現在我們全家言歸于好了,我為此感到高興。昨天晚上,有一幫人在車站耐心地等我,有親戚,有朋友,也有熟人。他們都是專門為歡迎我而來的。“姜尼諾!姜尼諾!”的叫聲不絕于耳。我就如同一名打了勝仗凱旋的戰士。
我對家里近來發生的一切事情只字不提。只要一回憶那些事,我就辛酸難受,真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場。我的媽媽,這個可憐的女人始終淚水漣漣,姐姐們沒完沒了地擁抱我呀,親吻我呀!女仆卡特麗娜用圍裙擦干眼淚,連聲叫我:
“啊,喬萬尼諾少爺,啊,喬萬尼諾少爺!”
一個小孩子從家里逃出來,又回到家,并且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誰不說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呢!
還有一件使我高興的事情,就是我姐姐露易薩要跟科拉爾多醫生結婚了,婚禮將于五天后隆重舉行,盛大的宴席將擺滿各式各樣的點心供客人享用。
巴爾迪博士曾答應科拉爾多做他的助手,可時至今日,仍杳無音信。科拉爾多實在等得不耐煩了,最后不得不在羅馬的某個藥物試驗室謀到一份助理的工作。這個實驗室叫什么名字,我也記不清了。科拉爾多既然找到了工作,他決定跟露易薩完婚后,盡快同新婚妻子前往工作地點。
這確實使我感到莫大的遺憾,因為我很愛姐姐露易薩和科拉爾多。科拉爾多是個快活的年輕人,他經常跟我嬉鬧玩耍,又會說笑話,跟他在一起,我過得很開心。他倆結婚后要離開這里,這叫我怎么打發以后的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