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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連連,連連

我筑明月,我筑山川,我祝你美夢成真。

01

莊蝶提前付完了尾款,婚禮結(jié)束后就離開了北京,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而接下來的國慶黃金周,還沒開始放假,北京街上已經(jīng)人擠人,秋風(fēng)瑟瑟,天氣越來越干燥。姚小同很不理解為什么游客們喜歡在這個干燥的季節(jié)扎堆跑到北京來,感覺整個北京都要被擠塌了。

姚小同接到她爸的電話,叫她放假回家。

“不。”她冷冷地拒絕。

“姚小同你不要太放肆!”姚父在電話那邊大發(fā)雷霆,“我就是以前太慣著你了!”

姚小同也火了:“我求著您了嗎?”

電話那頭有短暫的沉默,估計是姚母上來說了些什么,姚父再開口的時候,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沒繼續(xù)和姚小同吵,就只問她最后一遍:“你回不回來?”

“不!”姚小同掛了電話。

西西察覺到自己主人情緒不好,跑上來拱她的腿,姚小同吁了一口氣,從床上站起來給自己找點(diǎn)事做,分散注意力。她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烤了一個黑森林蛋糕,做了一份楊枝甘露,連羽不喜歡吃甜的,所以她特意將砂糖的比例降低,吃起來味道很清爽,就是賣相稍微差了一點(diǎn)。

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姚小同覺得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點(diǎn)。然后又?jǐn)[開架勢,洗澡、化妝、挑衣服,跟打仗一樣準(zhǔn)備好一切,才端著碗去對面找連羽。

敲了三下,這次門開得異常的快,姚小同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白色T恤的年輕男孩子,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

姚小同怔住,對方也十分疑惑:“請問你是……”

“我找連羽,”姚小同輕聲重復(fù)了一遍,“我找連羽?!?

“噢,”對方笑了笑,露出一對可愛的虎牙,“他不在,我是他弟弟,你有事找他的話,給他打電話吧?!?

姚小同微微側(cè)頭,連羽是連家獨(dú)子,哪里冒出來的弟弟?難不成連羽煩她煩到這個地步,拍拍屁股走人了?

對方似乎也發(fā)覺了這點(diǎn),笑著給她解釋道:“堂弟?!彼ζ饋硪荒橁柟猓蠹s也是十六七歲的模樣,卻和十六七歲時的連羽截然不同。

這樣說起來,姚小同想起來了,連羽確實有個堂弟,只是當(dāng)年他不在北京,好像是在沈陽老家那邊。過年的時候上北京來,姚小同還帶著他玩過,那時候又黑又瘦的小崽子,沒想到一下子出落得人模人樣了。

姚小同連忙點(diǎn)點(diǎn)頭:“你好,我叫姚小同,是你哥哥的鄰居。嗯,其實也沒什么重要的事,”她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碗,“做了點(diǎn)東西,想請你哥嘗嘗,不介意的話你也一起試試?”

姚小同說完,卻發(fā)現(xiàn)對方神情十分不對勁。她想了想,自己剛才那番話沒什么不對的地方呀,頂多就是……有點(diǎn)像狂熱的追求者?

可是這位堂弟的臉色已經(jīng)是鐵青了,川劇變臉也不過如此吧。他看了看姚小同手中的陶瓷碗,一把奪過,電光石火之間,“啪”的一聲狠狠摔在了地上。

“姚小同?是你?”他的聲音冷若冰霜,完全不像一個青春期的大男孩,他一字一頓,“你怎么有臉,出現(xiàn)在這里?”

姚小同還沒反應(yīng)過來,愣愣地望著被掀翻的楊枝甘露,汁水一路流開,繞過她的腳,往她身后的地方淌去。上好的芒果塊落在地上,變了形狀。深棕色的蛋糕黏糊糊地散著,讓人看了直倒胃口。

“我想起來了?!币π⊥氖珠_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輕聲說。

“你說你是我哥的鄰居?我之前來的時候,我哥可是沒有鄰居的,”男孩不屑地哼了一聲,“天底下哪來這么巧的事兒,我可不相信你。”

姚小同眨了眨眼睛,輕聲說:“是我自己搬過來的?!?

“拜托你別纏著我哥好不好!”男孩更加憤怒,“就當(dāng)你和我哥八字不合,天生犯沖行不行?你們姚家人,我們?nèi)遣黄?!?

話雖然這樣說,但是對方的語氣里,卻絲毫沒有“惹不起”的意思。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姚小同還是盯著地面,然后她看到對方的腳挪動,大概是準(zhǔn)備轉(zhuǎn)身關(guān)門。

在這個時候,姚小同忽然開口:“我怎么能不纏著他呢,”她的聲音很輕,在風(fēng)中散開來,夕陽落了一地,全是心酸和無奈,“我很害怕萬一,我稍微眨一眨眼睛,他就又消失了……”

她從來都不敢對別人說,她其實是多么害怕。害怕這一生,再也見不到他。

02

連羽是去工作室里拿工具的,家里的工作間材料不齊全,但是他情愿這樣兩頭跑。偶爾出去透透氣也好,再喜靜的人,老是待在屋子里和一個破碗作伴,也會憋出點(diǎn)毛病。

回家開門的時候,連羽下意識地看了兩眼身后的防盜門,姚小同的門緊閉著。進(jìn)了屋子,連意風(fēng)在沙發(fā)上正襟危坐,顯然是在等他。連羽察覺到他的異常,表面上卻不動聲色,從冰箱里拿出綠茶遞給他:“怎么沒玩游戲?”

連意風(fēng)沒吭聲,接過綠茶,手放在瓶蓋上欲言又止。

連羽沒再管他,轉(zhuǎn)身準(zhǔn)備向書房走去,他還有些資料要查。連意風(fēng)畢竟是少年心性,藏不住事,立刻猶豫著開口了:“哥,對面住的,是誰?”

連羽轉(zhuǎn)過頭,冷靜地看著連意風(fēng):“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來問我?!?

連意風(fēng)沒料到他如此淡定,自己反而慌了,趕緊解釋:“她今天來找你,你不在。哥,她說她是姚小同,我記得她!她是、她是……”

“嗯,”連羽淡淡地嗯了一聲,“是她?!?

在連羽的目光下,連意風(fēng)硬著頭皮把下午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

“你把她的碗打碎了?”連羽皺眉問。

連意風(fēng)垂下頭。

“道歉了嗎?”

連意風(fēng)囁嚅道:“沒、沒?!?

連羽揉揉太陽穴,朝門口走去:“道歉去?!?

沒有等到自己崇拜的堂哥的支持,連意風(fēng)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不!為什么我要向她道歉!我恨死她了!我全家——”連意風(fēng)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看到連羽一動也不動地盯著自己。

晚上七八點(diǎn),北京的太陽已經(jīng)下山了,屋子里開著燈,窗外是一片深藍(lán)色的寂靜的夜,連羽靠在墻邊,看著連意風(fēng)。

連意風(fēng)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哥,我錯了?!?

姚小同聽到門鈴聲,來開門的時候,先看到的是面無表情的連羽,再然后才是跟在他身后垂頭喪氣的連意風(fēng)??催@架勢,她就知道他們是來干嗎的了。

進(jìn)了屋子,西西蹲在沙發(fā)上看電視,姚小同拿出茶杯,被連羽制止:“不用了。”

然后他拍了拍連意風(fēng)的頭,連意風(fēng)還是千百個不愿意,惡狠狠地瞪著姚小同,恨不得將她扒皮抽筋,可是嘴里還是軟了下來,干癟癟地說:“我為下午的事向你道歉?!?

姚小同笑著搖了搖頭:“沒關(guān)系,我之前就想起來了,你是意風(fēng)吧,來北京讀書了?”

可是對方好像沒有想要同她交談的意思。連意風(fēng)只是扯了扯連羽的衣服,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像是在詢問他可不可以離開了。

正好廚房里傳來“叮”的一聲,姚小同有點(diǎn)歡呼:“我重新做的蛋糕,正好,留下來一起吃吧?你們吃晚飯了嗎?”

連意風(fēng)多一秒都待不下去,正覺得心煩氣躁,卻聽見連羽冷冷地一句:“不用?!比缓缶蛶е吡恕?

連意風(fēng)吃了一驚,按照他哥強(qiáng)行要求他來道歉的架勢,他還以為他哥會答應(yīng)留下來吃頓飯呢。通常來說,流程應(yīng)該是這樣的??墒菦]有想到,連羽這么直接地拒絕了,聽他的語氣,好像比自己還厭惡姚小同。也對……

離開的時候,連意風(fēng)回過頭看了姚小同一眼,她低下頭站在空蕩蕩的客廳中央,那一刻,他忽然覺得她其實很可憐。不過也只有短暫的一刻。

回到連羽的房子,連意風(fēng)非常狗腿地去了廚房做晚飯,還不忘探一個頭出來問:“哥!你要吃魚香肉絲還是泰式海鮮?”

連羽無語地捂住額頭:“泡面而已,搞得跟真的一樣?!?

連意風(fēng)嘿嘿傻笑了兩聲。他前兩年考上了北京的中學(xué),平時住校,周末和放假的時候就喜歡往連羽這里串。他從小也是在部隊大院長大,周圍都是鐵錚錚的男兒,但是他最崇拜的還是他哥,具體為什么他也說不上,其實很多人都有這樣的感覺,連羽這個人,看起來冷冷淡淡的,但就是有一種讓人仰望的氣質(zhì)。猶如凡人仰望天邊明月。

連羽沒什么胃口,最后兩桶方便面都是連意風(fēng)解決了。他一邊喝著可樂一邊問連羽:“哥,那個姚小同,怎么到現(xiàn)在還纏著你?”

連羽抬眼看了他一眼。

“我都記得,她以前就老這樣,什么都和我搶,煩死了,我才八歲啊她也下得了手!”連意風(fēng)越說越來勁,“而且你畫室里的那些東西,別人都不許動,就她老愛翻這翻那的,你那時也不說她……”

說著說著,連意風(fēng)覺得自己又說錯話了,他立刻清了清嗓子,試探著問:“哥,你不會對她,那個吧?”

連羽冷冷看了他一眼:“哪個?”

連意風(fēng)畢竟只是個大男孩,有些不好意思地?fù)蠐项^,認(rèn)真地問:“哥,你愛她嗎?”

問出這個問題,連意風(fēng)有點(diǎn)想扇自己兩巴掌,卻見連羽盯著不遠(yuǎn)處的空氣,輕描淡寫地回答:“不愛。”

“那,你……喜歡過她嗎?”

連羽沒有回答,只是彎了彎嘴角,嘲諷地發(fā)出一個音:“呵。”

吃過飯,連意風(fēng)玩了一會兒Xbox,連羽在書房里看書,他便也跟著乖乖坐下來,從書包里找出練習(xí)冊和課本,坐在另一張桌子上,戴上耳機(jī)一邊聽歌一邊寫作業(yè)。

過了一會兒,連意風(fēng)抬頭看到連羽走到自己面前,他扯了扯連意風(fēng)的耳機(jī)線:“聽什么呢?”

“裴靈的歌,”連意風(fēng)趕忙扯下耳機(jī),遞了一邊給連羽,“挺好聽的,你聽聽。”

裴靈成名多年,屬于實力派歌手,像連羽這樣不怎么聽流行樂的人,也對她很贊許。女聲空靈婉轉(zhuǎn),聽了大半,連羽將耳機(jī)還給連意風(fēng)。

“怎么樣?”他一臉期待。

連羽想了想:“唱得不錯,旋律也挺好?!?

“不是問這個啦,是歌詞歌詞?!?

連羽有些詫異:“歌詞怎么了?”

連意風(fēng)連忙拿出iPad,上網(wǎng)搜到這首《我等你》的歌詞,指給連羽看:“這個作詞人,叫琥珀,我超級喜歡他寫的詞,他這幾年都很紅,被稱為大陸的林夕。”

連羽掃了幾眼屏幕,“他不說再見,他不說不見,他不說此生還能不能見……看不見星星的夜啊,白了頭的雪……等過下一季,好過忘了天長與地久……”

“嗯,”連羽對這些情情愛愛不感興趣,有些敷衍地回答,“還不錯?!?

連意風(fēng)卻沒聽出連羽的敷衍,還以為他真的覺得不錯,興致勃勃地給他介紹:“這個人很神秘的,網(wǎng)上都挖不到什么他的資料,他寫了很多詞,全是給當(dāng)紅明星的,估計是有背景的。欸,哥你再聽聽他這首《黃昏》?!?

“我愿化作你眼里的黃昏,你心里的海洋,讓你在每一盞陌生的路燈下,看見從不曾離開的我?!?

這首來頭更大,是由天后來唱,最后一句“可是我們,卻沒有了下個黃昏”處理得很好,慢慢淡出,遠(yuǎn)遠(yuǎn)拉開,好似在聽的人眼前勾勒出一幅昏黃的日落。

看見連羽認(rèn)真聽完,連意風(fēng)更開心了,直接將整個iPad塞給了他:“哥,你拿去聽!送給你!”

連羽哭笑不得,他也確實很多年沒聽過流行歌曲了,他從小學(xué)習(xí)小提琴,聽著塔爾提、赫巴曼長大,要不是因為姚小同整天在他面前唱,他可能對流行樂避之不及。

看連意風(fēng)一副堅決的樣子,連羽也懶得拒絕。連羽回工作室干活,這個碗要得急,只給了一個月的時間,給的薪酬自然也高,他做事一向不拖拉,別人覺得緊迫的時間,對他來說卻是綽綽有余。

等連羽忙完手中的活停下來,一看時間才發(fā)現(xiàn)過了十二點(diǎn)了,他伸了個懶腰,余光看到被他放在一旁的iPad,鬼使神差,他竟然將它打開,戴上耳機(jī)聽起來。

連意風(fēng)下的歌不太按歌手來,連羽發(fā)現(xiàn)了,大部分都是那個叫琥珀的人寫的歌詞,看來自己弟弟是個不折不扣的琥珀粉。剛才的兩首《我等你》和《黃昏》之后,下一首叫《美夢成真》,歌手是名男歌星,為人低調(diào),但是在樂壇男星中排得進(jìn)前三。

“我問你是不是命里有風(fēng),你執(zhí)筆畫不完愛與恨,我筑明月,我筑山川,我祝你美夢成真?!?

夜有些深了,連羽半睡半醒地聽著,覺得有些熟悉,卻又說不出來。

03

沒想到,連意風(fēng)的警告還真的有效,接下來的日子,姚小同安分了很多。不過每隔幾天她還是會來找一次連羽,問他要不要帶著西西去散步。

連羽看著她一臉期待的表情,垂下眼搖搖頭。

等他的門關(guān)上后,姚小同蹲下身,笑著撓撓金毛的下巴。它喜歡被人這樣撓撓,姚小同笑著說:“西西,你怎么越來越肥了?!毙χχ托Σ怀鰜砹?,她的手指插在西西的毛中,慢慢地停下來,一動也不動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一次一次地被他拒之門外,她也不是不會痛的。

姚小同下一次見到連羽,是在超市里。社區(qū)里的超市,賣的大多都是進(jìn)口食物和用品,一支普通牙刷能要價七八十元,姚小同在果蔬區(qū)選芒果,她喜歡芒果喜歡得不得了,最夸張的時候能每天靠著芒果過活。

那天姚小同就是提著一籃子的芒果,走到稱重區(qū),看到了連羽。姚小同眼睛大放光彩,跑上去拍他的肩膀:“連羽!”

連羽回過頭,看到了她,點(diǎn)點(diǎn)頭,沒說話。他穿了一件黑色長風(fēng)衣,真是玉樹臨風(fēng),走到哪里都讓人側(cè)目。姚小同開心地推著手推車跟在他身后,看到連羽買什么,她也跟著買一份。

姚小同不是很會推手推車,老是不小心將它往貨架上撞,或者是卡到地板的縫隙間,姚小同欲哭無淚。如此幾回之后,連羽停下來,嘴唇嚅動,想說什么,又放棄了。

他走到姚小同身邊,將她購物車?yán)锏臇|西統(tǒng)統(tǒng)放在了自己的購物車?yán)?,然后推著車?yán)^續(xù)走。

姚小同愣住,看著連羽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他似乎放慢了腳步,比剛剛走得慢了一些,就像在告訴她快點(diǎn)跟上來一樣,她咧開嘴笑起來,高興的心情藏都藏不住,小跑著追上去。

結(jié)賬的時候,姚小同也跟在連羽身后,忽然一陣手機(jī)鈴聲響起來:“他不說再見,他不說不見,他不說此生還能不能見……看不見星星的夜啊,白了頭的雪……等過下一季,好過忘了天長與地久……”

連羽難得地詫異地回頭看了她一眼,連意風(fēng)上學(xué)去了,把iPad留在他這里,他最近偶爾會聽一兩首流行歌,對這首《我等你》很熟,發(fā)現(xiàn)姚小同的手機(jī)竟然是這首歌,就有一種微妙的熟悉感。

姚小同摸出手機(jī),看到屏幕上顯示的來電姓名,“孫大年”三個字,看起來是在噴火。

姚小同接起電話諂媚地笑著:“……嗨?!?

“姚小同!”孫大年皮笑肉不笑的,“給你發(fā)信息怎么不回?”

“沒,沒看見……”姚小同用手捂住話筒,小聲地說,“孫大年,有事快說,我泡男人呢?!?

孫大年沖著天花板翻了個白眼:“七點(diǎn)之前來工作室,見客戶?!?

“老大,你怎么又接活了!”姚小同欲哭無淚,“你的夢想不是一年只接一單嗎!”

“夢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不努力工作,怎么有錢養(yǎng)我的多肉?廢話少說,快點(diǎn)滾過來?!?

然后她說了幾句后,掛了電話。連羽已經(jīng)把她的那份錢一起給了。

“啊……謝謝。”

連羽將東西放進(jìn)環(huán)保袋里,淡淡地說:“就當(dāng)回報你送的食物?!?

“好……好的!”

兩個人沉默著走回家,姚小同踩著連羽的影子,一跳一跳,手腕上掛著的塑料袋就跟著她的動作一晃一晃。

到家的時候,姚小同拿出鑰匙打開門,轉(zhuǎn)過頭笑瞇瞇地對連羽說:“謝謝你了!”

連羽頓了一下,沒有回頭,平靜地關(guān)上了屋門。

六點(diǎn)鐘正是下班高峰期,姚小同不敢開車,只能鼓足了勇氣去擠地鐵。轉(zhuǎn)乘了幾條線,姚小同饑腸轆轆地趕到工作室時,正好是七點(diǎn)。

“客戶臨時有事,讓我們?nèi)ニ麄兗依镎劇!睂O大年面無表情地通知她。

“坑爹??!”姚小同嗷嗷大叫,“我還沒吃飯呢!外面還下著雨呢!”

“我也沒吃,”孫大年嘆了口氣,“早點(diǎn)談完,請你吃夜宵?!?

于是,兩個可憐的年輕人,又冒著雨,換了好幾趟公交車,抵達(dá)客戶所在的郊外的別墅區(qū)。雨越下越大,姚小同和孫大年兩個人冷得瑟瑟發(fā)抖,出門順手拿的雨傘也不堪重負(fù),“咯吱”一聲折了。

“咕嚕咕嚕?!眱蓚€人的肚子同時提出抗議。

“慘死了,”孫大年說,“你看我們兩個,像不像《失戀33天》里的黃小仙和王小賤?”

“你別說,還真像,”姚小同欲哭無淚,“可是我才不要失戀呢!”

“是啊,還沒開始戀呢,哪里有資格叫失戀?!睂O大年冷笑一聲。

兩個人開了導(dǎo)航,好不容易才找到客戶家樓下。小區(qū)的安全系統(tǒng)做得好,要刷卡才能進(jìn)去,兩個人只好又站立在冷風(fēng)中,等女主人下樓給他們開大門。女主人從露面開始,就冷著一張臉,也不怎么主動和姚小同他們交流。

進(jìn)了屋,姚小同的身體終于暖和起來,感覺耳朵都要被風(fēng)吹走了。男主人坐在沙發(fā)上,看球賽,看到客人進(jìn)來,才心不在焉地關(guān)了電視。

孫大年拿出電腦,先和他們確認(rèn)了時間、酒店和預(yù)算,然后開始問一些細(xì)節(jié)上的問題。

“啊?”女方后知后覺地說,“幾套禮服?。课宜闼恪腥装伞!?

“婚禮的主色調(diào)有要求嗎?”

“啊,沒什么特別的,”女主人想了想,“那就紫色吧?!?

“玫瑰的顏色呢?”

“這個就隨便吧,一般不都是紅色嗎?”

“我們比較推薦香檳色,紅色和紫色搭在一起會太暗沉,香檳色的話會顯得高雅很多。”

“那就香檳色吧。”

姚小同是第一次見這對新人,也不知道是兩個人剛吵了架還是感情真的就這么淡薄,只見他們各自坐一方的沙發(fā),像是在開公司會議一樣,一絲不茍,毫無感情地討論著自己的婚禮。

兩個人之間似乎沒有什么溝通,和姚小同常見的新人狀態(tài)完全不同。

孫大年跟姚小同說過,其實他喜歡遇到挑剔的客戶,像莊蝶那種。因為他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樣的,會認(rèn)真地告訴你,這里不對,那里去掉,最后策劃出來的婚禮,會很接近他們的想象。

相反,那些事事都隨便,無所謂,不知道的客戶,最后無論做出多么美麗精致的婚禮,他們都會找出不滿意的部分,因為他們想要的,本來就是不存在的。

因為是首次見面,接下來就要出一套粗略的方案,所以孫大年事無巨細(xì)地詢問客戶的需求,問了很多問題。最后離開客戶家的時候,已經(jīng)快十二點(diǎn)。

雨還在下,荒郊野嶺的,別說吃夜宵了,能打到車都要謝天謝地。

姚小同和孫大年站在路邊,用破爛的雨傘拼死抵御風(fēng)雨。

“都餓過頭了。”姚小同說,“什么都吃不下,剛才在他們家的時候,有一陣子我還以為自己會被餓暈?!?

“是啊,”孫大年說,“現(xiàn)在只想回家倒頭睡一覺?!?

“這單能拿下嗎?”姚小同問他。

“不知道,”孫大年聳聳肩,“他們一直在壓價,不能接受就算了吧,要是價格下去了,成本不夠,花藝上偷工減料,會讓最后的效果大打折扣。這種活我寧愿不接。”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新人,”姚小同不解地說,“太理智了,我從他們的眼神里,看不到一絲愛情?!?

好的戀人,提到自己即將舉辦的婚禮,應(yīng)該是興致勃勃、手舞足蹈,眼睛閃爍著期待的光芒,讓外人在旁邊覺得被虐瞎了眼。

“小同啊,并不是每一場婚姻,都是心甘情愿。”孫大年嘆了口氣,看著他們頭頂上已經(jīng)散架的雨傘,“很多時候,一場婚姻,只是兩個人的妥協(xié)。”

對年齡、對金錢、對欲望、對流言蜚語、對道德輿論的妥協(xié)。

“下半輩子還那么長,如果真的是和一個不愛的人在一起,每天朝夕相處,不會崩潰嗎?”

“人生哪里有十全十美,要得到一些,必定要付出別的。”

“可是……”

“別想了,”孫大年說,“你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能有資格像你一樣,按照自己的想法活著的人,實在寥寥無幾。所以要珍惜當(dāng)下。”

“嗯?!?

“姚小同,”孫大年說,“愛情這件事,也不過圖個問心無愧?!?

百年以后,離開這人間,不至于一無所獲。

一輛出租車踩著雨水經(jīng)過,孫大年攔下來,幫姚小同打開車門:“我送你回去?!?

“不用,”姚小同說,“兩個方向呢,下這么大的雨,你送了我再回去,得凌晨兩三點(diǎn)了吧。我打個車就回去了,到了給你報平安。”

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姚小同昏昏欲睡地從出租車上下來,雨越下越大,她沒帶傘,只能用手擋在頭頂,冒著大雨往樓里沖。

整棟樓的燈都熄滅了,只剩下二十七樓左手那一間,還亮著一盞暖橘色的燈。那是連羽的房間。不知道為什么,姚小同停了下來,站在雨中,看著遠(yuǎn)方亮起的那盞燈,心中一暖,矯情到有點(diǎn)想哭。

愛了那么多年,等了那么多年的人,此時此刻,就在那里。

全世界幾十億人,而他正平安靜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就是她最大的慰藉。孫大年說得對,愛情這件事,不過圖個問心無愧。

二十七樓燈亮,姚小同從電梯里走出來,發(fā)現(xiàn)連羽的房門沒有關(guān)。

這可真是一件稀罕的事,姚小同第一次見到他開著門,畢竟連羽看起來并不像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姚小同看著門里透出來的光,有個想法在腦海一閃而過,她鎮(zhèn)定下來,敲了敲門。

連羽很快就出現(xiàn),他穿了一件米白色的高領(lǐng)毛衣,戴了一副金色邊的眼鏡,整個人看起來溫潤如玉。姚小同腦海里卻一閃而過,出現(xiàn)那天他穿著黑色背心,在汽修廠一身汽油的樣子。

她對他,竟然真的是一無所知了。

“你門忘記關(guān)了。”

“哦,”連羽點(diǎn)點(diǎn)頭,不太在意的樣子,好像早就知道了,他客氣地說,“謝謝你?!?

“嗯,沒事啦?!币π⊥瑳_他笑笑,然后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向?qū)γ孀约议T走過去,可是又停下來,回過頭,猝不及防地發(fā)問,“你是在等我嗎?”

連羽蹙眉,看到她一身狼藉,想說什么,話吞了回去,只淡淡說:“女孩子晚上還是少出門,不安……”

話還沒說完,連羽整個人頓住,因為姚小同突然伸出手,將頭埋在他的胸前,死死地抱住了他。她淚眼婆娑,喃喃道:“連連?!?

連羽身體僵硬,低頭看著懷中的姚小同,她的頭發(fā)又黑又厚,有個旋,毛茸茸的,像西西。

連連,是姚小同的專屬昵稱,為了顯示自己對于連羽,和別人是不同的。

那時候,她每次叫他連連,連羽的雞皮疙瘩都能落一地,他可是要成為獨(dú)當(dāng)一面的男子漢的男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連羽有一天,在教室里大家都走光以后攔下了姚小同,警告她:“不準(zhǔn)再叫我連連!”

“為什么?”小小的姚小同,眨著眼睛,巴巴兒地問他。

“很、很不習(xí)慣?!?

姚小同笑起來:“沒有關(guān)系啊,我每天都叫你,叫一百遍,一萬遍,你就會習(xí)慣啦!連連,連連,連連……”

“停!”小連羽近乎崩潰,“我永遠(yuǎn)不會習(xí)慣這個名字的!”

“那怎么辦?”姚小同看起來很傷心,“可是我很喜歡這個名字。”

小連羽也看出她的失落,他結(jié)結(jié)巴巴:“那……”

“那這樣好了!”姚小同再次抬起頭,咧嘴一笑,“在沒有別人的時候,我就這么叫你!”

“隨、隨便你啦?!?

雖然這樣說好了,但是姚小同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的不情愿,所以從那天起,真的沒有再叫過他“連連”。

時隔多年,連羽才再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獨(dú)一無二的、只屬于她的名字。

“都說了,”連羽閉上眼睛,走廊的吊頂燈落在他英俊無雙的臉上,他輕聲說,“不要再這樣叫我?!?

04

周末的時候,姚小同接到一幫狐朋狗友的邀請,去湖邊釣魚。

自從和連羽重逢之后,她滿腦子的連羽連羽連羽,聚會之類的便很少再參加,在電話里被大家挨個地罵,問她都在忙些什么。

“改邪歸正了不行?”姚小同打著哈哈,“年紀(jì)大了,折騰不起了。好啦好啦,知道了,一定來?!?

掛了電話,姚小同想了想,給阮丹丹打了個電話:“那個誰說,周末去湖邊釣魚,你去不去?”

“去?!比畹さふZ氣有些懨懨。

“嗯,行,對了,我沒跟他們說碰到連羽的事,估計他也不想讓他們知道。”

阮丹丹有些不耐煩:“我知道,婆婆媽媽的,不會出賣你的?!?

姚小同放心不少:“那周末見。”

阮丹丹說:“等等,到時候你來接我吧,我最近不想開車?!?

“怎么了?出車禍了?”

“積點(diǎn)口德行不行啊姚小同,”阮丹丹哭笑不得,“就是不想開?!?

周末那天,姚小同難得起了個大早,繞路去接阮丹丹。她開的是一輛敞篷的MINI COOPER。當(dāng)初姚小同大學(xué)畢業(yè),她爹給她送了輛好車,她扭頭就轉(zhuǎn)手給了別人,換了一大筆錢,買了這輛車,剩下的錢自己存著,小日子過得不錯。然后干凈利落地和她爹斷絕了經(jīng)濟(jì)來往,一副富貴不能淫的樣子。不然,靠她那點(diǎn)工資,別說搬去連羽那小區(qū)了,能不餓死都難。

“你自己打車會死???”姚小同一邊打哈欠一邊問。

“想你了不行?!?

姚小同瞟了阮丹丹一眼,她靠在車窗上,出神地看著前方。

“怎么了?”姚小同問她。

“沒什么,”阮丹丹收回目光,揉了揉太陽穴,“最近睡得不好?!?

“哈哈哈,不習(xí)慣我們大北京的空氣質(zhì)量嗎?”

阮丹丹遲疑著,最后點(diǎn)頭承認(rèn):“有點(diǎn)?!?

“瑞士有什么好玩的?”姚小同好奇地問。

阮丹丹想了想:“也沒什么好的?!?

“沒什么好,你一去六年,連碩士都讀了,”姚小同一邊看著前方的車況一邊癟嘴,“騙誰呢?!?

“真的,”阮丹丹的聲音很輕,“我都不記得了?!?

“別告訴我你天天待圖書館好好學(xué)習(xí)?!?

“說了你也不信?!?

因為去接阮丹丹繞了遠(yuǎn)路,等姚小同她們到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jīng)在湖邊一排魚竿支起來了。姚小同定睛一看,忍不住冷笑一聲。

“怎么?”阮丹丹疑惑地問。

姚小同伸手指給阮丹丹看:“你看,舒秦又換女伴了?!?

阮丹丹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可不是舒秦嗎?只有他光一個背影都能把白襯衫穿出風(fēng)度翩翩來。他旁邊依偎著一個女人,嬌滴滴地?fù)我话蜒髠?,看背影也是婀娜多姿?

阮丹丹收回目光,姚小同在一旁感慨:“有些男人,比砒霜還厲害。”

阮丹丹聳聳肩,和姚小同一起走到湖邊,正好還剩下兩根魚竿,特意給她們準(zhǔn)備的。其實姚小同挺喜歡釣魚,好像什么事都不用做,只管發(fā)呆就好了,所以她從來都是戰(zhàn)績最慘烈的一個。

“附近有個餐廳,廚師做的藿香鯽魚真是一絕,”說到吃,姚小同已經(jīng)垂涎三尺,她攛掇阮丹丹,“你多釣幾條,做好之后我端回去給連羽嘗嘗?!?

阮丹丹被氣死了:“我釣的魚,你就只想著連羽!”

“小聲點(diǎn)!別讓人聽到了?!?

可惜最后誰也沒釣到魚,老天說變臉就變臉,幾片烏云飄過來,眾人還來不及撤退,雨點(diǎn)就嘩啦砸下來了。

附近有家休閑山莊,大家都去那里避雨。還有幾對情侶不知道哪里來的好興致,一路打打鬧鬧,更有秀恩愛的,男人背著自己女朋友,脫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頭上,煙雨蒙蒙,說不出的溫馨。阮丹丹和姚小同走在最后面,又沒外套擋一擋,被淋得最慘。

舒秦和他女朋友走在姚小同和阮丹丹前方不遠(yuǎn),女生挽著舒秦,恨不得整個人都貼上去,舒秦?fù)沃睦俳z傘,傘面本來就小,舒秦都讓給了女友,自己完全暴露在雨中。

姚小同撇撇嘴:“我打包票,舒秦這女朋友現(xiàn)在肯定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然后她又嘆了口氣,有些惋惜地說:“舒秦這人,溫柔起來真是要命,哎,算了,反正不出一個月,還是得掰?!?

阮丹丹鄙夷地看她一眼:“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真的,舒秦這人,沒有心?!?

到了山莊,大家洗過澡,換過山莊里備著的臨時替換衣物,四人一桌,打起麻將來。

姚小同不想玩,就坐在阮丹丹身旁看。不多久,姚小同就有些心不在焉,一直不停低頭看手機(jī)。被一桌的人給發(fā)現(xiàn)了,打趣地問姚小同:“等誰的電話呢?”

姚小同有些訕訕,收起手機(jī),其實連羽根本不可能給她打電話,但是離開他之后,她就止不住地想他。

姚小同想了想:“算了,我先回去了,下次再約?!?

大家勸了幾句,見姚小同不肯留下來,也就罷了,反正麻將桌上人都坐齊了,也不缺她一個。

“正好,我也走了?!比畹さふf著準(zhǔn)備站起來。

舒秦坐在阮丹丹對面,手里轉(zhuǎn)著一張麻將牌,有一下沒一下地叩著桌面,忽然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阮丹丹啊,這輸家沒說走,哪有贏家先走的道理?”

舒大少發(fā)話,一屋子的人馬上安靜下來,鴉雀無聲。大家的目光都落在阮丹丹身上,她也愣住,抬眼看著舒秦。

姚小同下意識地緊張起來,覺得阮丹丹好像要發(fā)飆,她今天一直不在狀態(tài),估計心情本來就不好。

誰知,阮丹丹只是和顏悅色地笑了笑:“哎喲,舒大少,您就饒了我吧,我也沒贏幾把,改天請大家吃飯。欸,那邊的美女,舒秦你女朋友吧?在旁邊坐著也怪無聊的,讓她來玩幾把吧?!比缓笞テ鹚陌?,頭也不回地走了。

姚小同亦步亦趨地跟上來,坐進(jìn)車?yán)?,她才松一口氣:“嚇?biāo)牢伊?,生怕你和舒秦杠上了?!?

阮丹丹冷笑一聲:“哪里敢啊?!?

“你和舒秦關(guān)系怎么這么糟糕啊?”

阮丹丹不太在意:“不是一直都很糟嗎?”

“對啊,”姚小同搖頭,“但是你們不是一起去瑞士讀書嗎,多多少少,也該建立點(diǎn)革命友誼了啊?!?

“哈哈,”阮丹丹好像聽到什么好笑的笑話一樣,眉眼舒展開來,“你說,哪個女人,敢和舒大少建立友誼啊。”

姚小同揉揉鼻子,開啟雨刷,眼前的世界一下子明亮許多,車子開動,她說:“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是,丹丹,我還是覺得你不太對勁,怎么了?和許念吵架了?”

阮丹丹撇了撇嘴:“沒。”

“你這倔脾氣,可別撒人家許念身上,我這追夫路漫漫,還得靠許念呢……”

阮丹丹沒說話,扭開車上的電臺,女聲傳來:“……分一點(diǎn)點(diǎn)給我又如何,我只求這一生,別以為下一世誰還愛上你……”

阮丹丹笑了笑,話題一轉(zhuǎn):“我之前聽到一件有趣的事,姚小同,你猜別人跟我說,這歌詞是誰寫的?”

姚小同十分不好意思,扯了扯頭發(fā),瞪了阮丹丹一眼。

“真的是你啊,”阮丹丹說,“說真的姚小同,雖然我總是罵你沒出息,但是仔細(xì)想想,我這輩子所有的大開眼界,好像都是因為你?!?

姚小同拿不準(zhǔn)自家好友這是在夸人還是損人,只好閉嘴不回答。

“那個修理廠的事,我?guī)湍悴榱恕!比畹さね蝗婚_口說。

“這事說來話長,你知道連羽他爸那輩是三兄妹嗎?他爸爸排老大,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和妹妹。那個修理廠,就是連羽的幺爸開的。連叔出事以后他也被抓了進(jìn)去,修理廠被查封了。前幾年,口風(fēng)松了,連羽好像就把那個修理廠盤了下來。他有個堂弟,叫連意風(fēng),修理廠股東登記的是他的名字,沒滿十八歲,連羽是臨時代理人?!?

姚小同沒有說話。她想起那個叫連意風(fēng)的大男孩,他一字一頓地問她:“你怎么有臉,出現(xiàn)在這里?”

阮丹丹幾句話說得簡單,輕描淡寫的,可是個中艱辛,也只有當(dāng)事人才能知道。前幾年,那時候連羽才多大?那么大一個廠,上百個人要張口吃飯,那個時候,他都在想些什么?

他也是那時候?qū)W會修車的吧,那樣精致漂亮的一雙手,第一次沾滿汽油、被工具弄傷的時候,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她什么都不知道,彼此生命里空白的那七年啊,是永遠(yuǎn)也跨不過的坎。

窗外雨水一直落,車內(nèi)和車外像是兩個世界,女聲還在繼續(xù)唱:“我愿化作你眼里的黃昏,你心里的海洋,讓你在每一盞陌生的路燈下,看見從不曾離開的我……可是我們,卻沒有了下個黃昏……”

“愛情不就是這樣嘛,”阮丹丹望著窗外大雨滂沱,路人行色匆匆,不知道誰低著頭,就錯過了今生的靈魂伴侶,“先動情的那個人,注定輸?shù)帽容^慘?!?

“你們都太悲觀了,”姚小同搖搖頭,“我覺得動情是一件好事,總比庸庸碌碌一輩子,連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姚小同,我有些時候還真的很羨慕你,”阮丹丹蹙眉,看著姚小同,“你的心可真寬,你怎么就這么想得通呢?”

“很早的時候,上學(xué)那會兒,我記得舒秦跟我說過一句話,他說,你喜歡一個人,是你自己要去喜歡人家的,那之后的痛苦和傷心,你都必須一個人和著血吞了,怨不得別人半分。我覺得他說得很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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