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記得幼年時的一次的迷路。

偌大的花園里，長滿了紫藤花——那種花有垂墜而下的柔軟的紫色花瓣，層層疊疊，夢幻得宛如仙境。

他在其中穿行，而后聽到一陣悠揚的琴音。

——

——

清晨六點。

白晨準(zhǔn)時睜開眼睛。

微風(fēng)吹起輕飄飄的窗簾一角，由著陽光灑入飄窗，落在并不大的房間里。

放眼望去，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小衣柜和一張一腳斷了一小節(jié)的小床頭柜是全部的家具。

盡頭的鐵門旁邊還有兩扇木門。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

白晨翻身下了床。站在床邊，她看向窗外，黑眸倒映著晨曦籠罩下的世界——爬山虎攀著對面米黃色居民樓的墻面，亂纏的舊電線隨意掛著，幾只鳥落在電線上探著腦袋，黑豆眼睛對上不遠處探出的樹枝，撲騰著翅膀飛了過去。

微風(fēng)輕拂，卷著淡淡的味道，涌入鼻端。

寧靜安詳?shù)氖澜纭?

看著這一切的她就立在窗前，陽光讓本來就白的她近乎透明。

又看了一會兒，才關(guān)上窗，轉(zhuǎn)頭開始新的一天。

換衣服，三分鐘。

洗漱，五分鐘。

回來疊被子，一分鐘。

把昨晚的卷子和今天要用的書收進書包，一分鐘。

十分鐘后，白晨的手放在了鐵門上——一秒不差。

……不，比平常多用了三秒。

上衣口袋里，PCI的連接設(shè)備的金屬端口摸起來有些涼。

她不動聲色地打開門，將門邊的垃圾提起來，推開門，再關(guān)上。

砰。

……

這一帶的樓都差不多，都舊得感天動地——墻壁泛黃，滿是幾十年前的舊廣告，樓梯上是還生銹的鐵欄桿，順著樓梯往下走，出了門口就是一條夾雜著臭味的陰冷的巷子。

白晨垂手將垃圾放入樓道盡頭的大垃圾桶，一只比她臉還大老鼠被聲響驚動，從面前竄過。

她沒說話，對此早就習(xí)慣了。

……

一大早，老一輩的居民已經(jīng)出門了，手提著菜籃子或者要搬入巷子的花。

這里的人，尤其是上了年紀(jì)的，多數(shù)彼此熟悉，一旦遇上總要說兩句——

“前面樓那個酒鬼的女兒死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啊，真慘。”

“還真不是個東西，女兒死了不知道，我昨天晚上還聽他喊呢。”

“喊啥？”

“女兒大半夜不回家，要回來就把她打死唄——”

白晨垂眸不語。

孟小蘇的死提醒著她這兩天遇到的事情不是夢。

可她也一直沒覺得是夢。

……

“豆?jié){油條？”出了巷子就是早餐鋪——站在店前的老板娘只掃了她一眼，說完動作利索地給她裝起來。

白晨點頭，手指抬起在半空中動了動，調(diào)出了PCI。

用PCI付錢——這大概是這個落后陳舊的城中村里唯一先進的地方了。

或許是從昨晚開始就沒用過PCI的緣故，這會兒一打開發(fā)現(xiàn)那個叫灰燼世界的圖標(biāo)上有很多新消息的提示。

白晨掃了一眼，還是先付了錢，拿了豆?jié){油條到一旁的小木桌旁坐下才打開，一條一條地看。

右手用筷子夾著一根油條，沾了豆?jié){，左手點開灰燼世界。

那個帖子已經(jīng)不想看了，評論毫無價值。

反倒是各類私信很多——

灰燼世界這個圖標(biāo)的意義仿佛只是玩家間的內(nèi)部交流，而她的排名太低，哪怕有兩個核心也僅僅只能看一些簡單的權(quán)限。

她緩慢咀嚼著油條，隨手點開了一封。

【嘿，雛鳥。想變強嗎？】

白晨:“……”

像賣藥的。

【你害怕這個世界嗎？別怕，我們在。】

白晨:“……”

這個不知道該怎么槽。

看著看著，白晨突然覺得這些玩家有些奇怪。

雖然只能看到私信，看不到大多數(shù)帖子，可私信卻給了她一種怪異的感覺。

仿佛這些玩家……很喜歡這個游戲。好像這個游戲能夠給他們帶來很多，足以讓他們沉浸其中。

為什么？這個問題第一時間在她的腦海中回蕩。

她還以為……被卷入其中的玩家應(yīng)該恐慌，手足無措才是。

嗯……雖然她對這個游戲并沒有這種恐懼。

白晨吃完最后一塊油條，手捏著裝豆?jié){的鐵碗邊緣，點開了最后一條私信。

【離灰燼部那些偽君子遠一點。】

手頓了頓。

白晨眸光閃了閃，回想起今天凌晨在灰燼世界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

……

“我必須那么做——”她的黑眸閃著光，認真地看著眼前的人，并不覺得自己的說法讓人有多震驚。

有一瞬的沉默。

“呵……居然是一個富有正義感的雛鳥嗎。”回過神來說第一句話的是那個來自屏幕內(nèi)的冷漠聲音，此時帶著濃濃的諷刺，“小鬼真是越來越多了。”

白晨一怔。

“看來那廢物的救濟反而助長了一些沒必要的正義感啊……我說實話，不自量力的雛鳥還是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擔(dān)驚受怕比較合適。”董靜之冷聲繼續(xù)，“這種游戲可不是鬧著玩的，能夠拿著武器砍砍小怪的程度可稱不了什么英雄。”

“夠了，靜之——”周景那里好像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了，輕皺著眉，就要開口，卻聽到“啪”地一聲，屏幕被關(guān)掉了。

“嘖。”

白晨微怔，抬起頭——

江鯉躺靠在欄桿上，一只捏著煙的手搭在一旁，手指微曲，幾點灰從燃燒的煙頭上抖落。

黑白色的世界中，那點光變得格外清晰，似乎是黑暗里唯一的暖意。

“那家伙一定要開始安慰人了，什么雖然但是巴拉巴拉巴拉的，不過最后肯定把你勸退……懂？”江鯉說著說著，停頓，看向她。

他黑色的額發(fā)因為側(cè)頭而遮住了一點眼睛，掛著的那個笑容在黑白的背景里有些許模糊——像是黑琉璃一樣的眼睛，藏著斑斕的光。

白晨有點恍惚地點了點頭。

“拯救世界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大人吧。”江鯉看她點頭，又笑了笑，隨手掐滅了煙，另一只手握著槍，抬起手用槍托打了一下。

白晨一怔，當(dāng)冰涼的核心落在手里時，她才反應(yīng)過來boss消失的地方出現(xiàn)了核心。

【幻想崩壞——處理完畢】

【等級D——回收完畢】

【持有核心量:2】

【玩家:白晨，恭喜排名上升至79852】

“小姑娘好好學(xué)習(xí)喲。”灰燼世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卻，白晨沉默著看著手心，忽然感覺到有人拍了拍腦袋，還有一句很俗的話。

……

白晨喝完最后一點豆?jié){，關(guān)掉PCI，站起來，一系列動作結(jié)束后，表情沒有一點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