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晨那一刀其實沒有來得及劈落，因為孟小蘇已經倒下了——

一枚子彈從她的后背沖出，命中了目標。

接著，眼前出現了原本站在背后的江鯉，他看起來和摔下去前沒什么兩樣，眼底那固有的漫不經心也沒消退一絲一毫。

“嘖，未成年人這樣可不是一個好事啊。”他微微笑，夾雜著些許惆悵，好像是真的對未成年人成長心懷不安。

說完，江鯉將視線落到了正前方的白晨身上——小姑娘還穿著睡衣，剛才的戰斗讓她的頭發稍稍凌亂了一些，舉著刀的動作因為此時的停頓顯得有些許僵硬，雖然還是一副沒有表情的模樣，但眼睛中仍殘留著一絲茫然。

他嘆了口氣，朝小姑娘走去。

他覺得這少女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終究還是——害怕的吧？

白晨站在原地，覺得剛才在努力思考著許多事情，此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頭上傳來一陣暖意。

接著聽到江鯉輕聲說：“沒事了。”

白晨微愣，回神，再看看他，才想起來要說話：“你還沒死啊。”

江鯉：“……”

“你被直接丟下去，我以為會摔死。”白晨感覺到他的動作和笑容在瞬間僵硬，以為自己說得不夠詳細，于是補充。

江鯉：“……”

你不如不說？！

“所有灰燼世界都不遵從物理法則，所以小妹妹不用擔心這些問題，從高空落下這些其實沒什么事情。”

忽然，自難得吃癟的江鯉的PCI里傳來了一陣帶笑的聲音——

白晨一愣。

江鯉“嘖”了一聲，放棄了。

他招了招手，一個PCI的瑩藍色半透明屏幕出現在了他們之間。

白晨于是看到一張笑容和善的臉——是個年輕男子，比起江鯉，模樣要樸實得多，不只是外表，還有氣質。雖說不帶什么耳釘挑染什么亂七八糟玩意的模樣確實算得上樸實這一稱。

“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灰燼特別調查部的部長，我叫周景。”周景看著白晨，微笑。

白晨眸光閃了閃：“白晨。”

“灰燼特別調查部……是什么？”她接著道。

周景挑了挑眉：“阿鯉沒告訴你么？”

白晨搖頭。

江鯉立即背過身，打著哈哈，點了根煙，望天當作什么都不知道。

得。

周景明白知道江鯉的毛病，見此無奈地嘆了口氣，再對上白晨一雙鎮定的眸子，不禁輕咳一聲：“那么我稍微說一下吧……

“《灰燼世界》這款游戲，以人類上傳到PCI的數據為基礎，設計出各種等級的副本‘灰燼世界’，被卷入其中的玩家要解析這些灰燼世界，從而找到boss，擊破，收集核心，離開灰燼世界，成功的人將提高等級，失敗者將死亡。

“雖然你還是個學生……但應該知道，上傳到PCI的數據屬于個人隱私，不管游戲還是其他主體，調動這類數據的行為都是不合法、不被允許的，同時，失敗者死亡的設定更為致命。

“但是……這并不是因為所謂‘違法’就能夠被禁止的普通的游戲。我想你也有所經歷——莫名其妙進入灰燼世界，接著可能遇到所謂的小怪和boss，除了戰勝它別無他法。

“我們并不知道它到底由誰創造，有說法稱，這是AI的反噬——它們在方便人類的同時，已經擁有了自己的意識，意圖要顛覆現實世界，而《灰燼世界》就是證據。玩家都是被強行卷入其中的存在，沒有逃脫的可能。”

白晨聽完他的話，眨了眨眼睛：“AI創造的游戲，想要……顛覆現實？”

周景繼續：“這是一致的看法，因為《灰燼世界》所調用的就是PCI里的數據，我們很難按照正常程序對‘肇事者’實施抓捕，因為它們潛伏在虛擬世界中，可甚至已經可以攻擊人類本身。”

“被卷入的人越多，人類社會就越危險，因此星海局下設了一個灰燼特別調查部，也就是我們，進入游戲進行調查。”周景垂眸，再抬起時，眼睛里有些許讓人動容的堅定，“我們不能讓這個游戲在普通人中蔓延下去，不能讓它傷害對此一無所知的人。”

大規模的警告是不可能的。

每個人都在使用PCI，阻斷數據上傳的路早已經被堵死——這樣不僅毫無用處，還會平添恐慌。

“另外……江鯉是我們部負責幫助雛鳥的執行員。”周景仿佛想到了什么，補充。

白晨聞言抬首，去看那個靠著欄桿抽煙的男人。

“哼哼，應該的應該的。”江鯉感受到視線，才低下頭，沖白晨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白晨尚未來得及說話，便聽到PCI那里傳來了一個冰涼的聲音：“就是一個除了打打D級灰燼世界沒什么用的廢物而已。”

“喂？！”江鯉眼睛一瞪——

“那么，你們需要我做什么嗎？”白晨的聲音成功地阻止了一場罵戰，她面無表情地看周景，“既然你們告訴我這件事情。”

周景大概被她認真的表情給愣住了，仔細想了想，失笑：“其實也沒什么……主要是你們這種未成年小姑娘被卷入這游戲里比較危險……”

他當然不會要求一個未成年級別的小姑娘去做什么——

解釋工作對這類玩家很有必要，說實話這也只是例行公事。

但說得稍稍嚴肅了點。

周景后來想起這件事情，印象最深刻的是白晨的眼神——在看江鯉傳回的監控時，多數情況下她的眸子都是灰暗的，只有在談及這件事情時，眼睛亮了。

而且，她說：“你們會阻止這個游戲繼續吞噬人類，對嗎。”

她眼睛最亮的時刻，像是夜空中的繁星，河流上的粼粼波光——讓人動容。

周景愣愣地看了看，恍惚間“嗯”了一聲。

“我可以加入你們嗎？”

接著是一句讓在場三個大男人都驚了的話。

這個穿著睡衣的三無小女孩認真地重復了一次：“我要加入你們——我不知道為什么，但我必須那么做。”

確實不知道為什么。

可有種奇怪的感覺——

像是深藏在她也無法挖掘的記憶角落里，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告訴她。

要阻止這個游戲的蔓延。

它應該被摧毀。

徹底地。

徹底。

——

——

嘩啦——！

黑夜深沉，C市某處河岸邊，一個人影忽然被擊中，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跌落在地。

灰白色的發，裝飾一般的赤紅色眼睛，她看一切都宛如在看螻蟻，有著天生的高貴似的，此刻卻渾身是血。

“是你……是你。”貳號大口喘息，看向遠處慢悠悠地走來人。

那是一個男人，身著黑色連帽衫，看不清臉。

錚——！

他抬手，一把唐刀出現在手里。

狹直的刀身，長柄被白布條纏著，刃是血色的，溢出滔天戾氣，而這個男人的氣息卻是孤高雪冷的類型。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靜靜走來，刀很快就懸在了貳號頭頂。

“那個人……那個人和你合作！”貳號看著那把刀，手用力攥了攥，掙扎著大聲道，“只是因為他弄丟了一樣東西！等他找到，他就會把你……像是媽媽一樣處理掉——他做得到。”

那把刀停了停。

“那么著急為他賣命做什么？人類——游戲才剛開始，為什么不再等等，等等看呢？”貳號繼續說道。

黑夜漫長，深藏著陰謀和絕望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