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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迷宮的死角

遺忘比絕望更強有力。

——(德國)叔本華

1

凌漠一把拽下程子墨腰間的鑰匙串,緊緊握在了手心里,警惕地左顧右盼。還好,在這一片被遺忘的角落里,并沒有多少行人走動,更沒有人注意到凌漠這個細微的動作。在確認安全后,凌漠小心翼翼地把手心里的鑰匙串塞進了他左胳膊的石膏筒里。其實凌漠的傷勢并不嚴重,但是他還是在包扎了繃帶的胳膊外面套上了一個石膏筒。

程子墨一臉驚訝,但仍然挽著凌漠的右胳膊,低聲問:“你干嗎?”

凌漠保持著他踱步的速度,冷臉道:“偽裝?!?

“嘿嘿嘿!”程子墨甩開凌漠的胳膊,抗議道。

凌漠趕緊做了個“噓”的手勢。

程子墨壓低聲音說:“我這還不叫偽裝?這套衣服估計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流行款吧?還有,我臉上抹的這些,看起來就一個村姑好不好?我都不敢照鏡子了!”

凌漠彎起右胳膊,示意程子墨趕緊重新挽過來,說:“把你的口香糖吐了?!?

程子墨又想抗議,但卻迎上了凌漠冷峻的警告眼神,于是悻悻地轉頭,裝作吐痰似的把嘴里的口香糖吐了。

凌漠收回眼神,任由程子墨不情不愿地挽著,不動聲色地對程子墨說:“這個區域的房屋外側沒有配套的設施,窗外連一個空調外機都沒有,窗簾都是麻布制的,說明這是一片貧民窟。穿著時髦的背帶牛仔褲,嚼著口香糖,住在貧民窟里,你自己不覺得很奇怪嗎?善于偽裝是作為一名捕風者最起碼的素質?!?

程子墨自知理虧,想轉移話題,低聲說:“那你搶我的鑰匙干嗎?我鑰匙招你惹你了?”

她的話語中已經沒有了針鋒相對的語氣,而更多的是詢問。

凌漠用右手的中指伸進石膏筒里,把那一串鑰匙掏了出來,擋在懷里,撥出其中的一把,給程子墨看。

“哦,手銬鑰匙?!背套幽腥淮笪?,“隨身帶著手銬鑰匙有可能暴露咱們的身份,我還真沒想到這一茬。不過,就是一串鑰匙而已,誰能注意到這么細的細節?”

“永遠不要低估我們的對手。”凌漠抬起頭,重新把鑰匙塞進了石膏筒里。

偽裝成夫妻倆的凌漠和程子墨,順著小區里的道路慢慢地走著。程子墨沒了口香糖,頓時覺得百無聊賴,而凌漠則一直左看右看。

大約一頓飯的工夫,凌漠說:“好了,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程子墨被凌漠冷不丁的一句話驚了一下,說,“你看完了?看出什么來了?唐鐺鐺和我姐[3]的視頻追蹤做得準不準?”

“差不多。”凌漠說,“回去說?!?

凌漠“拖”著一臉茫然的程子墨加速向小區門口走去。其實這個小區也沒有什么正經八百的大門,或者說,這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經八百的小區。只是在那破落的幾棟樓之前,有一條唯一通向外界的通道罷了。

不遠處的廢墟旁邊,“萬斤頂”就停在那里。

萬斤頂是部刑偵局為守夜者組織專門配備的兩輛特種用車之一。另一輛是專門為天眼小組[4]配備的特種車輛,守夜者組織成員們稱之為“皮卡丘”。

萬斤頂是由一輛十七座的運兵車改裝的,改裝后的萬斤頂通體漆黑,從外表看,像是一輛普通的保姆車。它的四周窗戶全部被拉上了窗簾,就連正面的擋風玻璃也做了特殊處理,讓人看不清車里的情況。但是,除了車內前部的幾個座位,它的后部被設置成為儲存各式各樣裝備的倉庫,以及可以和總部進行即時通訊的聯絡間。車輛的周身鐵皮和玻璃都做了特殊的鋼化處理,可以說它的沖鋒能力不亞于一輛軍用裝甲車。整車有將近七噸重,所以大家稱之為“萬斤頂”。不過,五升的排量讓萬斤頂的動力系統絲毫沒有受到車重的影響。和萬斤頂相比,皮卡丘要輕便許多。唐鐺鐺第一次走進皮卡丘的時候,著實被嚇了一跳。車內的各種儀表、屏幕、按鈕,看起來就像是宇宙飛船的駕駛室。皮卡丘因為全車被噴了黃色的油漆,并且車頂有兩根可供即時通訊的粗天線而得名。皮卡丘上傳下載數據的速度不亞于一個數據實驗室;其訊號甄別、定位能力也是國內首屈一指的。當時,唐鐺鐺鉆進車里,硬是“玩耍”了兩個小時不愿意下來。

但此時此刻,唐鐺鐺還在守夜者大本營,在萬斤頂車上等著凌漠和程子墨的是蕭朗。和唐鐺鐺相比,身形高大的蕭朗對這些特種用車的感情就復雜得多了,在車子里守候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有一種要被逼出幽閉恐懼癥的感覺。

凌漠和程子墨低調地鉆進了車子。

車內的幾個人正焦急地等待,車內的廣播開著,可能是為大家緩解心情。

“據南安都市報報道,我市新橋鎮一幼兒在接種疫苗后出現昏迷的癥狀,幼兒家屬大鬧衛生院,導致一名醫生和一名護士受輕傷。接到報警后,市公安局、衛計委和藥監局組成聯合調查組,對新橋衛生院進行調查。經查,本次事故可能與衛生院保存疫苗不當有關。目前,衛生院負責人已停職接受調查,當事幼兒已脫離生命危險?!?

凌漠一關車門,將廣播音量調到最小,然后拿出一張白紙開始畫了起來。程子墨站在凌漠的身邊,驚嘆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就那么一小會兒,繞了一圈,就能把整個小區的地形畫下來?”

“什么?什么?什么?”蕭朗個子太高,在車內只能弓著身子,他一手拿著望遠鏡,一手扶著凌漠的座椅靠背,說,“這么久還叫‘一小會兒’?都急死我了!你們找到沒有?找到沒有?”

“暫時沒有?!绷枘^也不抬地說。

“沒有?”蕭朗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沒找到你們怎么回來了?我說我去吧!說不定我去就直接給她擒回來了!”

“你去暴露嗎?”凌漠冷冷地把蕭朗懟了回去。

“就我這身手,有住戶有什么關系?保證傷不到!”蕭朗秀了秀胳膊上的肌肉,說,“不行,還是我去吧。”

說完,蕭朗就要開門下車。

“回來?!绷枘焓职咽捓世。f,“兇手雖然是女性,但是做事不計代價,她的前科就可以說明一切問題。另外,還不知道她從哪里得到了槍支。我們更不能確定她的住處會不會設置其他危險品,所以不能貿然行動?!?

“老蕭帶著特警的人估計五分鐘之內就會趕到,我要在他趕來之前抓住她。”蕭朗說,“我們守夜者可不是嚇唬人的?!?

“不要個人英雄主義?!绷枘f,“老師說了,安全第一。你要是靜不下心來,就再仔細看看背景調查報告?!?

說完,凌漠把一疊紅色封面的資料扔在了車前排的小桌子上。

蕭朗還想辯駁,凌漠再次用冷峻的警告眼神看著蕭朗,說:“我才是指揮員?!?

蕭朗梗著脖子瞪了凌漠一會兒,還是敗下陣來,背靠著副駕駛座位,坐在車門口,百無聊賴地翻起資料。

“這沒什么好看的嘛,我都看了好幾遍了。”還沒看上一分鐘,蕭朗就等不及了,“曹允嘛,失足女,輾轉待過好幾個地方,就是這么回事?!?

“沒那么簡單吧?”程子墨說,“經過一組刑警長達數月的工作,依舊沒有發現曹允的行蹤??梢钥隙ǖ氖牵茉试跉⑺纼擅麑W生之后,尋找到一個可靠的藏身之處,喏,可能就是這里面,潛伏了起來。她沒你想的那么簡單?!?

“當然不簡單?!笔捓收f,“我們抓住‘幽靈騎士’這事,是警方高層的機密事件對吧?你不說,我不說,我們大家都不說,沒幾個人知道??删徒o這么一個可憐又可恨的女人知道了,然后‘幽靈騎士’就被這個可憐又可恨的女人給設計殺害了,還是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要是我在,我直接當場就給她抓住了,你信不信?”

“你就拉倒吧。”程子墨樂了,“要不是凌漠記性好,把越獄犯H的名字—曹剛給記住了,怎么能聯想到曹允去殺‘幽靈騎士’的動機?。俊?

“分析動機有什么用啊?”蕭朗說,“要不是我抓回來的那幾個人的交代,線索的頭兒就沒了。而且凌漠你知道‘幽靈騎士’手心里那個‘守夜者’的字條是啥意思不?”

“難道你知道?”程子墨問。

“行了行了,反正斗嘴的時候從來都沒見你站在我這邊過。”蕭朗揮了揮手,沒勁地說,“又不讓我去抓人,又不讓睡覺,兩天沒睡覺了都?!?

“睡什么?”凌漠又破壞了蕭朗的黃粱美夢。

一個小區的概覽圖,在凌漠手中的白紙上,慢慢地展現了出來。

“這還真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凌漠輕輕地咬著筆尾,沉吟道。

蕭朗聽見凌漠終于開口,猛地一個彈射跳了起來,無奈腦袋狠狠地撞在了已經鋼化處理過的車頂棚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在程子墨驚訝并且關切的目光中,蕭朗僅是揉了揉腦袋,說:“怎么說?怎么說?”

凌漠依舊沒有抬頭,咬著筆說:“這里,曾經是一處礦場的宿舍。礦采沒了,礦場就遷移了。既然礦場遷移了,在職的員工自然要跟著礦場走,所以留下來的,都是一些守著老房子的老弱病殘了?!?

“何以見得?”蕭朗問,“警方的報告還沒到?!?

凌漠說:“房屋雖然都老舊了,外墻的漆雖然都剝離了,但是我在一棟房屋的側面,看見了‘礦’字,而且你看我們現在旁邊的這一片廢墟,原來的框架就應該是一個礦場。你記得嗎,今天凌晨的時候,我們還在考慮這個區域為什么沒有派出所管轄?其實以前國有礦場都是有自己的公安保衛部門的,里面的民警屬于企業公安[5],企業公安管理自己企業區域內的事件,地方公安無法涉足。可能是改制之后,這里的行政區劃出現了問題,成了‘三不管地帶’。礦場基本都是國有企業,那么這些宿舍顯然不能分配給個人。所以,大部分房屋都已經搬空了,留下的,自然就是老弱病殘了?!?

“你都沒有進樓去看!”程子墨說。

“空置的房屋是沒有窗簾的?!绷枘f,“只有五分之一的房屋窗戶懸掛了窗簾。位置偏僻、有免費的空置房屋、行人稀少、鄰居很難發現動靜,這當然就是最好的藏身之地了。之前曹允消失的那段時間,很有可能就是潛伏在這里?!?

蕭朗拿起望遠鏡,朝遠處的小區方向看了看,說:“可是,有人居住的房屋也不少吧?我們怎么找?”

“就在這一棟?!绷枘噶酥讣埳系钠渲幸粭澐课?。

“你看見她了?”蕭朗激動地問。

“顯然沒有?!绷枘畵P了揚手,打斷了蕭朗接下來的問題,說,“我知道你想問什么。我只是單純地覺得,如果是我,必然會選定這一棟樓?!?

“好好好,你地形感好,行了吧?”蕭朗不耐煩地說,“別賣關子了,快說?!?

凌漠無奈地搖搖頭,說:“而且,我還知道,曹允肯定選擇了這棟樓第三單元最西邊的這一戶。這棟樓,位于小區內道路咽喉的位置。只有第三單元西邊的這一戶,從南側的兩個窗戶就可以完全監視到所有進出小區的人。這種絕佳的地形優勢,她沒道理不用。另外,這棟樓的北側長了幾株大樹,如果單元口被警方封鎖,只要她住的樓層不高,她完全可以利用其中一株貼近陽臺的大樹下樓逃竄。雖然出入小區的通道只有一條,但是如果她逃了出來,只要身手還可以,不排除有攀登廢墟逃離的可能;又或者可以竄進其他有住戶的屋子,警方接下來的工作就比較棘手了。前可監視,后可逃竄,這是黃金地形啊。”

“住的樓層不高?”程子墨問,“樓有六層,你的意思是……”

“下面四層?!绷枘f,“大樹已經有四層樓高了。而且,我剛才說了,她很有可能選擇沒有鄰居的屋子。根據剛才說的窗簾理論,有窗簾的這一戶—三〇六,很有可能就是曹允的藏身之地?!?

蕭朗重新提起望遠鏡,調整焦距,向小區內看去。

“不用看了。”凌漠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一戶的窗簾是用夾子夾上去的簡易窗簾。我們知道,如果要正常安裝窗簾,要有滑軌,保證窗簾能開能合。如果是曹允,她既然永遠不會拉開窗簾,那么只需要一根鐵絲和幾個夾子就可以固定窗簾了。所以說,我的推論應該不會錯,就是這個三〇六。”

“她怎么會找到這個區域?”蕭朗說。

“一個被世界遺忘的人,自然很容易找得到被城市遺忘的角落。”凌漠聳了聳肩膀,一臉漠然。

“她會不會不在屋里了?”程子墨擔心道。

“不在屋里會在哪兒呢?”凌漠想了想,說,“至少你姐姐敢保證她進入這個區域之后兩天就沒有再出來過了。只要在這個區域里,我敢斷定她就在這個屋子里?!?

“那還等什么?”蕭朗拔出腰間的92式手槍,檢查了一下彈夾,又把槍重新塞進槍套里,然后從裝備庫里抽出一支JS9毫米微型沖鋒槍,一把裝上了彈夾。

“等警方支援。”凌漠說,“行動前,必須封鎖樓前樓后,這樣即便曹允看見了我們的行動,也會讓她放棄逃跑的希望。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們需要先疏散群眾。這里的群眾沒有工作,所以應該大多數都在家里,不疏散他們,還是會有很多未知危險的。”

“還好,他們已經到了。”程子墨指了指遠方悄無聲息地開過來的幾輛依維柯。

“萬事謹慎為先。”凌漠猜到了蕭朗所想,安撫道,“甕中之鱉,跑不掉了,不過,我們不能忽視她的狡猾?!?

“即便再狡猾,不還是被我們輕而易舉地鎖定了嗎?”蕭朗自信地說。

2

確實,守夜者組織和警方已經明確是曹允殺害了“幽靈騎士”。

話說事發當天晚上,在蕭朗和凌漠發現“幽靈騎士”已經死亡之時,蕭朗就像箭一樣躥出了ICU(重癥加強護理病房)。

凌漠并不知道蕭朗的用意是什么,他覺得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但很快凌漠就冷靜了下來,撥通了傅元曼的手機。

可能是驚嚇和內疚的雙重作用,聶之軒蒼白著臉靠在ICU的墻壁上,因為全身顫抖,他的假肢也被帶動著微微顫抖。凌漠用手搭住聶之軒的肩膀,拉著他走出了病房。凌漠的意圖很清楚,他要盡可能地保護現場,期待在現場找出關鍵的物證。而此時的聶之軒,顯然是一個有嫌疑的人,所以凌漠的這個動作,看似在拉聶之軒離開,實則在控制他的行動。凌漠不愿意懷疑聶之軒,但是過往的經驗告訴他,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幽靈騎士”被殺,事件大到讓守夜者的導師、學員和警方在十分鐘之內就全部到齊。蕭聞天在傅元曼的授意下,了解大概情況之后,開始對現場調查工作進行布置,并要求所有人各司其職,在自己的能力范圍之內,以最快的速度獲取線索。

現場調查工作有三條重要的支線,一條是特警部門領命去追尋制造車禍的轎車和三輪車;一條是由唐鐺鐺帶領幾名警方的圖偵人員對醫院各個位置的監控進行調取,期待獲取嫌疑人的影像;最后一條是由程子墨帶領警方的刑事技術人員對“幽靈騎士”被殺案的現場—ICU進行勘查。

沒有給凌漠安排任務,是因為蕭聞天帶領眾多警察趕到的時候,凌漠就悄然離開了。凌漠的觀點和眾人不一樣,他注重的是犯罪分子究竟是怎么偽裝自己、怎么獲取公安局給醫院核發的通行證的。所以,凌漠只身一人去護士辦公室進行了調查。

護士的更衣室和辦公室都在ICU對面的護士站的后方,有專門的通道可以進出。而更衣室和辦公室之間,就是一個可以通往一樓的安全出口。這是一條病人不會知道、只有醫護人員才知道的內部員工通道。

更衣室和辦公室的門都沒有上鎖,醫生和護士被警方叫去問話了。辦公室的墻上有一排可以懸掛鑰匙、毛巾等物品的掛鉤,其中一個掛鉤上是空的。凌漠推測,護士很有可能就是把通行證掛在了這里,所以很輕易地被犯罪分子順手牽羊。

更衣室里是一個一個挨著的柜子,平時護士在這里更衣,大多數柜子都沒有上鎖。凌漠從口袋里拿出手套,挨個柜子打開。有些柜子里放著護士服,也有些柜子里放著便裝,還有些柜子里是空的。他知道,當班的護士柜子里可能有換下來的便裝,也有可能護士直接把護士服穿在便裝外面,就會留下一個空的柜子。但是,不當班的護士的柜子里必然會有護士服。

凌漠微微一笑,憑著他在辦公室里看見的值班表,把腦海里的名字和柜子上的名字一一對應起來。

唐鐺鐺組進展得很快,他們幾人分工,把醫院各處的監控錄像都收集了起來,并且對監控進行了分析。唐鐺鐺還留了個心眼,讓一名警察去調取了車禍發生現場—醫院大門口附近的南安西一路的監控錄像。

在唐鐺鐺的分析下,事件很快得到了還原。當天夜里九點三十一分,一輛轎車緩慢開進醫院大門,后面跟著一輛坐有多人的電動斗篷三輪車。在進入醫院后,轎車開往醫院大樓側面的停車場,因為沒有監控,具體情況不明了。三輪車停在醫院大門口的階梯之下,陸續下來六個人,村民裝扮,看起來都有不同程度受傷。六個人在醫院大門口等待另外兩個估計是從轎車上下來的人會合,之后,八個人一同走進醫院大樓的一樓急診中心大廳。從肢體動作上看,幾個人應該是邊走邊在爭吵。

接下來的時間里,八個人在急診室里接受包扎,其間也發生了爭吵。估計是爭吵聲過大,二樓ICU的醫生、護士于九點四十分進入急診室支援。監控里也看見了聶之軒的身影。九點四十五分,包扎完畢后,八個人離開了醫院大廳,二樓醫生、護士和聶之軒返回ICU。隨后,醫院大門口就看見凌漠和蕭朗沖了進來。

而“幽靈騎士”被殺,應該就是在這五分鐘之內發生的事情。

ICU附近的幾個監控攝像探頭沒有發揮出重要的作用。兇手穿著護士服,戴著口罩進入了現場作案,大部分的監控都只記錄下她的側影和背影。因為錄像質量的問題,圖像缺幀嚴重,甚至無法看出兇手的步態。但從身形來看,基本可以確定是女性作案。從簡單的幾幀可以看到正臉的圖像中,依稀可以看得到兇手的眉眼。

從監控里確實看不出什么可疑人員的線索,但是唐鐺鐺留下的心眼,卻讓警方獲取了線索。根據調取的車禍現場的監控,警方還原了車禍的過程。一輛黑色大眾寶來轎車在南安西一路上行駛的時候,路遇在對面車道上行駛的電動三輪車。轎車在兩車即將相會的時候,突然調轉車頭沖入對面車道,將三輪車撞翻。轎車駕駛員下車,協助三輪車駕駛員把乘車人員從車內扶出,并把車輛扶正。從轎車駕駛員的動作來看,應該是要求三輪車駕駛員把傷者拉往南安醫學院一附院,也就是事發醫院。

轎車的突然轉向顯然是不正常的行為,而經過調查和監控可以知道,這條路上每天晚上九點多都會有大量電動斗篷三輪車去把在城里打工的人員拉回村里。所以蕭聞天斷定,三輪車是被隨機選擇的,是被動的,而轎車是主動制造事故的嫌疑車輛。

還有一個疑點就是,從唐鐺鐺處理出來的影像看,事發當時轎車內應該坐有三個人:男駕駛員、副駕駛上的女人和后座上的男人。而轎車抵達醫院之后,只有兩個男人進入了醫院大廳。那么,剩下的那個女人可能是在車內等待,也有可能下車作案。所以,找到轎車司機,是本案的關鍵。

推理剛剛結束,沒想到蕭朗已經用手銬銬著兩個人回到了醫院。

原來蕭朗在事發后,大概了解了車禍的經過,便駕駛汽車去尋找嫌疑車輛了。他先是找到了三輪車,盤問村民后,得知轎車司機一共賠償了他們五千元錢私了。蕭朗認為村民們沒有嫌疑,于是問到了轎車的車牌,根據定位一路駕車狂追,終于在五公里外把轎車攔截了下來,并且一個人制伏了兩名犯罪嫌疑人。

蕭聞天在醫院選擇了一個閑置的病房,對兩名犯罪嫌疑人進行了突擊審訊。凌漠和蕭朗主動要求參與旁聽。

“我真是啥也不知道!我冤枉啊!我就是一個黑車司機,晚上開車不安全,就叫上了我的弟弟一起?!鞭I車司機說,“中間我們見一個穿著花毛衣的女人在攔車,以為她是打車的,結果她上車就問我有筆生意做不做。聽她說起來也不復雜,撞一輛電動三輪車,把電動三輪車上的人喊去南醫一附院治療,最好在治療的時候和那幫‘刁民’再吵一架。她給了我們五萬塊錢,說三萬給我們,一萬作為醫療費,剩下一萬讓我們給村民私了。我想想,估計這娘兒們和某個村民有仇吧,想報復一下。這不殺人不放火的,能掙這么多錢,我沒理由不接這活啊。到了醫院,那女人就下車了,人不見了。畢竟錢已經拿到了,我也就沒在意。哪知道你們來了個這么猛的警察,給我們一頓摁啊,我胳膊都快斷了?!?

“什么活都敢接,你活該。”蕭朗瞪了瞪眼睛。

“是這一件花毛衣嗎?”凌漠走出了臨時審訊室,回來時手里拿著一個透明物證袋,里面裝了一件女式毛線外套,黑色針織的,上面有大朵的牡丹圖案。

“對對對,就是這個!”司機指著凌漠說。

“他們的證詞一樣。”審訊結束后,蕭朗對凌漠說,“涉嫌故意傷害罪,可以刑拘了?!?

“不錯。”凌漠點頭肯定,“從微表情來看,他們說的是真話?!?

作為一個讀心者,閱讀對方的微表情是必備的能力之一。唐駿作為凌漠的導師,在這方面算是沒少教他。

如果說在審訊的過程中,蕭朗一直在想方設法地套他們的話,那么凌漠所做的,就是察言觀色。

按照唐駿的理論,凌漠要求負責審訊的警官不要過于開門見山,先是問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沒對話幾句,凌漠就已經摸清楚了兩名被詢問人的“基線反應”?;€反應是一個人自身的本能反應或者習慣性反應,簡單地說,就是被讀心人正常反應的參照物。只有把握住每個人的基線反應,才能準確地分析每個人不同微表情、微動作的含義。這也是分辨個體差異的一個重要環節。

在整個詢問的過程中,被詢問人的微表情、微動作發生著細微的變化,這被一旁的凌漠看得清清楚楚。

他們先是眼神失去光彩,身體整體呈彎曲、下墜趨勢,面部肌肉松弛、下垂;在警官問到核心問題的時候,他們又眉毛上揚、上眼瞼提升;隨即在供述整個過程的時候,他們下巴微伸,身體前屈,面部肌肉松弛;在交代完事實之后,他們又都是主動轉移了視線,頭、身體和腳轉向一邊。

用唐駿的理論看,這就是從失敗反應變成了凍結反應,再變成服從反應,最后是逃離反應。簡單翻譯一下就是,這兩個人因為被蕭朗“暴力”制伏,在剛開始談話的時候,有明確的戰敗情緒。但一涉及核心問題,他們就因為警方對此事的高度重視而驚訝。既然警方高度重視,他們自然有明確的服從情緒,而這種服從情緒,從某種程度上就決定了他們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尤其是交代完畢后的逃離反應,是為自己所犯錯誤的后果表示極度的擔心,這更加印證了他們交代的確實就是事實。

凌漠把他們的反應都記錄在案,這些數據即便是放到唐駿的面前,唐駿也一定會得出同樣的結論。

“那你這個在哪里找到的?”蕭朗搶過凌漠手里的物證袋,左看右看。

“更衣室?!绷枘f,“是她換下來的。”

“證據確鑿啊,找到這個女人,一切謎團就解開了?!笔捓首孕艥M滿地說。

“證據確鑿?靠那個還不夠。”程子墨也加入了他們的對話,一邊走,一邊摘下頭套,說,“還得看我這個的。”

“你這又是什么?”蕭朗好奇地去看程子墨手中的物證袋。

“現場我們勘查過了,包括ICU,包括凌漠找到衣服的更衣室。”程子墨說,“進入ICU前都要戴手套、頭套、口罩和鞋套,和我們現場勘查差不多,所以什么有價值的線索都不可能被發現。更衣室則比較簡陋,沒有能夠留下指紋或足跡的客體條件。”

“那你這是什么東西?”

“這是給被害人輸液的點滴管?!背套幽f,“我在點滴管的懸壺上發現了一個三角形的針眼,針眼的旁邊,看起來有人體油脂黏附上去的痕跡?!?

“一般醫院的注射器都是圓形針眼,三角形針眼不常見,看來這就是殺死‘幽靈騎士’的關鍵東西?!绷枘烈鞯?,“而且,注射的時候如果皮膚碰到了懸壺,就有可能留下皮脂腺[6]的痕跡,這是有望做出DNA的。”

“這個我懂,我媽肯定能給做出來?!笔捓蚀驍嗔肆枘脑挘套幽Q了豎大拇指。

程子墨輕輕地吐了口香糖,驕傲地說:“那是自然,我去找傅阿姨檢驗鑒定啦。”

“這個靠DNA數據庫比對有戲嗎?”蕭朗又擔心道。

“走,看看鐺鐺那邊怎么樣。”說完,凌漠率先向樓下的皮卡丘走去。

“等等,什么鐺鐺?你什么時候開始光喊名字不帶姓了?你們什么時候變得那么熟了?喂!”蕭朗追了出去。

二人剛走近皮卡丘,唐鐺鐺正好從車里鉆了出來,手里舉著一張剛剛打印出來的照片,看到凌漠就直接遞了過去,說:“凌漠,你快看看,這個人你有沒有見過?”

“為什么先給他看?就不能先讓我看嗎?”蕭朗一臉受了打擊的模樣,伸手想搶凌漠手里的照片。

“哎,別鬧—你就一臉盲,先看了又有什么用嘛!”唐鐺鐺笑道,“這可是我從轎車監控的截圖里好不容易挑出的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女子的照片。這個高清攝像探頭是從車禍現場到醫院的一條路上的。雖然是晚上,拍攝條件差,但我還是把照片給還原到這么清楚,至少五官勉強可以看清了吧!是不是很棒?”

“太棒了,太棒了,我們家大小姐最棒了。”蕭朗學著唐鐺鐺的口氣,由衷地拍手道,探頭看了看凌漠手里的照片,“看這眉眼,和ICU拍下的兇手有點相似呀。”

凌漠沒有吱聲,一雙犀利的眼睛盯著照片看了許久,說:“我怎么覺得,她像H?”

“H?”蕭朗一臉茫然,“什么H?”

“H的DNA在庫里應該有,快找傅主任,如果懸壺上的DNA和H有親緣關系,整個案子就清楚了!”

3

“靠這些便衣特警慢慢地疏散人,要疏散到什么時候啊?”

在“萬斤頂”里待命,蕭朗很快就覺得無聊了。他一會兒看看遠處樓房的動靜,一會兒看看手表,都快把手中的望遠鏡給捏碎了。

“沒辦法,至少我們的疏散工作不能被曹允發現。”凌漠聳了聳肩膀。

“聶哥還在禁閉室里呢!說不定還要被提審。”蕭朗說。

“對啊,你說這警方怎么就這么迂腐呢?”程子墨說,“所有證據都已經指向了曹允,監控也看得出來當時聶哥是下樓幫助醫護人員處置突發事件了,為什么還要關他禁閉?為什么還要不停地調查他?”

“怕他是內鬼唄。”凌漠說,“而且,作為一個法醫,聶哥確實缺乏一些偵查經驗,他的行為是擅離職守了,給他處分也不為過。”

“我能理解聶哥的想法?!背套幽f,“當時這些村民和醫生發生了爭吵,沖突一觸即發,聶哥是最看不得這些的了。有些極端的人認為醫患關系不好是因為警察不作為,你說荒唐不荒唐?所以聶哥作為又是警察、又是醫生的人,生怕在警察在場的情況下,出現了醫患沖突,這樣的心情我完全應該理解?!?

“即便聶哥在,曹允偽裝得那么好,他也看不出來??!”蕭朗說,“而且警方也有幾個人在門口守著,不都沒守住嗎?”

“所以組織對聶哥的處罰,僅僅是禁閉?!绷枘f,“接受調查也是必然程序,至少要排除他是通過故意離崗來配合殺人行動的嫌疑?!?

“你這話說得我就不愛聽了?!笔捓收f,“你怎么可以連聶哥都懷疑!我絕對相信他?!?

“我有權懷疑所有人?!绷枘f。

“你……”蕭朗被噎住了。

“不接受抬杠。警察就該有一顆隨時懷疑別人的心,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人?!绷枘當偭藬傠p手。

不一會兒,“萬斤頂”里的對講機響了起來:“各單位注意,居民已經有序疏散,現在進行進一步化妝偵查,確認周圍有無閑散人員?!?

“傅老爹說,這次的行動我是指揮參謀,但是具體抓捕進攻行動,你可以提供意見?!绷枘f。

“?。课覀儾贿€是學員嗎?這就已經是警察了?”蕭朗喜上眉梢。

“傅老爹說,我們的手續都辦完了,現在已經算是警察了?!背套幽f,“回頭案子結束,還要進行一個補考核和補入警宣誓。”

“這可太帶勁了!我來想想啊,我想想怎么攻進去?!笔捓室贿呎f,一邊鉆去設備庫,拿出一件防彈背心套在身上,指著胸前的“警察”二字說,“這不夠,不夠,回去咱們記得把這字改成‘守夜者’。”

凌漠饒有興趣地看著蕭朗左折騰、右折騰,說:“人這個物種,怕是最善變的了。不知道是誰,在三個月前,誓死也不愿意當警察。”

“不要說那些沒用的,現在公事為重。”蕭朗假裝一臉嚴肅,拿起了對講機,說,“各單位注意,現在聽我指揮,現在聽我指揮,黑豹突擊隊一分隊,負責全面卡死小區通道;二分隊對中心樓房南北兩側進行全面封鎖;三分隊我們一起從單元門進入。請注意,單元樓道狹窄,請注意安全,我打頭陣,其他人斷后。其余特警兄弟,分散包圍小區周邊。”

凌漠淡淡地笑了一下,雖然蕭朗的這個措辭聽起來大多是從電視劇里學來的,但這種進攻陣形的分配是沒有絲毫問題的,可以說是三重保險。凌漠知道,讓蕭朗參與指揮只是進一步調動他的積極性,讓他更熱愛這份職業,這都是蕭聞天的主意。其實,此時蕭聞天正坐在離他們不遠的一輛依維柯里,他才是真正的幕后總指揮,他們所有的命令意見,都是需要通過蕭聞天來下達的。

“三分鐘后行動。”蕭朗說完,他們似乎聽見了周圍依維柯里傳出槍上膛的聲音。

“走,一起?!笔捓兽D頭對程子墨和凌漠說道。

“我們?”凌漠故作吃驚狀,“我頂多是個讀心者,她就一尋跡者,我們可沒必要跟著你賣命?!?

“怕死啊你?”蕭朗拿出兩件防彈背心,不由分說,給凌漠、程子墨二人套上,又遞上兩把手槍,說,“練攤的時候,不是說好要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嗎?”

“有說過嗎?”凌漠接過手槍。

“沒那么夸張,抓個女人而已。”蕭朗自信地指了指程子墨,道,“我還答應請她姐姐吃飯呢,抓到人以后立即請,這全靠她姐姐鎖定目標啊?!?

確實,程子硯和唐鐺鐺功不可沒。

在調查階段,警方在現場獲取的所有物證都指向犯罪嫌疑人曹允。可是,就和殺死兩名證人之后一樣,這個曹允又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唐鐺鐺自知自己在圖偵技術方面還是初窺門徑者,畢竟圖偵技術和網絡安全技術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所以她找到了程子墨,希望程子墨可以請她在龍番市的姐姐程子硯出馬,利用圖偵技術對曹允進行尋找。

作為龍番市的圖偵技術專家,在請示領導之后,程子硯乘警用直升機抵達了南安。

當時警方掌握的線索對圖偵技術毫無幫助,而整個南安市有十幾萬個攝像探頭,又不能確定曹允的準確通過時間,幾乎是不可能尋找到曹允的蹤跡的。

程子硯聽蕭朗大概介紹了案情,要了一張南安市地圖研究了起來,凌漠站在一邊,給程子硯介紹每條道路的監控設施情況以及道路周邊的建筑物情況。凌漠的記憶力深深折服了程子硯,讓她嘖嘖稱奇。

程子硯無意中抬頭看見妹妹正在沙發上嚼著口香糖發呆,于是責怪道:“別人都在找線索,為什么你在那兒什么都不干?”

程子墨甩了甩短發,說:“嘿,我是一個想做捕風者的尋跡者,這是覓蹤者的事情,和我沒有關系啊。”

“你明明是當尋跡者的好材料,卻要天天跟著狩獵小組,而不跟著天眼小組?!绷枘疅o奈地搖頭笑道,“是不是就因為司徒老師曾經夸過你是個做狙擊手的好料子?”

“我才是好料子,我視力好!”蕭朗說。

“司徒老師說了,狙擊和視力關系沒那么大,你的射擊課成績就是不如我。”程子墨說。

“那是司徒霸偏心,打人情分!”蕭朗握著拳頭抗議道,“我的靶子比你們的小一半!”

凌漠似乎沒有聽見二人的爭吵,對程子硯說:“程姐,你看有辦法嗎?”

程子硯皺起眉頭,說:“圖偵技術有很多技術戰法,但是這個案子還是比較特殊的。因為掌握的信息太少,無法明確曹允的出行習慣,就無法用實驗論證法對整個逃離路線進行還原?!?

“這個戰法我知道,和偵查實驗差不多對不對?”蕭朗搶著說。

“如果用信息關聯法,”程子硯沒有被蕭朗打斷思路,說,“因為缺乏條件,也很難實現。你們還原的曹允作案過程是她乘黑車抵達醫院,從沒有監控的內部員工通道進入二樓的更衣室,脫去了自己的外套,然后換上護士服,去辦公室拿了通行證,端著準備好的注射用具進入ICU作案。曹允在更衣室里脫掉了外套,而我們又不掌握曹允外套內的衣服,加之她又不可能穿著護士服到處跑,所以我們不可能在視頻影像中找到服飾類似的目標。又因為醫院監控缺幀,所以無法通過步態尋找目標。如果找一個類似體形的女性,那就是大海撈針了。信息無法關聯,所以也不可能奏效。”

蕭朗有些著急:“不如你直接說能用的戰法唄?說不定我也懂?!?

程子硯卻依舊十分冷靜:“情景分析法似乎更不行??茨銈兊膱蟾?,對曹允之前習慣的通行方式并不掌握。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公交和地鐵都還在運營,另外也有共享單車。我們既然不能推導出曹允可能使用的交通工具,那么就無法通過情景還原來尋找特定時間點的監控錄像。”

“到底有沒有能用的?”蕭朗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急性子。

蕭朗中氣十足,引得程子硯抬頭看了他一眼,微笑著說:“方法是有,用連線追蹤法和圈蹤拓展法。畢竟有一個關鍵點還是很有用的:曹允在殺害‘幽靈騎士’之前,殺害了兩名大學生,在此之后,警方想盡辦法也沒有能夠尋找到曹允的藏身之處,而在今天晚上,她又出現了,并且利用了一輛黑車。好就好在我們知道曹允在乘坐黑車之前穿的是什么樣的衣服,而且也能通過審訊知道她是從哪里上的車?!?

“圈蹤?”凌漠摸著下巴,說,“你的意思是,我們既然找不到曹允逃離的路線,不如就去找一下她來的路線?”

“對。”程子硯說,“既然是一個很保險的藏身之地,曹允自然不會輕易搬家。只要藏身之地不變,那她來的地方,自然也就是去的地方。”

“這個想法不錯?!绷枘c頭認可,“可是,她穿的衣服能被攝像探頭找出來嗎?畢竟是晚上。而且那么多攝像探頭,那么多監控影像,如何去找啊,太花費時間了吧?!?

“這就需要我說的兩種方法并行使用了?!背套映幷f,“圈蹤拓展法,是以曹允上車點為中心,充分利用周圍監控點的布局,向四周擴展搜索。在明確了曹允進入中心的方向之后,以她使用的交通方式的速度來計算,向該方向延伸,定時定位,各點連線,就能指出她來的方向,從而明確她藏匿的區域了?!?

“用速度算。”凌漠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程子硯說:“一般開車就按時速60公里算,電動車按時速20公里算,自行車按時速15公里算,步行就按時速5公里來算?!?

“小學數學都學過?!笔捓收f。

“不過,如果曹允住的地方很遠的話,肯定是使用混合交通通行的方式抵達乘車點的?!背套映幷f,“這么狡猾的一個犯罪嫌疑人,自然知道用不斷變換交通方式的方法來逃避警方的偵查,所以我們在使用連線追蹤法的時候,必須倒推她之前一步的交通方式,這樣才能做到更高效率地在前一個監控點尋找到她的行蹤。”

“需要多少人幫你?”凌漠說。

“人多也沒用,兩個助手就行了?!背套映幮判臐M滿地抬起頭看著妹妹。

“我不干,看監控多無聊,眼都能看瞎?!背套幽吭谵k公室的沙發上,嚼著口香糖。她使勁搖了搖頭,把腦袋藏在臂彎里。

“我來吧。”唐鐺鐺小聲說道。

“你那眼神不行,我來我來?!笔捓事牫套幽f看監控傷眼,于是擋在唐鐺鐺的前面坐在了電腦前。

“我也可以幫忙?!绷枘卮蜷_了電腦。

在接下來的七八個小時之內,整個辦公室里非常安靜,除了蕭朗的哈欠聲和大家的鼠標、鍵盤的聲音以外,幾乎沒有別的聲音。雖然整體氣氛十分壓抑,但是大家都鉚足了勁兒,希望在天亮之前尋找到曹允的藏身之地。這么一個危險的罪犯在逃,對整個城市所有無辜的群眾,都是一個極為危險的隱患。守夜者組織和警方都不允許她逃過明天。

因為電子地圖不能全面展現南安市的情況,凌漠特地制作了一張三米多長的紙質地圖貼在墻上,并且把每條路的監控點在地圖上都做了標記。

隨著監控錄像審閱的字節數增加,大幅地圖上慢慢開始出現了紅點。這些紅點就是程子硯在特定時間點、特定位置點上發現疑似曹允影像的記錄。

紅點從曹允乘坐黑車的地點(南安西一路北段三點五千米處)開始,一直向北偏西方向延伸,一直到南安北五路口處消失。

“這個挺好玩?!笔捓士粗貓D上的紅點,說,“可是,到這里又能說明什么?這周圍的區域可也不小啊。”

“這就需要‘藍點’了?!背套映幬⑿χf,“既然紅點到這里就沒有再延伸了,說明目標地址離這里不遠了?,F在我們要找這一片區域所有的攝像探頭,各個方向的都要找,為的是確定她沒有從這些攝像探頭之下離開,這就是在‘圈蹤’。確定的攝像探頭越多越好,圈定的范圍越少越好?!?

凌漠點點頭,說:“我馬上安排人去這個范圍內采集民用攝像探頭,加上交警、治安、天網和城管攝像探頭,應該是有不少的?!?

又是兩三個小時過去,地圖上像是有一個藍色的氣球,被紅色的繩子牽著。經過大家的努力,嫌疑范圍已經縮小到了方圓一公里的范圍內,這對守夜者組織來說,實在是利好消息。

“既然我們已經通過連線追蹤法發現了曹允出發時候的軌跡,那么我們就有辦法通過藍點圈定的范圍里攝像探頭的特定時間,來尋找疑似曹允歸來的影像?!背套映幷f。

“難道你找到了?”正在操作電腦的凌漠抬起頭來,問道。

程子硯把電腦屏幕轉向凌漠,說:“你看這個人是不是?”

屏幕里是一個女人的背影,正在轉頭看向側面。雖然因為醫院的監控影像受到護士服的遮蓋和監控本身質量的影響,從身形上不能判斷進入ICU的人和這個影像是否同一,但是通過和曹允乘車之前的影像比對,發型、頭型和肩型都是非常相似的。如果真的是曹允的話,她應該在醫院作案完畢后,選擇了另一條路逃離回歸該區域。

讓凌漠很擔心的是,這個背影的背部,背著一個長條狀的黑袋子,看起來有一米多長。如果這是一把長槍,那對抓捕行動來說,難度就大大增強了。

凌漠強行把自己從思緒里拉了出來,抖擻精神,從網上下載了嫌疑區域的衛星圖,盡可能地放大,說:“可是,這里看起來都是廢墟啊。”

“越是廢墟,越有價值。”程子硯微笑著說,“不過,全是廢墟的話,可就不好了,說明我們可能做錯了什么?!?

“不,不全是?!绷枘拥氐纱罅搜劬Γ樕系陌毯鬯坪醵伎s短了。

凌漠面前的顯示屏上,衛星圖因為放大而變得模糊,但是在模糊的圖案之中,似乎可以看見好幾棟破落的居民樓。

“這是哪個派出所的轄區?”凌漠的聲音似乎都有一些顫抖。

“不知道為什么,這里好像沒有被哪個派出所的轄區包含?!碧畦K鐺調出了派出所管轄區域的地理位置圖,說。

“這可就奇怪了,這座城市里居然存在著無警管轄的地帶!”蕭朗驚訝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绷枘戳丝赐饷娣褐~肚白的天邊,說,“這時候去化妝偵查的話最安全,曹允估計還在睡大覺吧!”

4

此時此刻,不知道曹允是否還在夢中。

隨著蕭朗的一聲令下,數輛車里同時下來幾隊警察,向小區里各自的位置沖鋒。

凌漠、程子墨隨著蕭朗直奔目標樓房。

凌漠之前的推拒其實并不由衷,他自認為還是比較了解蕭朗的,蕭朗雖然天賦異稟,論警務技能沒有幾個警察能和他匹敵,但是終究還是莽撞了一些。以防萬一,凌漠決定還是自己跟著去,比較穩妥。

各個特警小隊呈戰斗隊形迅速包圍了小區的各個角落,蕭朗等人帶領著一隊特警直接朝目標樓房的三單元發起沖鋒。畢竟根據前期調查,曹允手上并不可能有人質,所以蕭朗他們沒有顧慮,在蕭朗看來,他們直接踹門沖進去把曹允擒了,一切萬事大吉。

特警小隊訓練有素地分批把守在三單元的各個樓層,而蕭朗等人直奔三〇六室。狹窄的樓梯通道只能容得下蕭朗一個人一馬當先。小區果真是十分破舊,這個單元里好幾家房屋連大門都已經殘敗,屋內更是不堪入目。三〇六的房門倒還完好,但是那破舊的木門顯然不堪一擊。

蕭朗幾乎沒有停頓,在抵達三〇六大門口的時候,直接一腳把木門踢得木屑直飛,接著一個明顯要干凈很多的房間充分地暴露在眼前。不過,就在蕭朗即將一腳跨入大門的時候,他直直地剎住了車。后面的凌漠因為慣性,硬生生地撞上了蕭朗的后背,不過并沒有把蕭朗撲進屋內。凌漠很是詫異,這個家伙究竟是怎么克服慣性這個物理原理的?

眼前,這個小小的房屋幾乎已經一覽無余。這是一個一室的套房,顯然是老舊的戶型,大門打開之后,就是一條長約四米的過道,過道的兩旁是衛生間和廚房,不過衛生間和廚房的門都在過道的盡頭,和臥室的門呈三門相鄰的狀態。站在大門口,就可以通過打開的臥室的大門,大概窺見屋內的全部狀況。

臥室的床上有一些凌亂,但是并沒有人躺在上面睡覺。正對大門的窗戶旁邊有一塊白板,上面用吸鐵石固定著一些照片。房間的東西兩側因為有墻壁的遮擋而看不真切,但是即使變換角度,也看不見屋內有人員的蹤跡。

“沒人?”凌漠小聲說道。

蕭朗則并沒有往屋內觀察,反而一手端著微沖[7],一手指著地板說:“為什么我覺得這個過道的地板比屋內地面高出一點,就像是墊了一塊鐵板?”

聽蕭朗這么一說,凌漠才低頭看去。果真,過道的地面雖然看起來就是普通墊著地板革[8]的地面,但是確實要高出門檻一塊。凌漠暗自嘆服,自己之前對蕭朗的不放心其實都是多余的,他的觀察力超群,反倒若是自己沖在前面,根本就顧及不到這么細微的異常。

程子墨趴到地上,從地面高出來的間隙向里面窺望,似乎看不清什么,于是又拿出強光手電往間隙里照去。

“好像是有幾條長、短杠桿,還有電子元件?!背套幽驗榕吭诘厣?,聲音有些不太清楚。

“什么東西?”蕭朗持槍警戒,同時問道。

“我也不知道?!背套幽f,“但,如果把上面的這塊假地板當成是承重板的話,下面的這些杠桿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臺秤的內部組件。不過,為什么有電子元件和電線呢?嗯……電線的走向,好像是通往臥室的。”

“重力炸彈?”凌漠的汗毛直立。

“什么?什么玩意兒?”蕭朗問。

“嗯,可以這樣理解?!绷枘÷暯忉?,“因為犯罪嫌疑人是一個瘦小女性,所以她有可能制造這個重力炸彈來防備外人。所謂的重力炸彈,就是只要比犯罪嫌疑人體重更重的人經過這塊類似于臺秤的承重板,就會觸發下面的電子設備,從而引爆炸彈。蕭朗,你救了我們一命!”

“居然還有這么高深的東西?”蕭朗也嚇了一跳,他探頭往屋內看去,確實看不見人的蹤跡,說,“人確實應該不在屋內,她故意引我們來這里,掉入她的陷阱,太陰險了。”

“怎么辦?”凌漠說,“如果曹允再次失蹤,我們不得不利用這個屋里的線索來判斷她的第二個藏身之處。要不,我們呼叫指揮中心派拆彈專家來吧?”

“也只有這樣了?!笔捓驶仡^看了看身后狹窄的過道,說,“沒有助跑,我也沒把握能跳過這么長的過道。屋頂沒有搭手的地方,也沒辦法蕩過去?!?

“有我呢!無視我的存在嗎?”程子墨甩了甩短發,撥開二人,說,“我就九十斤,我就不信這個女人還能比我瘦?!?

凌漠還沒來得及拉住程子墨,她已經踏上了承重板??諝馑坪踉谶@一刻凝結了。三個人在門口愣了半晌,什么也沒有發生。

“我說吧,”程子墨自信地一笑,“我是真的只有九十斤!”

凌漠攤了攤手表示無奈,只能提醒她做好警戒。

程子墨端著手中的77式手槍,沿著承重板向臥室進發。在進入臥室的時候,她迅速持槍指向兩側視野盲區,但很快都解除了戒備。

“看來是證據確鑿了?!背套幽f,“這白板上的照片,都是一附院的內部通道照片和ICU的內部結構圖啊,看起來她是做了充分的準備的!”

話音剛落,程子墨像是發現了什么,她走到白板下方,上下左右地看著平臺上的一個塑料袋。這個塑料袋里,裝著的是一個形狀有些奇特的注射器。這一發現,讓程子墨更加精神抖擻,她連忙把手槍揣進腰間的槍套里,從口袋里掏出一雙棉紗手套,小心地打開塑料袋,拿出了那一支擁有一個三角形針頭的注射器。

與此同時,程子墨背后衣柜的布簾一角慢慢地被掀開了。從掀開的布簾一角,慢慢地伸出一支黑色的槍管。因為衣柜處于臥室墻壁的內側,正好是大門的視野盲區,而此時的程子墨正在專心觀察手中的注射器,并沒有注意到衣柜的動靜。

可是,正當槍管對準程子墨的后腦,即將端平之時,程子墨像是后腦勺上長了眼睛一般,整個人直直地向后彈射了出去。這猛的一撞擊,衣柜里的人連人帶槍直接被撞了進去。

程子墨是呈現出一個“后倒”的姿態撞進了衣柜,可是她一進入衣柜,就暗忖不好!衣柜里堆積著幾床被子,被子的下方顯然是有一些桶裝物。從衣柜里刺鼻的汽油味來判斷,曹允在桶里灌滿了汽油!而此時,因為重力壓迫,桶里的汽油已經沖破了桶蓋,浸濕了被子。程子墨嚇了一大跳,這要是丟了小命也就罷了,要是汽油燃爆把自己給毀了容,那可就慘到家了。

無奈,程子墨身體陷在被子里,一時半會兒無法站立起來。好在同樣陷在被子里的曹允,因為持的是一柄長槍,在狹小的衣柜里也端不起來。兩個陷在衣柜里的女人,開始短兵相接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蕭朗和凌漠驚呆了,蕭朗在門口直跺腳:“我們進不去!”

“想辦法!”凌漠像是在命令蕭朗,又像是在命令自己。

蕭朗按住對講機,大聲說:“目標在屋內,和守夜者組織成員程子墨糾纏,門口有重力炸彈,屋內有汽油味!我們進不去!請求派遣蜘蛛人[9],請求派遣蜘蛛人!”

蕭朗一時半會兒想不到救出程子墨的辦法,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特警的蜘蛛人可以從天而降,突破臥室的窗戶進入現場。不過,看著對面已經在內部被鋼制鉚條封死的窗戶,蕭朗知道,即便蜘蛛人抵達,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進入現場的。

凌漠也冷靜了下來,如果他沖動行事,不僅救不了程子墨,更有可能讓他們這個守夜者組織的三人小組全軍覆沒。此時此刻,只有靠程子墨自己了。

衣柜里的曹允,不知道從哪里找到一把匕首,直直地朝程子墨插去。程子墨一扭頭,匕首沒入了衣柜壁,她左手握著曹允的右手,拼死抵抗。此時的曹允就像是死亡前的瘋癲,她一邊歇斯底里似的叫喊著,一邊口齒不清地叫道:“那兩個人是該死!你們不要對我趕盡殺絕!我沒有收到消息,不然我和你們同歸于盡!”

而程子墨已經完全沒有力氣繼續糾纏,她的右手此時拿著剛剛準備放進物證袋的注射器。突然,她靈機一動,拿著注射器狠狠地向曹允的頸部刺去。毫無防備的曹允硬生生地挨了這一下,注射器的針頭全部沒入了曹允的頸部。

曹允瘋了一樣地慘叫,用雙手去護住頸部。

程子墨知道,“幽靈騎士”的頸部挨了一槍,都沒有致命,這細細的注射器插入頸部更不可能要了曹允的小命。程子墨緊緊握著注射器,又把它拔了出來,因為她知道,這個注射器是證明曹允犯罪的重要證據,不能就這樣丟棄了。

可能是注射器傷到了曹允的氣管和食管,她慘叫著吐出了一口血,更說不清話語了。曹允瞪著通紅的雙眼,捂著頸部,齜牙咧嘴。這一張原本就充滿兇戾之氣的面龐,更加扭曲可怖。

程子墨趁著這個空隙,一個翻滾,從衣柜里逃了出來,總算是擺脫了在棉被里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尷尬,而且,她終于重新看到了站在門口正急得團團轉的蕭朗和凌漠。

看見程子墨重新出現在視野中,蕭朗和凌漠更加振奮,呼叫著她趕緊撤出,畢竟蜘蛛人已經開始索降[10]了。

在程子墨連滾帶爬地重新站立起來,準備向大門口撤退之時,她身后出現了端著長槍的曹允的身影。

“嗒嗒嗒嗒嗒。”

“嘭?!?

兩種槍聲同時響起。

屋內的曹允,因為胸口連中蕭朗的五槍,筆挺挺地倒地,胸口呼呼地往外冒血。而被霰彈槍擊中的程子墨,因為巨大的沖擊力作用,被硬生生地拋了出去。

這一拋不要緊,程子墨整個身體都結結實實地摔在了承重板上。撞擊力超過了程子墨本身身體的重力,隨著砰的一聲撞擊,地板下方突然發出吱吱的聲音,這是電路被接通的聲音。

刺耳的電流聲把蕭朗刺激得更加清醒,他大喊一聲:“臥倒!”

凌漠下意識的一個魚躍,把程子墨撲到承重板外。

不過爆炸并沒有發生。

“假的?”凌漠詫異道,趕緊檢查程子墨的傷勢。

曹允持的是一支霰彈獵槍,雖然在近距離范圍內,這種獵槍的威力驚人,但終究沒有穿透守夜者組織的特制防彈背心。只是巨大的沖擊力把程子墨拋出,導致她頭部磕碰到承重板而暫時暈厥罷了。

不過,重力炸彈并不是假的,電流通到衣柜里的汽油桶底座,引燃了汽油。但因為之前汽油桶已經被曹允和程子墨壓扁,汽油都溢出來浸濕了棉被,所以這一引燃,也只是引燃而已,并沒有引發燃爆。

放下心來的凌漠已經恢復了理智,他看到火焰越來越大,甚至開始阻擋臥室的大門了,于是大喊:“子墨沒事!蕭朗進來背她出去!”

而凌漠自己,則沖過臥室門口的火苗,進入了臥室。

“凌漠,你找死??!”蕭朗一邊罵著,一邊沖到程子墨旁邊,把她扶到自己的背上。蕭朗心里暗嘆,這個小姑娘還真是不簡單,連暈了過去都狠狠地攥著手里的物證袋。

蕭朗背著程子墨一路小跑跑出單元門,一邊把程子墨交給特警,一邊揮手讓各小隊撤離,而自己又重新返回單元門里去接應凌漠。

凌漠沖進臥室的時候,發現臥室的火勢已經不小了,更要命的是,臥室里隱藏的汽油桶并不僅衣柜里有,床下、柜子下都有隱藏的、密封的汽油桶。一旦火勢蔓延到這些地方,汽油桶必然會發生燃爆。

凌漠來不及多想,順手脫下外套,把白板上的諸多照片全部包裹住,轉頭向大門口跑去。就在他跑到過道中間之時,整個房間內的汽油桶發生了燃爆。巨大的氣浪把凌漠硬生生拋了出去,正好撞在了剛剛跑上樓來的蕭朗身上。

好在曹允并沒有在過道里設置燃爆點,所以跌坐在地上的蕭朗和凌漠呆呆地看著臥室里的熊熊大火,看著曹允的尸體在大火中慢慢地變成了一堆焦炭。

消防隊的水龍把三〇六的大火慢慢撲滅,留下燒得漆黑的窗戶,還有從屋內不斷往外翻滾的黑色煙霧。

十幾名剛剛被疏散的群眾在小區內議論紛紛,有的在毫無邊際地猜測,而有的則表示了自己的后怕。

靠在“萬斤頂”里座位上的程子墨醒了過來,摸著自己的背部說:“哎喲,剛才是誰撞的我?腰都要斷了?!?

“難道腦袋不疼嗎?”凌漠輕聲問。

“腦袋也疼。”程子墨揮手制止了正準備發話的蕭朗,說,“行了,不用復述了,我記起來了。”

“不會是裝暈吧?”蕭朗偷笑。

程子墨說:“有一種暈是可以意識清楚的?!?

“暈還能意識清楚?”蕭朗對程子墨左看右看,“你不是摔傻了吧?”

程子墨懶得理他,比畫了幾下,感覺身體應該沒有大礙,感激地看了一眼凌漠,然后換了個話題說:“總之,從今天的表現來看,我怎么著都應該是個捕風者吧?尋跡者不適合我?!?

凌漠擺弄著手中裝有注射器的物證袋,轉臉問蕭朗:“什么感覺?”

蕭朗瞇著眼睛靠在座位上,雙手抱著后腦勺,說:“不知道,說不出的感覺?!?

“她說的那句,你聽見了吧?”凌漠問。

“你都能聽見,我怎么就聽不見?我比你聽力至少好十倍?!笔捓收f。

“你們在說什么呢?”程子墨揮揮手,切斷兩個男人相對的視線,打岔道,“你們在說我嗎?我說什么了?要當捕風者嗎?你們會不會給我美言幾句啊?哦,對了,曹允怎么樣了?抓住沒?”

“我覺得,疑點重重。”凌漠說。

“我也是?!笔捓收f。

“喂!你們當我是空氣???”程子墨抗議道,“我問你們呢,曹允抓住沒?”

話音剛落,兩名工作人員抬著一個擔架從小區里走了出來,正好經過“萬斤頂”的前面。擔架上,是一個白色的尸袋。陽光穿過了尸袋,把尸袋里那一團黑乎乎的輪廓映射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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