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的少女持劍又砍殺兩只噬魂鬼，琥珀色的眸子冰冷而沒有溫度，“你們守住這里，我去兵營那邊。”

“四月，與帝國軍貿然產生聯系不好吧？師父會怪罪的。”

“決夕不開心，師父才會怪罪。”她冷冷道，也懶得再多說，獨自輕身向更北處掠去。

北城門往外三里，五萬軍隊正與鋪天蓋地的怪獸搏殺。刀光劍影間充斥著嘶吼與慘叫，那噬魂鬼不知疼痛，除非將頭顱砍下否則便能一直戰斗，一向畏光的它們在白晝里出沒，連帶著一向最依仗的火都無法再阻止它們的腳步。

將士們且戰且退，漸漸抵擋不住，不斷有人死于噬魂鬼爪下。高亦飛身披黑鎧手握長劍，始終在最前線不肯退卻，肩膀處的傷因劇烈動作早已撕裂，滴滴噠噠的血落在皚皚白雪中，與其他人的、野獸的全混在一起。

“少將！”石凡吼道，“你的傷不足以上陣，請少將回避！”他被密密麻麻的怪獸阻攔在另一端，饒是力大無窮也趕不到高亦飛身邊。

年輕的帝國少將用盡力氣一劍斬殺掉一只噬魂鬼，再也支撐不住單膝跪在雪地上，勉強用劍倚著身體沒有倒下。就算是如此劣境，他的眼神依舊是可怕的平靜，“眾將士聽令，退后三里死守離冰城！”

無人敢懷疑他的命令，漫長的防線撤退，卻唯獨一人留在原地，面對著眼前黑壓壓無窮無盡的敵人——它們行動的速度太快，必須有人留下牽制。

高亦飛倚劍而立，又竭力殺了三只噬魂鬼，肩膀劇痛幾乎握不住劍。眼見一只怪獸迎面撲來，尖利獠牙和腥臭氣息幾乎將他吞沒時，一道黑色身影如閃電般趕到，干脆利落地結束了那只噬魂鬼的生命。

一身黑斗篷黑風帽的少女冷若冰霜，琥珀色的眸子與噬魂鬼的赤瞳相對，仿佛兩只不相上下的怪物。

蒙面少女出手便是魔囈岑隱，一言未發已清理掉三四十頭噬魂鬼，卻也漸顯疲憊，身形明顯慢了下來。人畢竟不是神仙，體力與精力都有限，雙拳難敵四手，哪怕是最頂尖的高手也無法做到以一敵萬。

她退回來，微微喘著氣，魔囈岑隱的反噬太厲害了。

高亦飛不曾見過眼前的少女，卻憑著她手中那把名列十二快刃之一的劍——零燒，還有那異于常人的瞳色認出了她的身份。

畢竟，暗花榜上的頭號殺手，又有誰會沒有聽說過呢？

他遲疑地開口，“四月。”

“嗯。”少女微微蹙眉，眼前的噬魂鬼比想象中的多太多了，想憑他們兩個人就想守住這里，無異于癡人說夢，只能退回離冰城再議。

“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幾日前收到了一封密函，受人之托。”四月短促地回答，將他拉起來，“你還能不能走？”

高亦飛沉著地點點頭，然而一站起來動了半步便是一聲悶哼，肩膀處的傷口血流不止，從帝國軍的黑鎧縫隙中不斷滲出，觸目驚心。他臉色灰白到可怕，饒是連不懂醫術的四月也看出些端倪來。

“別再動了。”她微微按下他的肩膀，沒怎么用力，已經讓后者頹然坐到地上，迅速封住他幾處大穴以免血脈流竄，“被這些鬼東西咬到，果然是有毒的。”

那把名為零燒的劍再度揚起，幽幽清光中襯著風雪與無數怪獸殘肢。四月逼退一輪進攻，左手從懷中取出五顆藥丸大小的鐵球，飛身一跳躍入層層疊疊的怪獸群中，身影上下翻飛如精巧蝴蝶，所到一處便扔下一顆，五顆鐵球幾乎同時炸裂，半空中黝黑如墨的水一灑到噬魂鬼身上，就將它們灼燒得化為黑煙。

“小心！”琥珀色的眸子遠遠望過來，恰巧看到高亦飛身側一只從別處繞過來的噬魂鬼，一時來不及回防忍不住出聲。

高亦飛正要強行突破穴道以應對險情，卻有另一個人攔在了他身前艱難砍斷了它的頭顱。

雙手哆哆嗦嗦地握著小刀，這本是一雙與殺戮無關、只用來救人的手。

鉑藍離得太近，臉上都濺上了些許噬魂鬼的污血。她用身上帶的紗布浸了一些，打算回去再好好研究，熟料那怪獸死去不多時后，竟然整個身軀都變成了煙霧，連同著紗布上的血跡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是什么情況？”

“它們本就是黑暗力量化身而成，沒有實體。我吩咐石凡送你們回藥王谷，為什么不按令行事？”

鉑藍暗罵了一句，假裝沒聽到高亦飛的問題，出人意料地跑到最近一具還沒有消失的怪獸實體旁，挽起袖子一狠心將胳膊湊到那駭人獠牙處，硬生生劃破了自己的皮膚。

“哇，好痛。”她倒吸涼氣，捂著胳膊跑回來。

高亦飛竟一時說不出說話來，冷冷地瞪著她，眼神中全是你最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鉑藍輕車熟路地處理了一下傷口，“我一直治不好你的傷啊，無處下藥，只好自己來親身感受一下噬魂鬼的毒嘍。放心，看你還活蹦亂跳就知道毒不死人的。”

“你……”

“符水已經全部用光了，走。”四月打斷道，一手扶著高亦飛未受傷的上臂另一手摟著鉑藍的腰，略施輕功便帶著兩個人迅速撤退。

他們甚至比提前動身的帝國軍隊更早到達離冰城，四月冷漠地將他們放下，琥珀色的眸直直地看著遠方，毫無溫度，更像是某種爬行動物的眼珠。她身上沒有殺意，不說話的時候整個人的氣息都隱淡下去與周圍融為一體，很難從中剝離出她的氣息——天生的殺手，當她在夜色中亮劍之時，必會有人死去。

“四月姑娘……”

“不用言謝，我說過了只是受人之托，那個人對我來說十分重要，所以想替她做到。至于符水，是那些天炎術士的杰作，看來還有些用處。”

離冰城易守難攻，有其余十幾個同為凜冬的高手在城中坐陣，再加上雪默原上已被四月處理掉幾百只噬魂鬼，場面漸漸控制了下來。四月似乎還想說什么，卻眺望向某處微微皺眉，“我該走了，有個難纏的家伙來了……”

說完，她幾個輕身從十幾丈高的城墻躍下，帶著同伴迅速消失在了眾人視野中。

遠處一列軍隊正策馬朝離冰城飛奔，馬背上依稀可見沈字旗迎風獵獵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