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逃婚的小女孩
- 納尼亞傳奇:能言馬與男孩
- (英)C.S.劉易斯
- 5554字
- 2018-08-24 14:36:11
小女孩馬上就說:“我叫阿拉維斯臺坎西娜,我的家族都是塔斯神的后代,從阿爾蒂布蒂什洛克開始,往下傳到了伊爾森布里蒂什洛克、老基特拉斯,老基特拉斯臺坎是我的高祖父,我的祖父是利斯蒂臺坎,父親是斯特拉什臺坎,他只有我一個女兒。我父親是一個大官,掌管著凱拉瓦爾省,在蒂什洛克(祝他壽與天齊)面前有穿鞋子的資格。我母親已經過世了(希望眾神保佑她安寧),我父親又娶了一個女人。我哥哥死在鎮壓西部偏遠地區叛亂的戰斗中,我的弟弟年紀不大。我的繼母,也就是父親的妻子,對我恨之入骨。她認為,只要我在這個家里,太陽都黑漆漆的,所以她就勸說我父親把我嫁出去,嫁給阿霍斯塔臺坎。阿霍斯塔出身低賤,但一肚子壞水,還懂得阿諛奉承,就在這幾年里贏得了蒂什洛克(祝他壽與天齊)的寵愛,現在的他管著好幾個城市,而且已經被封為臺坎了。如果大宰相去世了,他被選為大宰相的可能非常大。此外,他起碼有六十多歲了,長相和猴子差不多,還是個駝背。哪怕是這樣,我繼母還是努力勸說我父親,由于他權勢極大,所以我父親也想讓我嫁給他,就派媒人過去說親。那邊非常高興地答應了,還說婚禮就在今年夏天舉行。”
“我聽到這個消息以后都想死了,一整天都在床上哭。不過第二天起床后,我就洗了臉,然后拿著我哥哥在西部戰場上使用過的尖銳匕首,給我的赫溫配上馬鞍,一個人騎馬出門了。我來到了一片林子里,林中有一塊空地,那里基本沒有什么人,更看不到父親的府邸。下馬以后,我就解開衣服,把我認為最方便刺入心臟的地方露出來,拿出匕首,向眾神祈禱,請他們讓我死后和哥哥見面。我咬緊牙,閉上眼睛,就要把匕首刺入心臟。就在我還沒刺下去的時候,這匹馬就說話了,是一個人類女孩的聲音,她說:‘我的女主人啊,不管怎么說,你都不能想不開。如果你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如果你活著,說不定還有希望。’”
赫溫小聲嘀咕:“我說得有這么好嗎?”
“噓,小聲點,女士。”正聽得入迷的布里說,“蒂什洛克宮廷里所有人都沒有她會講故事,她的故事講得真好。臺坎西娜,繼續講吧!”
“我竟然聽到馬還會說人話,”臺坎西娜接著說道,“我告訴自己,我已經被死亡的恐懼折磨得產生幻覺了,我的大腦已經亂成一團了。對我們家族來說,死亡和被蟲子咬一口沒什么區別,大家誰都不怕死,所以我感到非常慚愧。我又把劍舉起來了,但赫溫跑過來,擋在匕首和我的頭之間,她給我講道理,就像母親教育女兒一樣嚴肅地指責我。我在驚訝之下竟然連自殺都忘了,也把阿霍斯塔忘記了,就問她:‘你怎么能說人話,我的馬兒?’赫溫告訴了我她所知道的情況,她說在納尼亞,動物們都會說話,她是被偷出來的,那時候她還小。她還給我講了納尼亞的城堡、大船、河流和森林,最后她對我說:‘我非常想到納尼亞去,我以阿扎羅斯神、塔斯神和黑夜女神扎蒂娜的名義發誓。’‘我的女主人,’我的馬說,‘在納尼亞,所有的姑娘都不會被強迫嫁給別人,如果你在那里生活,你一定會非常幸福。’”
“我們聊了很長時間,我內心的希望再次燃起,我沒有死成,這讓我感到很慶幸。我和赫溫制訂了一個計劃,約好了一起偷偷逃跑,計劃是:先回到父親的府邸,假裝對父親為我安排的婚事非常滿意,穿上最華美的衣服,在父親面前唱歌、跳舞。我要對他說:‘親愛的父親啊,我感到很高興,少女在準備出嫁的時候,要祈求扎蒂娜的保護,要向黑夜女神扎蒂娜獻祭,這是一種習俗,請您允許我帶著一名女仆到森林里住三天。’我父親說:‘啊,親愛的女兒,就這樣做吧,我真是太高興了。’”
“然而,我從父親那里回來后就去找他的大臣,也就是他最老的仆人。他對我的愛已經超過了對陽光和空氣的熱愛,在我小的時候,他經常抱著我,把我放在膝蓋上哄我玩。我要他發誓務必保守秘密,然后讓他給我寫一封信。他哭著求我不要這么做,但最后還是同意了,照我說的做了。我把信封上,然后藏在懷里。”
沙斯塔問:“你在信里寫了些什么?”
“小家伙,別打斷,”布里說,“她會在時機合適的時候把信的內容告訴我們的,你不要打斷她的故事。臺坎西娜,接著講。”
“我叫來那個和我一同去林中獻祭的女仆,讓她早上早點兒叫我起來。我和她一同高興地玩耍,我讓她喝酒,她一喝酒就必然睡一晝夜,因為我往酒里面摻了東西。當家里人都入睡以后,我立刻起來,把哥哥的盔甲穿上(我一直把那套盔甲放在臥室里,因為它能讓我想起哥哥)。我給自己準備了一些吃的,帶上了一些上等的珠寶和所有的錢,到了半夜就騎馬出發了。雖然我和父親說去森林里,但我并沒有往那里走,而是先向北走然后再向東走,去往塔斯班城。”
“我知道,如果我成功地騙到了父親,他在三四天里是不會尋找我的。我們到貝爾達城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了。貝爾達城是很多大路的會合點,高級臺坎在這里有特權,蒂什洛克(祝愿他壽與天齊)的信差,騎著快馬把書信送到全國各地去。所以,我就去了貝爾達城的皇家驛站,找到信差的首領,對他說:‘郵差啊,我這里有一封信,是我伯父阿霍斯塔臺坎寫給凱拉瓦爾省大長官基特拉斯臺坎的,你去把這封信送過去,這是五個月牙幣。’信差的頭領應命而去。”
“我假借阿霍斯塔的名義寫下了這封信。信的內容是:‘阿霍斯塔以所向無敵、無往不勝的塔斯神的名義,給基特拉斯臺坎致敬請安。敬啟,我與令愛阿拉維斯臺坎西娜于去年在府上訂婚,眾神保佑,我和她在森林里偶然相遇,實乃幸事。她已經完成了向扎蒂娜獻祭的儀式,符合少女的習俗。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后,我難以控制自己的欽慕之情,她的熱情和美麗讓我深深淪陷,如果我們不立刻結婚,我感到這世界都是一片黑暗。所以,我把一些必需的祭品準備好,在和她相遇的那個時間就和她結為夫妻,然后把她帶到我家里。我們兩個希望您能快些過來,那樣我們會非常高興的。另外,因為我要花很多錢,所以你過來的時候,請帶上她的嫁妝,千萬不要耽誤了。雖然我們匆忙結婚了,但我相信我的好兄弟您是不會生氣的,因為您深深地愛著您的女兒。愿眾神保佑您。’”
“做完這件事,我立即上馬接著趕路,離開貝爾達城。如果這封信送到我父親手里,他應該會親自過來,或者給阿霍斯塔寫信,所以我對是不是有人追趕不怎么擔心。假如后來被發現了,那我也早就過了塔斯班城。發生了這么多事以后,今天晚上又遇到被獅子追趕、下海游泳的事,最后和你們相遇了。”
沙斯塔問:“那個被你下藥的女仆會怎么樣?”
“肯定會挨打,她醒得會比較晚,”阿拉維斯冷冰冰地說道,“但她是我繼母的密探,被我繼母利用了。如果她被打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沙斯塔說:“我認為這不太公平。”
阿拉維斯反駁:“我做了什么,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還有一個我不明白的問題,”沙斯塔說,“我感覺你比我還小,還沒有長大成人呢,怎么小小年紀就要結婚了?”
布里搶過阿拉維斯的話說:“別丟人了,沙斯塔,在臺坎家族里,這已經到了結婚的年紀。”
沙斯塔感覺自己被嘲笑了,臉紅了起來(但其他人并不能看出來,因為天太黑了)。阿拉維斯讓布里分享自己的故事,布里照做了。沙斯塔認為,布里添枝加葉地說了自己騎術差勁和經常摔下來的事情。很明顯,這對于布里來說很有意思,可是阿拉維斯并沒有笑。講完故事后,大家各自去睡覺。
兩人兩馬在第二天一同出發。現在基本都是阿拉維斯和布里在說話,所以沙斯塔認為還是自己和布里一同上路的日子更開心。布里在卡樂門生活的日子有很多年,并且經常和臺坎和臺坎的馬兒們待在一起,所以阿拉維斯知道的很多人和地方,他也都知道。阿拉維斯總是說些:“如果在齊尤得雷之戰中,你也上戰場了,你就能看見我堂哥阿利馬斯了。”這時,布里就會接一句:“嗯,阿利馬斯,是的,他只是負責管理戰車,但我不喜歡戰車,其實我不喜歡拉戰車的馬。那些都不能看作是真正的騎兵。但說到這個人,確實值得人尊敬。在攻打蒂巴思勝利以后,他把不少糖都裝到了我的草料袋里。”或者布里說:“我在那年夏天去了米茨利爾湖。”此時阿拉維斯就會說:“米茨利爾,我在那兒還有個朋友,名叫雷撒若琳。那里的花園萬里飄香,真是一個令人身心愉悅的地方。”沙斯塔感覺布里在疏遠他,但實際上布里并沒有。如果某件事是大家都知道的,就自然忍不住要參與討論,但這在其他人眼里,就認為那些人在疏遠自己。
在布里這匹不凡的戰馬面前,母馬赫溫顯得非常害羞,不怎么說話。阿拉維斯一點兒都不和沙斯塔說話,至少能不說就不說。
然而,他們很快就要考慮更重要的事情了。這一路上的人多了,村子多了,而且也大了,他們就要靠近塔斯班城了。在這以前,他們盡可能白天隱藏起來,到了晚上再上路。但是到了塔斯班城以后該做什么?這個問題讓他們在每次短暫休息的時候都吵個不停。現在必須要解決這個問題了,不能像以前一樣往后拖延了。沙斯塔和阿拉維斯在討論問題的時候,倒是不怎么冷淡。相對于平時聊天的時候,人們在商議事情的時候相處得更融洽。
布里的觀點是,如果大家很倒霉,在經過塔斯班的時候走散了,那么選擇一個會合的地方是現在的首要任務,大家在過了塔斯班城以后,可以在城市的另一邊會合。在布里看來,位于沙漠邊上的古王墓地就是最好的選擇。“是一堆像石頭蜂窩一樣的東西,還挺大的,”布里說,“這里是一個必經之地,卡樂門的人害怕到這里,因為他們認為那里有吃尸體的鬼,不過他們不敢靠近那里正好有利于我們。”雖然這話說起來不太好聽,但阿拉維斯應該有很深的印象(雖然她當時很生氣),不過她表示自己不害怕,不管那里有多少吃尸體的鬼。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集合地點為塔斯班城那邊的古王墓地。大家都認為事情處理得很好,但謙虛的赫溫提出一個問題,現在的問題是應該怎樣過塔斯班城,而不是過了城以后選哪里為會合地點。
“女士,這個問題留著明天來解決吧,”布里說,“咱們現在該略微休息一會兒了。”
但解決這個問題還真不容易,在最開始的時候,阿拉維斯建議大家不進城,在晚上從塔斯班城南邊的河里游過去。但布里不贊成,理由有兩點:一是對于赫溫來說,河面太寬,要游很長的距離,而且還有一個人騎在她背上(布里沒有提到的是,這條河對他來說也太寬了);二是一定有很多船只在水面行駛,只要是看到兩匹馬渡河,就不可能不過來問一下。
沙斯塔認為可以選擇渡河,但要選在塔斯班城的背面,那里的河面不太寬。不過布里提出,沿著河岸好幾里地都有騎著大馬或者在河面上游玩的臺坎和臺坎西娜經過,因為那里有不少游樂場所和花園。其實,阿拉維斯甚至他自己在經過那個地方的時候,都有可能被人認出來。
沙斯塔說:“那我們只能變裝了。”
赫溫認為,大家可以穿過一座又一座城門,因為在人群里混著,所以人們不會注意到,這才是最安全的辦法。至于變裝的辦法,她也表示贊同。赫溫說道:“兩個人可以裝扮成奴隸或者農民,都穿得破一些,我們馬兒背上可以背著包裹,馬鞍、阿拉維斯的甲胄和其他東西都可以裝到包裹里。讓大家認為我們是馱東西的馬,兩個小孩假裝成趕馬的樣子。”
“赫溫,親愛的!”阿拉維斯說,“不管怎樣,你覺得他不會被人認出來是戰馬嗎?”她對這個建議嗤之以鼻。
布里的耳朵往后歪了歪,鼻子噴出一口氣,說道:“我感覺他們看不出來。”
“這個計劃的確不太好,這我也知道,”赫溫說,“但我認為咱們只能這樣做了。咱們看上去已經和以前的樣子不太一樣了,都已經這么長時間沒有梳洗了。至少,我感覺自己和以前的樣子不像了。我認為,如果我們盡量不抬蹄子,假裝成很累的樣子,腦袋往一邊靠,身上再涂一些泥巴,這樣一路走來,不被人注意到的可能性非常大。嗯,我們的尾巴也不能弄得整齊干凈,可以剪短一些,再弄得亂七八糟的。”
“呃,女士,親愛的,”布里說,“如果咱們以那副模樣回納尼亞,你不覺得非常尷尬嗎?”
“嗯,”赫溫溫柔地說(作為一匹母馬,她比較敏銳),“咱們能不能到納尼亞還是一個問題呢!”
大家最終還是采用了赫溫的計劃,雖然都不太高興,但也只能如此了。這是一項非常瑣碎的計劃,其中很多事都被布里看成“搶劫”,被沙斯塔看成“偷竊”。就在那天晚上,有個農莊的好幾個麻袋丟了;第二天晚上,另一個農莊的一卷繩子也丟了。不過,他們還是花錢去一個村子里給阿拉維斯買了一些男孩穿的破衣服。沙斯塔在就要天黑的時候高興地把舊衣服帶回來了,其他人馬都在等他,正在山坡下的一片低矮的林地里待著。這已經是最后一座山了,只要翻過這座山,就能看見下面的塔斯班城了,因此大家都非常激動。沙斯塔對赫溫小聲說:“真希望咱們能平平安安地過去。”熱情的赫溫說:“嗯,是啊,是啊!”
他們在那天晚上沿著伐木人走過的曲折的小路往前走,穿過了樹林,來到了山腰上。當他們從林子里出來,到了山頂以后,就看到了下面的山谷,那里有無數的燈火,一片明亮。沙斯塔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因為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大城市。孩子們在晚飯結束后就睡了,但又被兩匹馬吵醒了。
右邊大海的那個方向就要迎來黎明了,還有幾顆星星掛在天上,他們身邊是又濕又冷的草地。阿拉維斯走入了樹林,然后又回來了,那樣子有點兒奇怪。她把新買的破衣服穿上了,她自己的衣服都收在包裹里,包裹就挎在她胳膊上。那幾只麻袋裝著她的盾牌、甲胄、彎刀,另外還有兩副馬鞍以及其他精致的馬的裝備。赫溫和布里早就把自己弄得又臟又亂了,就要剪短尾巴了。阿拉維斯的彎刀是唯一能剪短尾巴的工具。他們只能把一個麻袋打開,再把彎刀拿出來。兩匹馬都覺得特別疼,這項工作已經做了很長時間了。
“天啊,”布里說,“你要割毛,不是拔毛。如果我不是能言馬,我一定用力往你臉上踹一腳。不要生拔啦!”
他們的手指太冷,而天色還沒有亮起來。最后終于都準備好了,孩子們拿著韁繩(現在他們只能拿著韁繩,沒有帶著皮帶和馬鞍),馬背上馱著大麻袋,他們就這樣開始上路了。
“不要忘了,”布里說,“盡可能在一起,如果分開了,就去古王墓地那里集合。不管誰先到,都必須在那里等待其他人和馬。”
“另外也不要忘了,”沙斯塔說,“你們兩匹馬千萬不能忘記自己不能說話,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能,不然咱們就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