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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胡適挑戰(zhàn)“黨治” 鼓吹約法

國民黨三全大會正式確定以“總理主要遺教為訓政時期中華民國最高根本法”的原則后,在黨內(nèi)當權(quán)派的眼中,約法已無必要。但三全大會關(guān)于一黨專政的主張,引起了部分社會輿論的不滿。其中最早公開挑戰(zhàn)國民黨一黨專政體制的,就是當時擔任中國公學校長的胡適。

胡適原來對國民黨的北伐持肯定態(tài)度,希望國民黨能夠創(chuàng)造一個新中國。北伐時,他就曾對友人說過:他原本反對暴力革命和一黨專政。但是革命既爆發(fā),便只有助其早日完成,才能減少戰(zhàn)爭,從事建設(shè)。目前中國急需的是一個近代化的政府,國民黨總比北洋軍閥有現(xiàn)代知識,一般知識分子應(yīng)該予以支持。胡頌平:《胡適之先生年譜長編初稿》第2冊,臺北:聯(lián)經(jīng)出版公司,1990年校訂版,第664—665頁。

1927年4月,蔣介石實行“反共清黨”之時,胡適正由美國途經(jīng)日本回國,當時一位哈佛大學教授向他詢問國民黨“清黨”真相,胡適回答說:“蔣介石將軍清黨反共舉動能得著一班元老的支持,你們外國朋友也許不認得吳敬恒、蔡元培是什么人;但我知道這幾個人,很佩服他們的見識與人格。這個新政府能得到這一班元老的支持,是站得住的?!?img alt="吳相湘:《胡適“但開風氣不為師”》,吳相湘:《民國百人傳》第1冊,臺北:傳記文學出版社,1982年再版,第153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D6C88B/11228666204573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5242491-empqOg2ISQLKL3YIgvcY6bbmoxY9ezu6-0-5f142de7cafca7f79479e92222a6d62d">

胡適回國后,因他的朋友和學生中有許多人在國民黨內(nèi)擔任要職,因此在南京政府初期的兩年間,他同國民黨要人的往來相當頻繁,并對國民黨的革新寄予了頗多的希望。

但自國民黨決定實施訓政和“黨治”后,胡適對國民黨便漸感失望。特別引起胡適反感的是,在國民黨三全大會上,上海代表陳德徵提出《嚴厲處置反革命分子案》。陳德徵在該案中抱怨:“過去處置反革命分子之辦法,輒以移解法院為唯一之歸宿”,而法院又常以“證據(jù)不足”為由,不予懲處。因此陳氏建議今后“凡經(jīng)省及特別市黨部書面證明為反革命分子者,法院或其他法定之受理機關(guān)應(yīng)以反革命罪處分之”。按照陳氏的提案,國民黨省市黨部有權(quán)認定誰是反革命,即使“證據(jù)不足”,只要有國民黨中央黨部的一紙“書面證明”,法院即可作為終審判決,認定罪名。《陳德徵之提案:嚴厲處置反革命分子》, 《民國日報》1929年3月25日,第1張第3版。這對一貫主張自由主義的胡適來講,是絕對無法接受的。為此,胡適致函國民政府司法院長王寵惠說:“先生是研究法律的專門學者,對于此種提案,不知作何感想?在世界法制史上,不知哪一世紀哪一個文明民族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種辦法,筆之于書,立為制度的嗎?我的淺陋寡聞,今日讀各報的專電,真有聞所未聞之感。中國國民黨有這樣黨員,創(chuàng)此新制,大足以夸耀于全世界了。”《胡適致王寵惠》,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編《胡適來往書信選》上冊,中華書局,1979,第509頁。胡適更諷刺地說:審判既無須經(jīng)過法院,處刑又何必麻煩法院,不如拘捕、審問、定罪、處刑、執(zhí)行“皆歸黨部”,完全“無須法律”, “無須政府”, “豈不更直截了當嗎?”

胡適還將這封致王寵惠函送交各報,但均被國民黨的新聞檢查官扣留。于是胡適在自己主編的《新月》雜志上,連續(xù)發(fā)表文章,嚴厲批評國民黨的一黨專政。他在《人權(quán)與約法》一文中列舉種種事實,指責國民政府保障人權(quán)命令的虛偽,他還說:


我們要一個約法來規(guī)定政府的權(quán)限,過此權(quán)限,便是“非法行為”。我們要一個約法來規(guī)定人民的“身體、自由及財產(chǎn)”的保障,有侵犯這法定的人權(quán)的,無論是一百五十二旅的連長或國民政府主席,人民都可以控告,都得受法律的制裁。


最后他向社會呼吁:“快快制定約法以確定法制基礎(chǔ)!快快制定約法以保障人權(quán)?!?img alt="胡適:《人權(quán)與約法》, 《新月》第2卷第2期,1929年4月10日,第7頁。"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D6C88B/11228666204573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5242491-empqOg2ISQLKL3YIgvcY6bbmoxY9ezu6-0-5f142de7cafca7f79479e92222a6d62d">不僅如此,胡適此后更進一步將矛頭指向?qū)O中山的遺教。他在《我們什么時期才可以有憲法》一文中,首先對孫中山的《建國大綱》提出質(zhì)疑。他認為:民國十三年的孫中山,已不是十三年以前的孫中山了,他在《建國大綱》中完全取消了他以前主張的“約法之治”。不但訓政時期沒有約法,直到憲政初期也無須有憲法。在胡適看來,孫中山之所以一再將憲政時期延期,其原因在于孫認為,中國人民知識程度不足,需要訓練。胡適對此批評道:“人民初參政的時期,錯誤總不能免的,但我們不可因人民程度不夠便不許他們參政。”胡適進一步指出,人民固然需要訓練,但黨國諸公何嘗不需要訓練呢。胡適對《建國大綱》的質(zhì)疑,不僅是對孫中山遺教的批評,也是對國民黨三全大會剛剛通過的一黨專政國策的否定。他的一系列文章自然受到南京政府的嚴厲查禁,國民黨中央訓練部還要求對胡適予以“嚴懲”。《中央周報》第69期,1929年9月30日,第1頁。但他的言論獲得了許多知識分子的支持。張謇之子張孝若致函胡適說:


時局攪到這地步,革命革出這樣子,誰都夢想不到的。而事實一方面,確是愈趨愈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現(xiàn)在政府對老百姓,不僅僅防口,簡直是封口……最痛心的,從前是官國、兵國、匪國,到了現(xiàn)在,又加上黨國,不知中華幾時才有民國呢?《張孝若致胡適》, 《胡適來往書信選》上冊,第523—524頁。


連國民黨元老、一貫主張思想自由的蔡元培也盛贊胡適的“大著”: “《人權(quán)與約法》,振聵發(fā)聾,不勝佩服。”《蔡元培致胡適》, 《胡適來往書信選》上冊,第515頁。為了替胡適開脫,蔡元培還特意致函吳稚暉表示:“胡適之因發(fā)表《知難行亦不易》《人權(quán)與約法》等文,經(jīng)上海區(qū)黨部提議干涉。聞市黨部已加以意見轉(zhuǎn)中央,中央最好以大事化小事,小事化無事之態(tài)度對之。否則現(xiàn)在各方面躍躍欲試,不免形成導火線也。務(wù)請向中央諸公疏通為要?!?img alt="《蔡元培致吳稚暉函》(1930年8月26日),臺北中國國民黨黨史館藏“吳稚暉檔案”,毛筆原件,“吳”字7913。以下均簡稱“黨史館”,并徑注檔案號。"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D6C88B/112286662045739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5242491-empqOg2ISQLKL3YIgvcY6bbmoxY9ezu6-0-5f142de7cafca7f79479e92222a6d62d">

但從此以后,胡適同國民黨的關(guān)系越來越壞。1931年7月,國民黨中政會在討論太平洋國際學會即將在杭州舉行年會問題時,余井塘就在會上指責胡適“平時常作反對本黨的宣傳”,提醒中央注意該會代表人選。最后還是因為有蔡元培從中為胡氏開脫,才未遭限制。《中國國民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政治會議第280次會議速記錄》(1931年7月15日),黨史館藏,毛筆原件:00.1/124。盡管此后胡適的言論大都遭到國民黨的查禁,但他已發(fā)表的文章,很快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共鳴,形成了對訓政時期是否需要約法的一場大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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