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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有關社會組織發(fā)展的文獻綜述

隨著社會組織在中國的快速發(fā)展,學術界涌現(xiàn)了一大批對社會組織、非政府組織(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 NGO)和民間組織的研究。在本文中,社會組織、非政府組織(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 NGO)和民間組織是等同的概念,即泛指那些由公民自發(fā)成立的、非營利性、非政府性、志愿性的公共組織。對于具體概念的討論請參見王名,2010。目前對社會組織發(fā)展現(xiàn)狀的研究文獻大致可以分為以下三類。第一類的研究主要關注社會組織和民間組織興起的宏觀背景和結構性因素。例如,王名等學者將改革開放30余年來的社會組織發(fā)展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即社會組織的興起階段,從改革開放初到1992年;第二階段是在市場經(jīng)濟潮涌下形成的發(fā)展高潮,這一階段從1993年到1999年;第三階段是從2000年以后,隨著政府改革、市場經(jīng)濟改革深化,社會分層與利益集團形成下的發(fā)展高潮(王名,2007;劉求實、王名,2010)。王名:《中國NGO的發(fā)展現(xiàn)狀及其政策分析》,《公共管理評論》2007年第6期;劉求實、王名:《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社會組織的發(fā)展及其社會基礎》,《學會》2010年第10期。他們還指出中國的社會組織的發(fā)展得益于政府職能轉變的體制變革、市場經(jīng)濟的發(fā)展、公共空間的擴大等有利因素(王名、劉求實,2007;王名、孫偉林,2010)。王名、劉求實:《中國非政府組織發(fā)展的制度分析》,《中國非營利評論》2007年第1期;王名、孫偉林:《我國社會組織發(fā)展的趨勢和特點》,《中國非營利評論》2010年第1期。通過研究中國環(huán)保組織從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來的發(fā)展歷程,一些學者指出中國環(huán)保組織的發(fā)展得益于良好的政治環(huán)境、對環(huán)保事業(yè)比較支持的媒體、網(wǎng)絡的發(fā)展,以及國際組織的支持(Yang, 2005; Chen,2010)。Yang, Guobin. 2005. “Environmental NGOs and Institutional Dynamics in China. ”The China Quarterly 181:46-66; Chen, Jie. 2010. “Transnational Environmental Movement: Impacts on the Green Civil Society in China. ”Journal of Contemporary China 19(65):503-523.從90年代開始,政府開始逐步重視環(huán)保事業(yè),并且支持通過第三部門的發(fā)展來應對環(huán)保問題,同時國內的媒體也比較支持環(huán)保組織的活動,這為環(huán)保組織的發(fā)展提供了良好的環(huán)境。網(wǎng)絡的發(fā)展促成了網(wǎng)絡化NGO的發(fā)展,這種組織形式降低了NGO的資金成本,同時也克服了政府對NGO的限制。國際組織對中國環(huán)保NGO的影響主要體現(xiàn)在為國內NGO提供了資源和新的理念,增強了國內環(huán)保組織的合法性,并且推動了國內環(huán)保組織的能力建設。

第二類研究主要側重于分析政府與社會組織的關系是如何影響社會組織發(fā)展的。其中大部分研究將市民社會的理論或法團主義理論作為兩個主要的理論框架來分析中國的社會組織和國家的關系。這類研究的焦點是NGO的自主性問題,即NGO在多大程度上具有獨立于國家的自主性。市民社會理論強調在國家與社會權力的分配格局中,社會占據(jù)主導地位。社會組織與國家互相制衡,并通過促進政治參與和對國家的監(jiān)督從而帶來政治轉型。Cooper, C. M. 2006. “This is our Way in, The Civil Society of Environmental NGOs in South-West China. ”Government and Opposition, 41(1),109-36. ; Morton, K. 2005. “The Emergence of NGOs in China and their Transatnaiontal Linkages, Implications for Domestic Reform. ”Australian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59(4),519-32; Tang, S. Y., and Zhan, X. 2008.“Civic Environmental NGOs, Civil Society, and Democratization in China. ”Journal of Development Studies,44(3), 425-48; Teets, J. C. 2009. “Post-Earthquake Relief and(轉下頁注)例如,高登·懷特通過考察浙江蕭山的基層社團,提出當代中國出現(xiàn)了市民社會的萌芽,指出中國社團的發(fā)展呈現(xiàn)出市民社會的組織化特征,并且正在向著市民社會的方向發(fā)展。White, Gordon. 1993. Riding the Tiger: The Politics of Economic Reform in Post-Mao China. Stanford: 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Frolic在對源于西方的市民社會概念進行調整的基礎上提出了“國家領導的市民社會”(state-led civil society)的概念,并以此對當代中國的社會組織進行了分析。Frolic, Michael. 1997. “State-Led Civil Society. ”in Civil Society in China, edited by Timothy Brook and B. Michael Frolic. Armonk, New York: M. E. Sharpe.

另一些學者則認為法團主義也有學者翻譯為“統(tǒng)合主義”。(corporatism)的框架更適合分析中國民間組織的發(fā)展,這些學者比較強調國家在社會組織發(fā)展中的主導作用。例如,安戈和陳佩華指出,中國的社會組織和國家的關系是法團主義模式。國家在某一領域中僅認可一個社會組織,并通過該組織保持與這一領域的聯(lián)系。Unger, Jonathan, and Anita Chan. 1995. “China, Corporatism, and the East Asian Model. ”The Australian Journal of Chinese Affairs 33:29-53; Unger, Jonathan and Chan, Anita. 2008.“Association in a Bind, The Emergence of Political Corporatism. ”In J. Unger(ed.), Associations and the Chinese State, Contested Spaces. Armonk, New York: M. E. Sharpe.顧昕和王旭通過2001~2003年對北京、浙江和黑龍江三省市的專業(yè)性社團的調研,指出我國的專業(yè)性社團是在具有法團主義特征的社團監(jiān)管體系下開展活動的,專業(yè)性社團的自主性尚未得到充分發(fā)展。顧昕、王旭:《從國家主義到法團主義——中國市場轉型過程中國家與專業(yè)團體關系的演變》,《社會學研究》2005年第2期。范明林和程金也指出政府通過授權等多種方式承認社團的合法性,同時也擁有了對社團的控制權,這種政府和非政府組織關系具有法團主義特征。范明林、程金:《城市社區(qū)建設中政府與非政府組織互動關系的建立和演變:對華愛社和尚思社區(qū)中心的個案研究》,《社會》2005年第5期。Hsu和Hasmath指出,盡管中國政府提出大政府、小社會的理念,但是政府仍然在社會問題管理上起了重要的作用,NGO和社會組織需要積極與全國和地方層面的各級政府進行合作,建立合作伙伴關系,從而影響政府行為。Hsu, J. Y. J. and Hasmath, R., eds. 2013. The Chinese Corporatist State, Adaptation, Survival and Resistance. New York and Oxford, UK: Routledge.

除此之外,還有學者提出了各種社會組織與政府的關系模式。例如,Spires(2011)用附隨共生(contingent symbiosis)關系模式來描述未注冊的草根NGO和政府的關系。這種關系模式的特點是NGO通常會采取自我審查的方式,避免從事和推動民主化相關的工作,而是主要提供社會服務,幫助政府解決一些社會問題,以便得到政府的默許。在這種關系中,政府處于比較強的狀態(tài)。這種NGO和政府的關系不是一種平等的關系,而是政府占主導地位。Spires, Anthony J. 2011. “Contingent Symbiosis and Civil Society in an Authoritarian State: Understanding the Survival of China's Grassroots NGOs.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117(1): 1-45.康曉光和韓恒(2005)提出了國家對社會組織的分類控制的關系模式。國家根據(jù)政府的利益需求以及被控制對象的挑戰(zhàn)能力和社會功能,對不同類型的社會組織采取不同的控制方法。由于國家對不同類型的社會組織采取不同的控制方法,對不同類型社會組織的發(fā)展會產(chǎn)生不同的影響。康曉光、韓恒:《分類控制:當前中國大陸國家與社會關系研究》,《社會學研究》2005年第6期。Ho則以“嵌入式行動主義”的概念來分析環(huán)保組織和國家的關系,即盡管國家對環(huán)境保護運動有所限制,但也提供了幫助。限制性的政治環(huán)境促進社會環(huán)保組織采取一種自愿審查的制度,以及一種“去政治化”的、非對抗性的策略,并充分利用其與政府和國家官員之間的非正式關系來影響政策制定的過程。Ho, Peter. 2008. “Embedded Activism and Political Change in a Semi-Authoritarian Context. ”In P. Ho and R. L. Edmonds(eds), China's Embedded Activism, Opportunities and Constraints of a Social Movement. London, Routledge.

第三類研究是對各種社會組織發(fā)展的案例研究,著重分析NGO面臨的困境以及相應的生存策略和運作過程。陳為雷:《從關系研究到行動策略研究》,《社會學研究》2013年第1期。例如,王名(2001)從NGO的活動、NGO自身的組織能力,以及NGO與政府、企業(yè)、資助者的關系三個角度,對中國的各種類型的社團進行了案例分析。王名:《中國NGO研究2001——以個案為中心》,聯(lián)合國區(qū)域發(fā)展研究中心,清華大學NGO研究所,2001。徐家良和萬方從民間組織與政府的關系模式、資源動員能力、組織活動層次三個維度,對中國民間環(huán)境保護組織的發(fā)展進行了詳細的剖析。徐家良、萬方:《中國民間環(huán)境保護組織活動階段性特征分析》,《經(jīng)濟社會體制比較》2008年第136卷第2期。朱健剛從法律、人力、資金、信任、知識五個方面對上海和廣州的兩個志愿組織進行深入分析,考察草根組織如何確立規(guī)范、設定發(fā)展策略,以及如何建立組織框架、克服困境而發(fā)展。朱健剛:《草根NGO與中國公民社會的成長》,《開放時代》2004年第6期。鄧莉雅和王金紅(2004)通過對在廣東省珠江三角洲土生土長的民間維權機構“番禺打工族文書處理服務部”的分析,考察了中國NGO發(fā)展的制度因素與資源因素對NGO的生存與發(fā)展所造成的制約。鄧莉雅、王金紅:《中國NGO生存與發(fā)展的制約因素——以廣東番禺打工族文書處理服務部為例》,《社會學研究》2004年第2期。張緊跟和莊文嘉通過分析廣州業(yè)主委員會聯(lián)誼會這個案例,指出該組織采取的主要行動策略是非正式政治型的,這些非政治行動策略包括摻沙子、拜老師、接訂單、創(chuàng)制選票市場、尋求媒體支持、結盟友等。而這種非正式政治行動策略是在國家的底線控制與草根NGO的夾縫求生互動中產(chǎn)生的。張緊跟、莊文嘉:《非正式政治:一個草根NGO的行動策略——以廣州業(yè)主委員會聯(lián)誼會籌備委員會為例》,《社會學研究》2008年第2期。和經(jīng)緯等人對農(nóng)民工維權NGO的研究顯示,面對NGO制度合法性的不足和組織資源匱乏的雙重制約,草根NGO為了生存,采取了一系列組織策略。例如,為了補充合法性資源,草根組織不得不著眼于制度外的道義正當性,以期獲得社會的支持以及政府的默認。草根組織試圖通過建立顧問委員會、理事會等方式獲得知識精英的背書,有的還訴諸與政府官員的個人聯(lián)系。和經(jīng)緯、黃培茹、黃慧:《在資源與制度之間:農(nóng)民工草根NGO的生存策略——以珠三角農(nóng)民工維權NGO為例》,《社會》2009年第6期。朱健剛和賴偉軍的研究分析了汶川地震后NGO的聯(lián)合行動,并指出這種NGO聯(lián)合行動是依靠情境性的不完全合作策略。采用這種策略的原因是政治機會結構狹小,NGO以不完全合作的方式來規(guī)避聯(lián)合行動的外部政治風險;同時合作網(wǎng)絡的非正式性和合作意愿的不完全性,使得只有不完全形態(tài)的合作才能滿足聯(lián)合體內部對具體合作形式的要求。朱健剛、賴偉軍:《不完全合作:NGO聯(lián)合行動策略——以5·12汶川地震NGO聯(lián)合救災為例》,《社會》2014年第4期。

雖然目前關于社會組織和NGO的產(chǎn)生和發(fā)展的研究出現(xiàn)了很多成果,但仍存在著以下幾點不足。首先,現(xiàn)有的文獻大多采用國家與社會的分析框架對NGO的發(fā)展進行研究,分析框架比較單一。其次,現(xiàn)有研究的主要關注點是國家與社會組織的關系,以及這種關系對社會組織的影響,但關于資金資源對NGO發(fā)展的影響關注較少。資金資源是NGO生存和發(fā)展的重要資源。我們需要深入研究資金資源和NGO發(fā)展的關系,分析NGO從哪里獲取資金資源,如何動員資金資源,以及不同的資金獲取渠道對組織發(fā)展策略產(chǎn)生何種影響。再次,現(xiàn)有的研究還忽視了組織生態(tài)環(huán)境對社會組織發(fā)展的影響。隨著各個領域NGO的日益增多,NGO所在的社區(qū)日益活躍。NGO行業(yè)中經(jīng)常舉辦經(jīng)驗分享會、能力建設培訓以及考察學習等活動,NGO行業(yè)內的信息交流平臺也很活躍。同時NGO行業(yè)中還涌現(xiàn)了一些比較有規(guī)模和成熟的社會組織孵化機構,致力于培育新的公益組織。這個活躍的NGO生態(tài)環(huán)境是如何影響NGO發(fā)展的,也值得我們關注。最后,近年來我國社會組織快速發(fā)展。在各種社會組織中,有些社會組織發(fā)展得比較好,它們的資源動員能力和執(zhí)行能力很強,它們組織的公益行動具有較強的社會影響力,能影響政府和公共議題。但是有些社會組織發(fā)展得并不好,資源動員能力和行動能力都比較弱,活動的影響力也比較有限。為什么有些社會組織運作得比較有效,有些卻不太有效?社會組織的有效性并未受到關注。

針對以上問題,本書將結合社會運動理論、組織社會學理論以及國家與社會的關系理論,構建一個分析社會組織和NGO運行發(fā)展的理論框架。本書的主要研究問題包括:NGO是如何在中國的政治、經(jīng)濟和社會文化環(huán)境中發(fā)展的?資金資源、政治機會和組織生態(tài)環(huán)境是如何影響NGO發(fā)展的?NGO是如何獲取資源來開展工作并實現(xiàn)自身的社會使命的?這些資源從哪里來?為什么有些NGO的資金獲取能力強,有些則弱一些?為什么各個NGO的資金結構不同?資金結構的不同又是由哪些因素造成的?會給NGO帶來什么樣的影響?為什么有些社會組織具有較大的社會影響力和成效,但有些卻沒有?NGO是如何獲得組織有效性的?哪些因素影響了NGO的組織有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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