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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吃穿住行性:日常生活文化的生成

如前所述,文化世界的最初或發端是工作世界,不具有生活世界文化的意義。人類的最初只是工作文化意義上的人,而非生活文化意義上的人。工作世界的進展,才使人的吃穿住行性等行為有了人化或主體化的本性,才使得人有了日常生活文化。可以說,日常生活是文化世界從工作世界向生活世界進展和躍升的一個初始形態。關于日常生活文化的生成,前面進行了較為詳盡的描述,這里再回顧一下。蒙昧低級階段,人僅僅是語言(恩格斯稱為分節語言)、制造和使用簡單棍棒和打制簡單石器工具意義上的人,文化僅僅是語言、制造和使用棍棒工具意義上的工作世界文化。由于主要住在樹上,還沒有居住文化;由于吃的東西主要是天然的果實、堅果和植物的根莖,還沒有吃文化;由于沒有織物,穿的至多是天然的樹葉、樹皮等,甚至主要是裸體,沒有服飾文化。之所以居住在熱帶,是因為那里可以赤身裸體。這時的性愛行為主要是動物式的群交、雜交。吃穿住等生活世界像動物一樣,沒有生活文化,只有采集意義上的工作世界文化。而行走方面,工作勞動使其能直立行走,僅僅在這個意義上,“行”才具有了人化或文化的意義,具有了生活世界意義。“行”是指行動,不只是指行走,在這個階段,許多行動還不具有人化的生活世界意義,還不具有文化世界意義。蒙昧中級階段,工作技術進入打制石器時代,人們開始使用火,掌握了摩擦取火的技術。這就使原始人可以食用更多的熟食。由于吃熟食,有了吃的生活世界文化;由于移居和對衣物的需求,有了居住和穿文化。蒙昧高級階段,弓箭的發明使得狩獵成為主要的工作活動,吃文化從植物拓展到獵物。這個階段還有了磨制石器,能制造獨木舟,有了用木制纖維做成的手工織物,有了定居文化的萌芽——村落。這表明生活世界文化在吃穿住行等方面進一步拓展。野蠻低級時代,人類學會了制陶術、動物的馴養、繁殖和植物的種植。野蠻中級階段,食物進一步豐富,出現村落以及木和磚石建造的房屋、城堡,在適合游牧的地方出現了游牧生活。野蠻高級時代,鐵器發明和使用。文明時代,工作世界與日常生活世界進一步拓展和豐富,特別是宗教、祭祀等精神生活進一步發展,但在文明時代,人們也遭遇了國家、政治、意識形態等社會文化的規范、激勵、升華以及侵入、遮蔽和壓制。

早期人類日常生活有兩個重要領域或指向,一個是吃,一個是性。正如孟子所言:“食色,性也!”史前文化由于人類生活較為貧乏,生活能力有限,欲求單調,更是如此。芒福德也認為,新石器時代的村落文化,“日常生活都圍繞著兩大問題,食和性:一個是生命的繼續,另一個是生命的繁衍。直至進入有歷史記載的時代之后,村莊的儀典形式上還供奉著巨大的陰莖和陰戶造像。其后,這類造像轉化為紀念性形式流傳給城市,不僅見諸方尖碑、紀念柱、寶塔、穹頂廳堂這類隱晦形式,還表現為一些完全裸露的形式,例如在代洛斯島(Delos,愛琴海地區塞克拉狄斯群島中一小島,傳說為孿生兄妹太陽神阿波羅和月亮神阿第米斯的誕生地——譯者注)上的巨大陰莖造像,雖殘破不堪卻依然屹立,至今仍可見到”〔美〕劉易斯·芒福德:《城市發展史——起源、演變和前景》,宋俊嶺、倪文彥譯,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5,第12頁。。這表明性文化不僅在史前文化、村落文化而且在城市文化乃至整個文化世界中的文化本性意義。關于吃文化,前面做了較為詳盡的描述,下面再談談性文化意義的生成與躍進。性文化是文化世界總體意義生成和躍升的重要方面,沒有性文化就沒有人類文化總體意義上的存在。

性文化即性愛文化,就是性愛的主體化或人化世界,它主要有三重含義:一是性的生理機能,性的物質化、技術化,如性器官、制造物像的性器、性產品等;二是性的精神化,如性崇拜、生殖崇拜、性道德等;三是性的制度化或社會化,如性愛關系、一夫一妻制、有關性的法律法規等。這些方面構成性文化的生活世界總體意義,其本質和基礎是工作世界,即性文化都是在工作世界中造化出來的,或者說,性文化本身就是一種文化創造或生命、生活的創造,本質是工作創造。由此,性文化不只是狹義的“性交”“性關系”,不僅僅是性沖動和性本能,未經主體化或社會化的性本能只是一種自然存在。不得不說,弗洛伊德主義把性文化歸結為一種自然本能和沖動,背離了性的文化本性,但人類性文化確實始于這種原始沖動。

性文化意義的生成與躍升是一個過程。人的性行為的最初或發端是一種自然沖動,不具有主體化或人化的性文化意義。從摩爾根對史前文化婚制的研究看,蒙昧時期的初級階段是一種群交、雜交生態,沒有任何人化的規制,完全沿用了動物性關系的自然生態。這個時期的性只能說是性行為,而不是性文化。如前所述,至少蒙昧低級階段的人和文化只是工作世界意義上的人和文化,還不是完整意義上的人和文化。這個時期沒有吃穿住行的日常生活文化,吃穿住行還處在未開化或未主體化的非文化狀態;同樣,性行為也沒有躍升為日常生活文化。摩爾根對史前文化的分期是科學的,但并不等于人的一切行為在史前文化的每個分期特別是在蒙昧低級階段都是文化。人或文化世界總體意義的生成是一個過程,不是一蹴而就的,同樣,人或文化世界的某個、某些具體因子如吃穿住行性行為以及國家意識形態等的生成也是一個過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性行為作為一種文化,必須是擺脫了動物的自然本能具有了人化的特征,氏族制度下的婚級制度使性關系具有了適應生活環境和工作環境的主體化因子,可視為性文化演進的文化生態,一夫一妻制則是性文化的文明生態。這一過程演進的基礎仍然是工作世界。

性文化或性關系不等于婚姻關系或家庭關系,但后者是前者的主要存在方式或文化形態。人類早期男女性關系雜亂無章,發展到一定階段才出現男女結合的社會形式——家庭,人類性關系早于家庭出現。在摩爾根之前,人們把一夫一妻制家庭看作自古以來一成不變的家庭形態。摩爾根經過數十年的研究,闡明了兩性關系的社會形式——家庭的發展過程,并指出:“我們已經習慣于把專偶制家族自古以來一成不變的家族形態……其實不然,家族的觀念原是經歷了幾個順序相繼承的發展階段才臻于成熟的,而專偶制家族乃是一系列家族形態中最后的一種形態。我的目的就是要說明在專偶制家族之前還有更古的家族形態,那些家族形態曾普遍流行于蒙昧階段,并經歷野蠻階段初期而下達野蠻階段中期。”〔美〕路易斯·亨利·摩爾根:《古代社會》(下),楊東莼、馬雍、馬巨譯,商務印書館,1977,第381頁。在摩爾根看來,專偶制即一夫一妻制是野蠻階段晚期和文明階段的產物。摩爾根將家族分為五種順序相承的不同形態:血婚制家族(若干兄弟和若干姊妹相互集體通婚)、伙婚制家族(以若干兄弟是他們彼此的妻子的共同配偶為基礎的家族形態)、由一對配偶結婚而成的不固定的偶婚制家族、一夫多妻的父權制家族、一夫一妻制的專偶制家族。每一種形態都有獨特的婚姻制度。〔美〕路易斯·亨利·摩爾根:《古代社會》(下),楊東莼、馬雍、馬巨譯,商務印書館,1977,第382頁。在這種順序相承的發展過程中,進步的主流是從血婚制走向專偶制。血婚制家族和伙婚制家族就處于蒙昧階段,偶婚制屬于低級和中級野蠻社會,并繼續到高級野蠻社會;專偶制屬于高級野蠻社會,并繼續到文明社會。摩爾根認為氏族是社會組織的基本單位:“氏族,就其起源來說,要早于專偶制家庭,早于偶婚制家庭,而與伙婚制家庭大致同時。它決不是建立在任何一種家庭基礎上的。它決不以任何形態的家庭為其構成要素。與此相反,無論在原始時代或在較晚時代,每一個家庭都是一半在氏族之內、一半在氏族之外,因為丈夫和妻子必須屬于不同的氏族。要解釋這一點既簡單,又能解釋得徹底,那就是:家庭之產生與氏族無關,它從低級形態發展到高級形態完全不受氏族的影響,而氏族則是社會制度的基本單元,是長期存在的。”〔美〕路易斯·亨利·摩爾根:《古代社會》(上),楊東莼、馬雍、馬巨譯,商務印書館,1977,第226~227頁。“氏族就是一個由共同祖先傳下來的血親所組成的團體,這個團體有氏族的專名以資區別,它是按血緣關系結合起來的。”〔美〕路易斯·亨利·摩爾根:《古代社會》(上),楊東莼、馬雍、馬巨譯,商務印書館,1977,第62頁。祖先和后代之間的血緣關系是氏族的基本特點,這種關系基本上可以視作繼嗣原則,家庭就是從這種婚姻形式(親、從兄弟姐妹的集體相互通婚)中誕生出來的。摩爾根描述了伙婚制和偶婚制家庭的居住狀態。伙婚制家庭住在鐘形的住宅中,每一棟容納一百六十人。許多丈夫和許多妻子集體同居在一棟住宅內,而且通常同居在一間房子里。偶婚制家庭則是幾個這樣的家庭居住在一幢房子里,構成一個共同的家室,在生活中實行共產的原則。雖然如此,這種家庭卻是建立在一男一女相婚配的基礎之上的。摩爾根強調氏族是以血緣關系為基礎,家庭是以婚姻關系為基礎。

但是,人類的最初或最原始狀態,沒有氏族、家庭,也沒有性文化,只有性行為。在摩爾根看來,那時盛行毫無限制的性交關系,每個女子屬于每個男子,同樣,每個男子也屬于每個女子。在兄弟姐妹、父母子女之間均存在性關系。“我們可以根據一系列必要的推論,將人類追溯到這樣一個時候,那時,人類對于火是無知的,他們沒有清楚的語言,也沒有手制的武器,象野獸一樣,依靠地上自生的果實為生。他們以幾乎覺察不到進展的緩慢速度進入蒙昧社會。”〔美〕路易斯·亨利·摩爾根:《古代社會》(下),楊東莼、馬雍、馬巨譯,商務印書館,1977,第534頁。這個階段就是向蒙昧過渡的階段或最初級的蒙昧階段。這時沒有吃文化,性行為也是野獸式的,人與人的關系以性關系維系。“我們從最初以性為基礎、隨之以血緣為基礎、而最后以地域為基礎的社會組織中,可以看到家族制度的發展過程;從順序相承的婚姻形態、家族形態和如此而產生的親屬制度中,從居住方式和建筑中,以及從有關財產所有權和繼承權的習慣的進步過程中,也可以看到這種發展過程。”〔美〕路易斯·亨利·摩爾根:《古代社會》(上),楊東莼、馬雍、馬巨譯,商務印書館,1977,第7頁。

在摩爾根看來,在蒙昧初級階段,有一個以性關系為紐帶的時代,這個時代的性行為是群交階段或群婚階段,這個階段沒有性文化。蒙昧低級階段不是氏族組織而是性組織,是群婚階段,之后才是家族形態的氏族制度。婚級制度是最早的社會制度,婚級組織是最早的社會組織。最早的婚級制度是性關系制度,是按性別組織婚級,而不是按親屬關系組成氏族。“當人類文化處于蒙昧社會的低級水平時候,人們在規定范圍內實行共夫共妻,這是當時社會制度的主要原則。這種規定集體同居的權利與特權發展成為一種龐大的體制,終于成為社會結構的組織原則。”〔美〕路易斯·亨利·摩爾根:《古代社會》(上),楊東莼、馬雍、馬巨譯,商務印書館,1977,第47頁。低級蒙昧階段“蒙昧人既不成熟,又無經驗,而且還受著本身所具有的食色等低等動物欲望的支配,所以他們在智力和心理方面都很低下”〔美〕路易斯·亨利·摩爾根:《古代社會》(上),楊東莼、馬雍、馬巨譯,商務印書館,1977,第37頁。。一開始是受欲望的支配,是性制度、性組織。性組織之后,才是以親屬為基礎的氏族組織。“家族形態一開始是血婚制家族,這種形態的基礎是兄弟與姊妹之間相互集體通婚;從這個形態過渡到第二個形態,即伙婚制家族,……是一群兄弟共有若干妻子和一群姊妹共有若干丈夫——這兩種情況都是集體的婚配。”〔美〕路易斯·亨利·摩爾根:《古代社會》(上),楊東莼、馬雍、馬巨譯,商務印書館,1977,第48頁。關于這種家族形態形成的基礎,他籠統地歸于“人類天性”:“按性別組成婚級,以及隨后較高級地按親屬關系組織成氏族,這都是一些偉大的社會運動順應人類天性所趨的原理于不知不覺之中創造出來的。”〔美〕路易斯·亨利·摩爾根:《古代社會》(上),楊東莼、馬雍、馬巨譯,商務印書館,1977,第48頁。家族形態或氏族制度對性行為有了一定的規制,如禁止父母與子女之間的性關系,有的氏族還禁止兄妹通婚,只允許不同氏族之間通婚。這就對性有了主體化的規定,有了性文化因子,可以說性文化是從氏族或家族制度開始的,這個文化時期應是蒙昧中期以后。

馬克思確認了摩爾根所說的雜交性關系這一階段。馬克思在《摘要》中指出,最古是過著雜交的原始群生活,沒有家庭,“男女雜交;過著原始群的生活;無婚姻可言;比現存的最低級的蒙昧人還低得多;在地球各處發現的、連現存的蒙昧人都不使用的比較粗糙的燧石工具證明,在人類離開了他們原始居住地并作為捕魚者開始散居到大陸各地區以后,他們的生活狀況是極其原始的。——原始的蒙昧人”《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5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376頁。。“原始居住地”就是摩爾根所說的“人類一開始在熱帶,很可能居住在樹上”的蒙昧低級階段,“比低級蒙昧人還低的階段”則是強調最低級的蒙昧階段或動物向蒙昧階段過渡時期。這種“原始的蒙昧人”是雜交、群交性關系沒有進入婚級制度的人,是完全的動物式的自然狀態,也就是摩爾根說的蒙昧低級階段的以性為基礎的性關系維系的組織,只有性行為,沒有性文化。馬克思緊接著說:“血緣家庭……承認一定范圍內的雜交,這種范圍并不是狹窄的;這種家庭組織顯示出它已設法防止的一種更壞的情況。”《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5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476頁。在另一處,馬克思也指出,在原始群中存在過雜交狀態,一旦原始群為了生存必須分成較小的集團時,它就從雜交變為血緣家庭;血緣家庭是第一個有組織的社會形式。這表明,在群交階段之后,性關系才進入血緣家庭階段這一點上,馬克思的觀點與摩爾根所說的從低級蒙昧階段的性組織到家族組織存在一致性。摩爾根認為血婚家族是第一個家族形態,血婚制開始進入氏族社會,馬克思也認為“原始的蒙昧人”在群婚制之后才進入氏族社會。馬克思指出:“但氏族必須從雜交集團中產生;一旦在這個集團內部開始排除兄弟和姊妹之間的婚姻關系,氏族就會從這種集團里面生長出來,而不會更早。”《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5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499頁。“氏族根源于蒙昧時代的狀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5卷,人民出版社,1995,第477頁。氏族從群婚、雜交的原始蒙昧人的“雜交集團”中產生,即在“雜交集團”之后。“排除兄弟和姊妹間的婚姻關系”也表明,性關系的主體化規制是性文化生成的一個標志。

恩格斯也確認了摩爾根所說的這種原始性關系的自然狀態:“摩爾根在這樣追溯家庭的歷史時,同他的大多數同行一致,得出了一個結論,認為曾經存在過一種原始的狀態,那是部落內部盛行毫無限制的性交關系,因此,每個女子屬于每個男子,同樣,每個男子也屬于每個女子。”《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第26頁。“所謂雜亂,是說后來由習俗規定的那些限制那時還不存在。”《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第31頁。那時的性還沒有主體化的規制,完全是自然狀態,還不是性文化。恩格斯針對當時的學術界否認人類性生活的這個初期階段,想使人類免去這一“恥辱”的觀點指出,如果戴著妓院眼鏡去觀察原始狀態,那便不可能對它有任何理解。恩格斯同樣認為,后來始于血緣家庭的幾種家庭形式,按照摩爾根的意見,是從這種雜亂性交關系的原始狀態中發展出來的。這里需注意,恩格斯把這個階段的性關系叫“雜亂性關系”,而把摩爾根描述的血婚制和伙婚制稱為“群婚制”,即把摩爾根的五種家族形態歸結為群婚制、對偶婚制和一夫一妻制三種:“這樣,我們便有了三種主要的婚姻形式,這三種婚姻形式大體上與人類發展的三個主要階段相適應。群婚制是與蒙昧階段相適應的,對偶婚制是與野蠻時代相適應的,以通奸和賣淫為補充的一夫一妻制是與文明階段相適應的。”《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第70~71頁。

馬克思、恩格斯都贊同摩爾根關于人類初期有一個原始性關系組織階段的觀點,認為這種兩性關系是由生產力低水平決定的。“脫離動物的狀態的原始人類,或者根本沒有家庭,或者至多只有動物中所沒有的那種家庭。……但是,為了在發展中脫離動物狀態,實現自然界中最偉大的進步,還需要一種因素:以群的聯合力量和集體行動來彌補個體自衛能力的不足。”《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第29頁。在兩性關系上的排他性必會削弱這種力量,只有雜亂性交關系才能維系這種群體的組織和力量。雖然馬克思說過“在原始時代姊妹曾經是妻子,而這是合乎道德的”《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第32頁。,但合乎道德不一定是文化,人的自然行為有許多合乎道德,但并不是文化,比如前述蒙昧低級階段采摘自然果實食用,符合生態倫理,但無異于一般動物的采摘食用,所以還不是吃文化,而用火燒烤食物就是吃文化了,因為有了人的造化。

性文化演進的最初是低級蒙昧階段或“原始的蒙昧人”的純粹性關系的自然狀態,性文化的起點是以血婚制或血緣關系為起點的氏族社會的性關系,其進展經歷了血婚制—伙婚制—偶婚制—父權制—專偶制。而這一進程演進的基礎是以工作生存技術和工作關系為基本結構的工作世界。下面再主要通過恩格斯的思想加以闡述。

恩格斯兩種生產的理論較為直接地表明,性文化或性關系的本質是生命的生產活動,一方面受物質資料生產的制約,另一方面作為一種基本的生產活動構成家庭、婚姻以及社會生活、社會關系的基礎。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以下簡稱《起源》)的序言里,恩格斯指出:“根據唯物主義觀點,歷史的決定性因素,歸根結底是直接生活的生產和再生產。但是,生產本身又有兩種,一方面是生活資料即食物,衣物,住房以及為此所必需的工具的生產;另一方面是人類自身的生產,即種的繁衍。一定歷史時代和一定地區內人們生活于其下的社會制度,受著兩種生產的制約:一方面受勞動的發展階段的制約,另一方面受家庭的發展階段的制約。勞動愈不發展,勞動產品的數量,從而社會的財富愈受限制,社會制度就愈在較大程度上受血族關系的支配。”《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第2頁。同時,恩格斯指出,在原始社會里,男女之間是平等的,甚至在有些生產和家務勞動中女性的地位高于男性,“在一切蒙昧人中,在一切處于野蠻時代低級階段、中級階段,部分地還有處于高級階段的野蠻人中,婦女不僅居于自由的地位,而且還居于受高度尊敬的地位”《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第88頁。。原始蒙昧階段,婦女擁有較高的社會地位,原因是財產共同擁有,同時也沒有剩余財富。人類婚姻是雜婚制的,父親不確定,形成婦女在社會中享有絕對權威的母親系統。婦女的生命生產地位促進了母系社會的生成與發展。后來隨著生產力的發展和工作世界的躍升,金屬工具取代石器,出現了社會大分工,畜牧業也從農業中被分離出來,男女兩性的地位發生了改變,男人被需要的程度遠遠高于女性的,男人創造更多的社會財富和私有財產,男人的地位和他們的勞動價值和財產同時提高。而在婚姻制度上,形成對偶制家庭,男人有了確定的配偶,并且子女可以繼承他的財產,而婦女的勞動和自身的價值變得越來越不重要,父親取代了母親,一切大權都掌握在男性手中,而婦女處在受壓迫、受奴役的地位。最后,以婚姻家庭性關系為主要形式的性文化躍升為一夫一妻制,母系社會生活躍升為父系社會生活。

恩格斯還揭露了資本主義性文化或婚姻家庭文化與私有制工作世界的關系:“在今日的資產階級中間,締結婚姻有兩種方式。在天主教國家中,父母照舊為年輕的資產階級兒子選擇適當的妻子,其結果自然是專偶制所固有的矛盾得到了最充分的發展:丈夫方面是大肆實行雜婚,妻子方面是大肆通奸。天主教會禁止離婚,恐怕也只是因為它確信對付通奸就像對付死亡一樣,是沒有任何藥物可治的。相反,在各個新教國家中,通例是允許資產階級的兒子有或多或少的自由去從本階級選擇妻子;因此,一定程度的愛可能成為結婚的基礎,而且,為了體面,也始終以此為前提,這一點符合新教偽善的精神。……這種新教的一夫一妻制,即使拿一般最好的場合來看,也只不過是導致被叫作家庭幸福的極端枯燥無聊的夫婦同居罷了。”《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第66~67頁。所以,在這兩種形式下,“婚姻都是由當事人的階級地位來決定的,因此總是權衡利害的婚姻”《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第67頁。。資產階級的經濟地位決定他們的性文化或婚姻家庭關系。階級地位就是經濟地位,就是在工作世界中占有生產資料的統治地位和財產。

性文化、性愛以工作世界為基礎,并不是不講情感,馬克思恩格斯都強調感情的重要性和相對獨立性。恩格斯在《起源》中指出:“現在的性愛同單純的性欲,同古代的愛,是根本不同的。第一,它是以索愛者的互愛為前提的……第二,性愛常常達到這樣激烈和持久的程度,如果不能結合和彼此分離,對雙方來說即使不是一個最大的不幸,也是一個大不幸;僅僅為了能彼此結合,雙方甘冒很大的風險,直至拿生命孤注一擲,而這種事情在古代充其量只是在通奸的場合才會發生。最后,對于性交關系的評價,產生了一種新的道德標準,不僅要問:它是結婚的還是私通的,而且要問:是不是由于愛情,由于相互的愛而發生的?”《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第73頁。但愛情雖有超越現實或經濟關系的相對獨立性,而總體上或最終還是由分工地位即工作地位決定,資產階級的愛情以財產關系為基礎,背離了愛情的本意,還是源于工作世界的異化,缺失共創共享的工作世界共同體。愛情怎樣才能對婚姻問題有最后決定權呢?那就是建立工作世界的共同體關系。“結婚的充分自由,只有在消滅了資本主義生產和它所造成的財產關系,從而把今日對選擇配偶正有巨大影響的一切派生的經濟考慮消除以后,才能普遍實現。到那時,除了相互的愛慕以外,就再也不會有別的動機了。”《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第78頁。沒有分工和經濟地位的差異,以感情為基礎的愛情就實現了,而這種實現實質還是以工作關系即共創共享的工作共同體關系為基礎,有了這種工作共同體,愛情、婚姻就可以不顧及以往的那種經濟關系、分工、工作地位的差異了,因為它們不存在了。恩格斯提出,要想婦女得到真正的解放和平等,首先就要消滅私有制。私有制包括奴隸私有制、封建私有制和資本家私有制,是造成男女不平等以及性關系、性文化、婚姻家庭生活異化的罪魁禍首。恩格斯還認為,婦女不去社會上工作就業,婦女的解放和發展就無法實現。因為,婦女參加工作,在經濟上就可以獲得獨立,不用依靠男人,這樣就可以使婦女的地位有所提高,這對婦女解放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再者,婦女融入工作世界,就會擁有廣泛的社會關系,就不再只有家庭的單一關系,而且可能擁有獨立的社會地位,“婦女解放的第一個先決條件就是一切女性重新回到公共的勞動中去”。恩格斯認為,婦女只有擺脫沉重的家務勞動,把用在家庭勞動中的時間和精力用在社會勞動中,才能使自己得到真正的解放。由此可以說,婦女的解放、男女性文化關系的平等,最終取決于男女在工作世界的解放和平等。恩格斯還認為,賣淫是原始雜婚制的轉化形式,是私有制的產物,只有消滅私有制,建立社會所有制,才能消滅這種墮落的性文化。“因為隨著生產資料轉歸社會所有,雇傭勞動、無產階級、從而一定數量的——用統計方法可以計算出來的——婦女為金錢而獻身的必要性,也要消失了。賣淫將要消失,而一夫一妻制不僅不會終止其存在,而且最后對于男子也將成為現實。”《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第72頁。“這一代男子一生中將永遠不會用金錢或其他社會權力手段去買得婦女的獻身,而婦女除了真正的愛情以外,也永遠不會再出于其他某種考慮委身于男子,或者由于擔心經濟后果而拒絕委身于她所愛的男子。”《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第79頁。這種社會占有制就是共創共享財富的工作共同體關系。它是自由、道德、平等的愛情家庭關系和性文化關系的基礎。

有人認為真正的愛情必須摒棄一切經濟條件,這是對恩格斯婚姻愛情觀的誤讀。恩格斯批判的是不平等的私有財產關系特別是資本主義私有財產關系制約的愛情婚姻,而不是反對一切經濟關系。“一夫一妻制卻會肯定地失掉它因起源于財產關系而被烙上的特征,這些特征就是,第一,男子的統治,第二,婚姻的不可離異性。”《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72,第78頁。恩格斯認為婚姻家庭兩性關系以愛情為基礎,資本主義的婚姻家庭關系建立在資本主義私人占有制基礎上,是不自由、不平等的,伴隨著資產階級對性的貪婪與掠奪以及受壓迫的妓女的不幸。以愛為基礎的自由婚姻家庭建立在未來共同創造、共同占有和享受工作成果的工作共同體基礎上,即愛情本身并不是愛情、婚姻家庭和性文化的最后基礎,一切性文化都以工作世界為基礎,自由的婚姻愛情和性關系以自由平等的工作世界為基礎。

當代技術史家、人文史家芒福德從性文化的數量、質量以及主體地位角度考察了古代性文化的躍進與演化的工作世界基礎。他指出,新石器的村落文化時代,“這是人類性愛生活最豐繁的時期,而且一種新的秩序、新的規則、新的保障,開始進入了這種生活;因為人類開始獲得比以往任何時代都要豐富的食料來源。幾乎可以肯定,這些新石器時代社區中,嬰兒的出生率和成活率都超出了以往任何文化所達到的水平,如果不算極個別的僥幸例外。研磨方法制造的種種工具曾經被當作新石器文化的主要標志,這些工具是一種證據,它反映了這時期人類勞動耐心細致和條理性,這同燧石文化和狩獵文化中的勞動方式有很大區別”〔美〕劉易斯·芒福德:《城市發展史——起源、演變和前景》,宋俊嶺、倪文彥譯,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5,第13頁。。性文化不僅在量上不斷豐富繁榮,而且在質上有了躍升,即有了“新秩序”“新規則”“新保障”。打制石器以及馴養動物、種植等工作技術的發展,使性愛所需的食物更加充足,性行為更規范,即工作世界的進步促進了性文化質和量意義上的躍升。

性文化意義的生成與躍升及其工作世界基礎不僅表現在性愛數量和質量上,還表現在性地位方面。例如,母系社會中女性支配地位的確立就是源于工作世界女性的主導性。芒福德指出,新石器時代農業文化的產生,“這里,女人的特殊需要,女人所擔憂的各種事情,女人對生育過程的熟悉,以及女人溫柔慈愛的本性,必定都起過重要的作用。馴化動植物的內容不斷豐富,人類的食料來源不斷擴大,女人在這種新經濟中的中心地位也隨之確立”〔美〕劉易斯·芒福德:《城市發展史——起源、演變和前景》,宋俊嶺、倪文彥譯,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5,第11頁。。女人在新石器時代的馴養動物、種植農作物的工作世界中的主導地位決定了其在生活世界中的支配權力。“在田地里揮鋤操勞的是女人;在園子里管理作物的是女人;制造器皿,編織筐籃,用泥條纏繞成最早的泥罐的也是女人。就形式而言,村莊也是女人創造的,因為不論村莊有什么其他功能,它首先是養育幼兒的一個集體性巢穴。”〔美〕劉易斯·芒福德:《城市發展史——起源、演變和前景》,宋俊嶺、倪文彥譯,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5,第11頁。

母系社會源于女性強勢的工作能力,包括生命生產和管理財物。子女與母親是一體,不認父親。一開始不會男女數量對等,有的女性多,有的女性少,要平均分配,這就構成群婚氏族大家庭。后來,是女性多于男性,因為男人受到野獸的侵害以及自相殘害,生存環境更艱難,女性的生活地位和分工決定了其不會被輕易殺害。兒女可以聯合起來殺父,古希臘神話雖發生在父系社會,但更說明母系社會可以殺父。母系社會從根本上說就是靠這種女性工作的經濟力量和身體的暴力支撐。后來,男女在生存能力和數量上逐漸平衡。隨著農耕文化的進一步發展,男性越來越成為工作世界的主導。隨著工作地位的變化,對偶婚認父親,父親取得了財產權并具有強勢的工作能力,這就進入父系社會和一夫一妻制的文明時代。這也是靠身體的暴力以及經濟力量和工作能力。這時,兒女即使不幫父親,至多也是中立,所以,權力無論是父權還是母權都是靠實力取得和支撐的,一個是經濟力或工作力,一個是攻擊的暴力。這一點在一些神話當中體現得尤為明顯。

工作世界是性文化的基礎,性活動、性本能是隨工作世界的進展而成為文化進而躍升為文明的。而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論認為,在人類原始狀態下,性活動、性本能的快樂原則是第一原則,是工作的原動力和基礎,是文化乃至文明的發端,“經濟的動機。如果社會成員不去工作,社會就無法為他們提供足夠的生活資料。因此,社會必須努力限制其成員的數目,并把他們的能量從性活動轉移到工作上去”轉引自〔美〕赫伯特·馬爾庫塞《愛欲與文明》,黃勇、薛民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2,第8頁。。在弗洛伊德看來,性活動的快樂原則被工作世界的現實原則代替,最早發生于原始部落。〔美〕赫伯特·馬爾庫塞:《愛欲與文明》,黃勇、薛民譯,上海譯文出版社,2012,第8頁。性活動是人類原始狀態的第一前提,工作是性活動的派生物,是對性活動的壓抑。盡管弗洛伊德把這種壓抑視為必要的或文明的壓抑,但他把性活動視為工作世界的前提和基礎,這從根本上顛倒了工作世界與性文化的關系。而他認為性活動是在工作世界的壓抑中變得文明的,這又恰好確證了工作世界是性文化的基礎。

綜上所述,從日常生活意義的生成看,歷史的第一個前提并不是日常生活文化,而是生產吃穿住行這些日常生活的工作世界;工作世界直接衍生和指向日常生活,是日常生活最親近的基礎和最直接的動力。性、家庭、婚姻、愛情是一個總體,這個總體又具有文化世界總體意義,具有生活世界總體意義,同時,是人與人、自然、社會關系的總體,其本質是工作世界總體。從根本上說,愛情、婚姻、家庭、性關系的自由、平等、道德,都依靠自由、平等、道德的工作世界共同體。人、文化世界和日常生活世界的最初都沒有性文化,只有性行為。性文化生成的起點是血婚制家族,成就于一夫一妻制的性文明文化。性文化演進的基礎是工作世界,其根本支撐則是工作生存能力,特別是技術生存能力。

通過上述考察,至少可得出以下結論。

(1)從理論上講,摩爾根、馬克思、恩格斯雖然都確認了蒙昧早期的那種雜亂性關系時期,但都沒有明確指出這個時期的性活動還不是性文化階段,而是本能的自然狀態,也沒有明確申明以血緣關系或血婚制為起點才進入性文化階段。而蒙昧早期是人類文化的初始階段,這樣就容易使人誤解雜亂性關系時期就是性文化的初始階段。而當時學界的諸多學者雖然認為這個階段不是人類文化階段,但只是出于對人類的羞恥感,甚至否定有這樣一個階段的存在,認為人類性文化一開始就是有規制的,這就把這個階段從史前文化階段排除了。這主要是因為不懂得日常生活文化特別是性文化是一個以工作世界為前提和基礎的逐漸生成過程,而不是一蹴而就的,不是一有了人類或人類文化,就什么都是文化了。

(2)性文化生成的歷史前緣是雜亂性交的原始自然狀態,是純粹的本能和沖動,而后才被主體化,有了各種規則和道德約束,才成為性文化,才具有人的意義。由此,無論是歷史文化還是單純的性文化的第一個歷史前提都不是本能的性沖動,而是工作世界文化和有主體化規制的性文化即血緣關系。以性本能性沖動來揭示歷史原動力的弗洛伊德主義有悖于歷史文化特別是性文化生成的歷史過程。西方馬克思主義者馬爾庫塞雖然認為“文明的首先是工作”,但他認為愛欲的文明不是在工作文明中變得文明的,而是受到工作文明的壓制;不是愛欲依靠工作文明得到解放而是工作文明依靠愛欲解放得到發展。這顯然顛倒了愛欲與工作世界的關系。

(3)性文化不是性文化本身,而是生活世界總體文化。從性文化演化的歷史看,它直接是氏族、家庭關系或社會組織的演進過程,也融合著吃穿住行日常生活生態。由此,性文化的躍升是社會關系、道德關系等生活世界總體意義的進展,而不能就性論性,性文化的建構與發展,都要同社會生活關系、日常生活關系包括各種風俗習慣和規制融合起來,而不能脫離生活世界總體意義單純談論或建構性文化,特別是那些時髦和流行于別國、別處的性文化,即性文化要適用本地本國的文化世界風土。

(4)性文化的基礎和本質是工作世界文化,是隨著工作世界的進展而躍升的。性文化的建構與發展要立足于工作世界的建構與發展,只有建構工作共同體關系,才有高級的文明性文化、性愛關系和家庭生活。解決性文化的泛濫問題也要立足于解決工作世界的問題。以健康的性文化造化自然、造化人、造化社會,或以優化的工作世界、社會世界塑造健康的性文化,早已成為文化世界建構的一個重要指向。幸福的愛情、婚姻、家庭要建立在工作創造的基礎上,而不是靠嫁得好、攀附權貴甚至權色交易。男女性愛的本質是對生活世界特別是工作世界的愛,是以工作能力和工作關系為支撐的。

(5)性文化的核心是愛情文化,主要形態是婚姻家庭文化,從古至今始終存在“通奸”、“雜交”或“賣淫”等色情文化與愛情、婚姻、家庭和社會的矛盾,始終存在愛情、婚姻、家庭同工作世界的矛盾,解決這些矛盾關鍵在于人與人關系的平等,而平等的關鍵在于工作世界的工作地位、工作關系、工作創造和享受的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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