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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秦始皇專制與“焚書坑儒”

一 “商鞅變法”與秦國的專制文化

公元前221年,秦王政統一了中國,建立了秦王朝,稱始皇帝。秦人本起于東方,其早期歷史已遙不可知。大約在西周初年,秦人因參與商紂之子武庚領導的叛亂,失敗后被趕到了西方的黃土高原今甘肅天水一帶養馬。周穆王時,徐偃王作亂,秦人造父為周穆王駕車“長驅歸周,一日千里以救亂”,因功得封于趙,于是以趙為氏。周孝王時,秦人被召至汧渭之間(今陜西扶風和眉縣一帶)為周人養馬,以后逐漸定居下來。因西周末年厲王之亂,周王室影響力大為減弱,給秦人提供了發展空間。周平王時,戎狄入侵,周室東遷雒邑,秦襄公參與了護送,被周平王封為侯,賜“岐以西之地”,秦人由此立國。后來秦人雖然不斷開疆拓土,但其社會與文化發展水平較之東方各國要落后很多,直到秦文公十三年(前753年)才“有史以紀事”,百姓逐漸被“化”(西漢)司馬遷:《史記·秦本紀》。,但即使到了戰國末年,秦地還保留了不少落后的習俗,被東方各國認為“與戎翟同俗,有虎狼之心”,“不識禮義”(西漢)司馬遷:《史記·魏世家》。,連音樂也是“擊甕叩缻”,不能與中原雅樂相比。

秦國社會的發展是從春秋秦穆公時開始起步的,但快速發展并奠定此后統一中國的經濟、政治和社會基礎則是在戰國秦孝公時商鞅變法以后,法家思想在秦國富強和最后實現統一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法家學派在春秋末年產生,到戰國時發展成為顯學,其下又有不少分支,影響最大的是商鞅、韓非、李斯一派,他們鼓吹封建專制主義,主張加強中央集權,建立法制,通過嚴刑峻法來推行改革和進行社會管理,這些主張對富國強兵有非常現實的意義。

秦孝公(前381—前338年)在位時,任用商鞅實行變法,秦國力大增。商鞅變法,涉及政治、經濟、社會各個方面,主要包括:實行基于土地國有化的國家授田制,由此原來依附于領主的農民變成了國家的編戶齊民,既擴充了兵源,也建立起一整套新型的戶籍制度,在此基礎上實行什伍連坐法,中央得以集權,使得秦國的國家治理更為有效;廢除世卿世祿制度、獎勵軍功、建立二十等軍功爵制,大大增強了秦軍的戰斗力,秦國軍隊遂有“虎狼之師”之名,為武力統一全國提供了保障;獎勵耕織,重農抑商,興修水利,推廣牛耕、使用鐵器,因此經濟得以快速發展,秦國的中心地區關中成為千里沃野,號稱“天府”,為日后的統一戰爭提供了堅實的物質基礎。在社會和文化方面,則是推行愚民政策,借此來強化對人民的思想控制。

法家特別是對秦國影響最大的法家代表人物商鞅、韓非和李斯都極力主張實行愚民政策,反對老百姓學習《詩》《書》、百家語,因此,秦國的文化與東方各國相比,反差很大。商鞅早在實行變法時,就曾向秦孝公建議:


昔之能制天下者,必先制其民者也;能勝強敵者,必先勝其民者也。故勝民之本在制民。(戰國)商鞅:《商君書·畫策》,蔣禮鴻《商君書錐指》本,中華書局1986年版。


而制民之要,在弱民,曰:


民弱,國強;國強,民弱。故有道之國,務在弱民。樸則強,淫則弱。弱則軌,淫則越志。弱則有用,越志則亂。(戰國)商鞅:《商君書·弱民》。力案:“越志則亂”一句原作“越志則強”,據蔣禮鴻校改。


所謂“樸”,就是使民無知而聽命。商鞅又稱:“國富而不戰,偷生于內,有六虱,必弱。”而所謂“六虱”,則是“曰禮樂;曰《詩》《書》;曰修善,曰孝弟;曰誠信,曰貞廉;曰仁義;曰非兵,曰羞戰”。如果一個國家有此“六虱”十二條,則“君之治不勝其臣,官之治不勝其民,此謂六虱勝其政也”(戰國)商鞅:《商君書·靳令》。。至于后來的韓非、李斯則更是將商鞅的愚民思想發揮到了極致。韓非的思想集商鞅的“法”,申不害的“術”和慎到的“勢”于一體,因此,韓非既是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又是以鼓吹專制集權和愚民思想而對秦始皇思想影響最大的政治家、思想家。韓非說:


夫貴文學以疑法,尊行修以貳功,索國之富強,不可得也。(戰國)韓非:《韓非子·八說》。

工文學者非所用,用之則亂法。(戰國)韓非:《韓非子·五蠹》。


因此,愚民、輕文、重法,成為秦國專制文化的一大特點。

秦人重法,反映在其法制體系的完善和成文法律及其他相關法規、制度的健全上。近幾十年來,考古發掘出土了為數不少的秦國法律文獻,使學者們對秦國的法制文獻以及文書檔案制度有了比較詳細的了解。

1975年,湖北云夢睡虎地秦墓出土了秦國大量法律文書的簡策(通稱“云夢秦簡”或“睡虎地秦簡”),以后又陸續出土了如“青川木牘”、湖北云夢龍崗秦簡、湖北江陵王家臺秦簡、甘肅天水放馬灘秦簡、湖南大學岳麓書院入藏的秦簡(不清楚何時何地出土)等。2002年又在湖南龍山里耶出土了秦簡三萬六千余枚(通稱“里耶秦簡”),數量遠遠超過著名的睡虎地秦簡。上述大宗秦簡以及與秦簡關系密切的張家山漢簡以上秦、漢簡牘的出土情況及內容介紹,參見本書附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有大量的法律和行政文書(包括成文法律、司法解釋、行政規章,甚至法律學習資料等)、日書(選擇時日吉兇宜忌的圖書)、夢書(占夢之書)、醫書、算書等生活用書,其他類別的文獻如文學、諸子之書幾乎沒有,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秦人文化及秦國和秦朝文獻的特點。

秦國從中央到地方有一套嚴密的官僚體系,負責縣級以下管理的官員通稱為“吏”,他們熟悉法律、制度,《睡虎地秦簡·語書》稱“凡良吏皆明法律令”。同時,還有一套完整的文書制度。《睡虎地秦簡·內史雜》規定:“有事請也,必以書,毋口請,毋羈請(羈請,即代為請示)。”這是說凡是需要請示報告的,必須是書面報告,不能是口頭報告,也不能請人代為轉達。根據睡虎地秦簡、里耶秦簡,秦人的司法文書復雜而細密,審訊犯人有詳細的記錄,包括原告的申訴、被告的供詞、官方的調查及審訊記錄等,稱為“爰書”。在社會管理方面,有非常詳細的登記制度,即各種簿籍。對于這些文書檔案,也有一套嚴格的管理制度。《睡虎地秦簡·法律答問》載:“甲徒居,徒數謁吏,吏環,弗為更籍。今甲有耐、貲罪,問吏可(何)論?耐以上,當貲二甲。”其意為:某人遷居,告知了管理他的吏,而吏未曾給他辦理戶籍遷移手續。現在某人犯了罪當罰,問當初未曾給他辦理戶籍遷移手續的吏應當如何處置。結論是:如果某人的罪名是“耐”耐,是比髡刑輕的一種刑罰,即強制剃除鬢毛胡須而保留頭發。以上,則當罰負有管理失職之責的吏兵甲兩副。直接繼承秦律的張家山漢簡《二年律令·戶律》還規定各種戶籍資料正本存于鄉,而副本則須報送縣廷,如果有戶籍遷移而未及時變更有關檔案的,則相關管理人員都要受罰。

秦王朝建立以后,自商鞅變法以來形成的法制體系和社會管理制度被推廣到了全國,實行愚民政策和重法而輕文的觀念和做法也由原來的秦國延伸到了大一統的“天下”,從而成為秦始皇實行“焚書坑儒”的思想和制度基礎。

二 “焚書坑儒”與圖書之厄

隋代學者牛弘曾經總結隋代以前有關圖書的五次大災難,稱為“書之五厄”,而“焚書坑儒”就是其中第一“厄”。“焚書坑儒”不僅是中國圖書史上第一次“書厄”,也是中國歷史上一件影響深遠的重大事件,它的發生,有著深刻、復雜的原因。焚毀、查禁不利于己的圖書,在秦始皇之前早已有之,《孟子·萬章下》云:


北宮锜問曰:“周室班爵祿也,如之何?”孟子曰:“其詳不可得聞也。諸侯惡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然而軻也嘗聞其略也。”


東漢趙岐注云:


諸侯欲恣行,憎惡其法度,妨害己之所為,故滅去典籍。


這是說戰國時諸侯們害怕已有典籍所載不利于其統治,于是就采取焚毀禁絕的辦法,可見因政治需要而禁毀文獻早有先例。但是,將這種做法推到極端而成為文化專制主義惡例的,則當推秦始皇的“焚書坑儒”。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統一了中國。為了加強其統治,在文化領域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其中最主要的舉措便是“書同文”。在春秋戰國時期,東方六國文字雖然同出一源,但文字之間形體差別極大,不易辨識。秦國繼承了西周以來的大篆,字體變化不大。當統一國家建立之后,如果沒有統一的文字,既會影響到統一國家之內經濟、文化的交流,更會嚴重妨害國家政令、法制的實施。于是,李斯以周代通行的“大篆”為基礎,創制了“小篆”,并以此作為全國必須遵循使用的標準文字。“書同文”的實施,從歷史的角度來看,對于中國社會的進步、文化尤其是圖書事業的發展甚至國家的統一有非常重要的積極作用。但在當時,秦始皇推行“書同文”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借統一文字之機,對用原來東方六國文字寫成的圖書加以焚毀,借以強化對統一國家的文化認同,加上當時被征服的東方六國舊貴族不甘失敗,四處散布流言,并且借古諷今,對秦始皇及其統治政權進行攻擊,于是引發了秦始皇的“焚書”:


(秦始皇三十四年,即前213年)丞相李斯曰:……“古者天下散亂,莫之能一,是以諸侯并作,語皆道古以害今,飾虛言以亂實,人善其所私學,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并有天下,別黑白而定一尊。私學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夸主以為名,異取以為高,率群下以造謗。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制曰:“可。”(西漢)司馬遷:《史記·秦始皇本紀》。


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焚書”事件。

李斯的“焚書”建議是有其思想與文化淵源的。禁止私學,禁止學習、討論、收藏《詩》《書》和百家語等做法,早在商鞅變法時就已采用過。“以吏為師”是秦朝文化管理的一項具體措施,也是過去秦國的一貫做法。商鞅變法之后,在秦國完整的政權組織中,“吏”既是國家政策的執行者,也是法律條文的解釋者、實施者,還是各種法律文書、檔案的管理者。商鞅變法,推行專制主義,在思想文化方面的一個重要手段就是實行愚民政策,除了醫藥卜筮、農業生產之類的文獻外,秦國民間幾乎沒有其他太多的文獻。因此,秦始皇“焚書坑儒”中所謂“以吏為師”的辦法,實際上就是把原來統一之前秦國的思想鉗制政策和秦國文化管理辦法向全國推行。

秦始皇焚書,首當其沖的是東方各國史書。


秦既得意,燒天下《詩》《書》,諸侯史記尤甚,為其有所刺譏也。(西漢)司馬遷:《史記·六國年表》。


所謂“有所刺譏”并不僅僅是對秦始皇的現實統治政策而言,其中可能還有更深刻的含義。秦人本起于西戎,文化發展水平較東方各國要落后許多,在東方儒生看來,秦始皇統一中國,實際上是“蠻夷猾夏”“以夷變夏”。統一之后取得全天下人的認同,是秦始皇急欲解決的問題,而焚毀東方各國史書,可以抹去人們對秦人歷史的記憶,有利于建立秦王朝統治正統性與合理性的共識。與古印度和古希臘羅馬的文化傳統有所不同,中國古代文化有一個非常顯著的特點,就是對家史和國史的重視,先輩們在生產、生活中所總結出來的知識和經驗大多依賴家史、國史的記錄流傳下去。因此,從一定意義上說,家史、國史所記載的內容,能夠反映當時社會發展水平、風俗習慣和文明程度等。秦始皇焚毀東方各國史書,不啻毀滅秦以前的東方各國文化。至于《詩》《書》及諸子百家之語,因為可能被東方六國舊貴族及不滿秦王朝統治的儒生用作攻擊其統治政策的工具,因此也在劫難逃。

后人言及秦始皇暴政及對文化的破壞,常常以“焚書坑儒”概括之。“焚書”的原因及范圍,已略見上述,“坑儒”卻另有原因。

秦始皇聽信方士侯生、盧生之言,求不死之藥而不得,侯生、盧生懼秦法有如果不能應驗“輒死”的條文,借口秦始皇貪于權勢,“未可為求仙藥”,因此逃亡。秦始皇“大怒曰:‘吾前收天下書不中用者盡去之。悉召文學方術士甚眾,欲以興太平,方士欲練以求奇藥。今聞韓眾去不報,徐巿等費以巨萬計,終不得藥,徒奸利相告日聞。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誹謗我,以重吾不德也。諸生在咸陽者,吾使人廉問,或為妖言以亂黔首。’于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陽,使天下知之,以懲后”(西漢)司馬遷:《史記·秦始皇本紀》。。這就是所謂的“坑儒”。

關于“焚書”與“坑儒”二者之間的關系,東漢王充曾有分析:


傳語曰:“秦始皇帝燔燒詩書,坑殺儒士。”言燔燒詩書,滅去五經文書也;坑殺儒士者,言其皆挾經傳文書之人也。燒其書,坑其人,詩書絕矣。言燔燒詩書,坑殺儒士,實也;言其欲滅詩書,故坑殺其人,非其誠,又增之也。(東漢)王充:《論衡·語增篇》,新編諸子集成《論衡校釋》本,中華書局1990年版。


其實,“焚書”是文化專制的需要;而“坑儒”則是方士、儒生們攻擊誹謗秦始皇而犯禁所致,雖然都屬于專制主義的暴行,但二者并無直接的關系。

也應該指出,秦始皇所焚的圖書是有一定范圍的,而焚書范圍的確定,是由其焚書目的決定的。秦朝下令焚毀的圖書,主要是民間所藏原東方六國的歷史書籍、法律文書、先秦儒家典籍如《詩》《書》等以及諸子百家的著作,而秦國自己的歷史著作和“醫藥卜筮種樹之書”(即醫藥書、占卜所用書如《易經》等和農書)則不在禁令之中。另外,天文歷法方面的圖書也未被焚毀:“秦燔《詩》《書》,以愚百姓,六經典籍,殘為灰炭。星官之書,全而不毀。”(晉)司馬彪:《后漢書·天文志上》。此外,秦國博士所藏的圖書并不在焚毀之列。

秦始皇焚書坑儒給中國文化和圖書事業所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僅就焚書的范圍和數量而言,其直接影響是有限的,宋代學者鄭樵云:


蕭何入咸陽,收秦律令圖書,則秦亦未嘗無書籍也。其所焚者,一時間事耳。后世不明經者,皆歸之秦火,使學者不睹全書,未免乎疑以傳疑。……秦人焚書而書存,諸儒窮經而經絕。(宋)鄭樵:《通志》卷71《校讎略一·秦不絕儒學論》,民國上海商務印書館《萬有文庫》本,中華書局1984年版。


清代學者劉大櫆更申論之:


六經之亡,非秦亡之,漢亡之也。后之學者見秦有焚書之令,則曰:《詩》《書》至秦一炬而掃地無余,此與耳食何異?夫書,秦固未嘗盡焚也。……經之亡,蓋在楚漢之興、沛公與項羽相繼入關之時也。……李斯恐天下學者道古以非今,于是禁天下私藏《詩》《書》、百家之語,其法至于偶語《詩》《書》者棄市,而吏見知不舉則與之同罪。噫,亦烈矣!然其所以若此者,將以愚民而固不欲以之自愚也!故曰:非博士官所職,悉詣守尉雜燒之。然則博士之所藏具在,未嘗燒也。迨項羽入關,……燒秦宮室,火三月不滅,而后唐虞三代之法制、古先圣人之微言,乃始蕩為灰燼,澌滅無余。當項籍之未至于秦,咸陽之未屠,李斯雖燒之而未盡也。吾故曰:書之焚,非李斯之罪,而項籍之罪也!……吾以為,蕭何,漢之功臣而六經之罪人也。何則?沛公至咸陽,……而蕭何獨先入,收秦丞相御史律令圖書,……然蕭何于秦博士所藏之書、所以傳先王之道不絕如線者,獨不聞其愛而惜之、收而寶之。……昔者嘗怪漢興,大反秦之所為,而禮樂法度則一遵秦故,而未嘗稍變。由今觀之,然后知蕭何之所以相漢者,惟知有秦之律令,而圣人之經則棄而燒之已久矣。……設使蕭何能與其律令圖書并收而藏之,則項羽不能燒;項羽不燒,則圣人之全經猶在也。(清)劉大櫆:《海峰文集》卷1《焚書辨》,《清代詩文集匯編》影印清刻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


鄭、劉之說,雖不無道理,但秦始皇首開“焚書”惡例的影響則遠遠大于“焚書”行為本身。“以吏為師”,也是一種文化專制的具體措施,近人崔適曾分析《史記》“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云:


吏謂博士也。第燒民間之書,不燒官府之書;第禁私相受授,可詣博士受業。故陳勝反,二世召問博士諸生,博士諸生三十余人前曰“人臣無將”,語本《公羊傳》,事載《叔孫通傳》。若并在官者禁之,三十余人者,焉敢公犯詔書,擅引經義哉?崔適:《史記探源》卷3《十二本紀·秦始皇帝本紀》,張烈點校,中華書局1986年排印本。


“以吏為師”的目的除了讓百姓遵守法紀外,更重要且影響更大的則是禁止百姓“私相受授”,禁止民間私學。上古學在官府,自春秋以后這種局面已大為改觀,民間可以自由設席講學納徒,因此才有戰國時代的“百家爭鳴”,而“以吏為師”,其實質是開歷史的倒車,企圖將人民的思想通過“以吏為師”而限定于“守法”的范疇,這也是商鞅變法以來實行愚民政策的繼續。

不過,任何通過專制手段來鉗制人民思想的做法終難長久。通過焚書、禁書、禁止人民自由的文化交流和學術討論,以此來鉗制思想、毀滅文化,歷來就沒有什么實際、長久的效果,倘有人真愛其書,則可置之夾壁、藏之山野,漢代孔壁出書即其實例。戰國以來,東方各國民間所學以《詩》《書》《禮》為主,而秦始皇焚書令下后,民間仍記誦不衰,故《史記·六國年表》說“《詩》《書》所以復見者,多藏人家”。諸子百家,本來便不如《詩》《書》之學盛,至于一些旁枝末派,更是學者寥寥。因此,焚書令的實際效果是很有限的,而東方各國史書,本來就主要收藏于王府,民間傳本很少,秦始皇并吞六國后,皆輦載來秦,而秦始皇焚書并不焚秦宮藏書,因此東方各國史書,當如劉大櫆等言,實毀于項羽之手。

無論是“焚書”還是“坑儒”,都沒能夠讓秦王朝“二世三世至于萬世,傳之無窮”,秦王朝僅僅維持了十五年便被推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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