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黃色的光線如潮水般傾灑鋪蓋在地面上，依稀聽見倉庫上面傳來滴滴答答的雨聲，嫩葉此刻變得綠油油的，聚在一起遠遠看起來像是一塊幕布。

秦狩躺在地上看著頭頂的吊鋼廠房頂，腦子里各種不相關的畫面此起彼伏地來回盤旋著。

都說人之將死，腦子里出現的是一生中最珍貴最難得的記憶。

那么秦狩，你現在又在想些什么事情呢？又或者，某些人？

“早知道，就不傻乎乎地等了——”

秦狩吐了口血水，扶著地面坐起了身子，靠在身后的柱子上。

潘震就躺在沒幾米遠的地方，看起來他的傷勢要更加嚴重一些，因為在剛剛這些人持續毆打的過程中，潘震試圖進行過反抗，這五六個大漢圍在一起，結果可想而知。

秦狩不是什么大英雄，他只想簡簡單單地活著，遇到這種情況，理性告訴他，護著關鍵部位躺在地上老老實實挨打是最好的決定。

當然，沒人會賤到想要被人打，要是秦狩能像成龍大哥那樣一個打一群，早就上了。

打架這種事情很簡單，打得過了就打，打不過還跑不了，那就老老實實等著挨打，順便心里盤算一下下次怎么報復回來。

秦狩靠在柱子上，動作緩慢地從口袋里摸了一盒煙出來，煙盒里剩下沒幾根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吸，秦狩索性一下子拿出了兩根。

火機就在煙盒里裝著，丟出來點著煙，秦狩手里夾著兩根煙坐在地上，輕輕抽了一口之后，這才抬起頭看起了眼前的這群人。

潘震仍舊昏迷不醒，倒是新來的這幾位大漢，看著秦狩不由得樂了起來，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么淡定——或者說這么裝逼的人。

沒有對比就沒有進步，幾個大漢一看秦狩這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變的架勢，再想想以前他們只會欺負小老百姓，不由得對這哥們兒產生了一點欽佩感——或許這就是逼王吧。

“叫你們正主兒來。”秦狩恰著煙，靜靜說道。

光頭男人雙手交叉在一起，坐在凳子上拱著身子看著秦狩說道：“你配？”

“配不配，也是你說了算的？”秦狩吐了口濃煙。

身邊的幾個大漢一聽這話，立即想要上來接著教訓秦狩，不過這次被光頭男人阻止了。

“兄弟，哪條道上的？說個透亮話。”

“哪條道都不是。”

“那來這里……？”光頭皺眉。

“發財。”秦狩撣撣煙灰，說道：“來這里發財的。”

“發什么財？！”光頭加快了語速。

“毒品的財。”

“這里可和毒品沒有關系，我們這是正規的制藥廠。”光頭摸了摸腦袋，說道：“有合格證的。”

秦狩丟掉煙頭，說道：“你們是誰我不在乎，但是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這里種的麻黃草和罌粟，可以制造出來上噸的毒品，所以別和我在這里說鬼話，讓你們正主來，我有話要和他說。”

光頭將雙手抵在眉間，秦狩的話讓他的表情變得陰沉不定，似乎是在考慮著什么。

“你剛剛說，來這里發財，怎么個發財法？”光頭換了一個問題。

“叫你們老大來。”

“別給臉不要臉！”光頭猛地從凳子上躥了出去，一把抓住秦狩的衣襟把他揪了起來。

秦狩陰沉著臉，盯著光頭一字一字地說道：“讓他來。”

“作死。”

光頭一把踹開秦狩，轉身站了起來：“亮子，小武，把這兩個人給我弄了，干凈點。”

大漢中的兩個人點了點頭，腰間的刀子變得更加锃亮起來，顯然，他們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了。

“洪哥，可以等一下么？”

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在大漢后面傳了過來。

緊接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過來，看著光頭說道：“我可以問問么？”

光頭皺著眉頭，顯然對于男人此舉有些不爽，但是礙于身份，只好答應道：“快一點兒。”

“好。”

男人扶了扶眼鏡，邁步走了過來，他身上很輕易地就透露出一股儒雅氣息，和這些毒販們完全是不同的人，要是不知情的話，更容易把他當成是大學教授。

“你好，剛剛你說的話我聽見了，我雖然不是正主，但是你也看到了，在這里好歹能說上幾分話，你有什么想說的，不如先說給我聽，如何？”男人在秦狩身前蹲了下來，緩緩說道。

“你？”秦狩瞇著眼。

“是的，你好像也沒有什么更好的選擇了，除了告訴我之外，你就剩下一條路了。”

雖然沒有明說，可誰心里都清楚，那條路是條真真正正的死路。

“你們的萃取率是多高？”秦狩沒有著急回答，而是先問了一個問題。

“嗯？”男人饒有興趣地看著秦狩，道：“為什么這么說？”

秦狩冷笑了起來，輕輕道：“要是我猜的不錯，你們原料的提純率很低吧？還有，成品的純度如何？A貨？還是說，連A貨都達不到？”

男人有些汗顏，伸手推了推眼鏡，說道：“你指的發財，難道是？”

“沒錯。”秦狩從地上爬起來，狼狽不堪地說道：“看到那個人沒有——”

秦狩指了指潘震，冷聲道：“我和他，我們兩個，可以制造出來純度達到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以上的毒品，并且，會極大地提高原料萃取率，也就是說，相同的原料，不僅制毒量提高了，而且還提高了純度。”

男人雙手交錯在一起，低頭思考了一會兒，看著秦狩笑了起來：“你騙我。”

“你們制毒效率低下的最重要原因，除去原料的選擇不當，最主要的是過程有問題。”秦狩盯著男人的眼睛，逼問道：“催化劑是用的手性催化部分嗎？”

男人臉上閃過一瞬的驚愕，隨即恢復了平靜。

“21世紀了兄弟。”秦狩笑了笑，“給你們老板打電話吧。”

男人沒有再說話，站起身子朝光頭走去，兩個人交談了一會兒，男人從口袋里掏出手機走到了一邊。

秦狩摸了摸口袋，煙盒里只剩下最后一支了。

近在咫尺的地方，一個人的后背上，不知怎地就升起了涼涼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