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五 紙幣、利率與管制問題:自由主義及其反動

紙幣,按照歌德的說法是靡菲斯特的發明,它在中世紀并未得到使用。在歐洲,紙幣直到17世紀末才出現。

與同時代的其他作家不同,17世紀的威廉·配第對貿易順差沒有多少熱忱。他不把貨幣比作血液,而是比作“國家身體上的脂肪,太少會使它生病,同樣地,太多會經常影響它的靈活性”。“用于驅動一國貿易必要的貨幣有特定的限度或比例”,不只是過小的數量會有損于貿易,過大的數量也會。在后一場合,剩余部分可以放在國王的金庫里凍結起來。而如果沒有足夠的貨幣,建立銀行是有幫助的。它“使我們的鑄幣產生幾乎雙倍的效果”。“如果貨幣太多,就應被熔化鑄成銀條;或者作為商品出口,或者有息貸出。”(斯皮格爾,1999: 113)

從16世紀開始就已經是接近于自由確定利息了。禁止利息已經不在問題之列,所需要討論的是:是否及如何對利率設置最高限額(斯皮格爾,1999: 132)。蔡爾德比較傾向于降低利率,認為低利率能消除一切或幾乎一切社會弊病。在1668年的《貿易與商業利息簡論》中,他主張將年利率限定在4% ~6%或更小的范圍。反對的觀點認為,利息降低是一國富裕的結果,而不是原因。作為一個讓步,蔡爾德承認,“同一個東西可能既是原因也是結果”(斯皮格爾,1999: 132~134)。

對于有關利息的法律限定問題,洛克的看法是,盡管高利率對商業是個障礙,但貨幣的調節是需要通過它的價格來進行的,應該盡可能避免用立法來調節市場利率。對利率的最高額進行限制會導致對貸款流動的壟斷,且使得資金閑置、貿易萎縮。如果要有一個法定利率,則最好是使之接近于當前貨幣稀缺狀況所保證的自然利率。顯然,洛克將利息解釋為貨幣的價格(斯皮格爾,1999: 136)。

關于貨幣的性質與功能,洛克認為有兩個方面,一個是作為“計數器”,一個是作為“約定”——這與我們所謂“群體承諾”的說法很接近。這后一方面導致洛克對紙幣保持謹慎的態度,轉而更強調金屬貨幣對于“約定”(即對商品的索取權)的意義。比如,對于當時國際交易中為何使用金屬貨幣,洛克提供的解釋就是“認可理論”:人類認可黃金和白銀具有普遍的價值;以這種普遍的認可為基礎,黃金和白銀成了共同的約定。就國內交易而言,洛克認為任何數量的貨幣都是足夠的;但是對于國際貿易,就不僅僅是需要“更多金銀”,同時還需要“在比例上比世界的其他地方或我們的鄰居更多”(斯皮格爾,1999: 136~140)。

休謨則認為,貴重金屬的絕對數量是無關緊要的。重要的是金屬貨幣的逐漸增長,以及它們在全國范圍內的徹底調節與流動。利率主要反映的是真實資本的供給與需求狀況,而這種狀況又受到“人們的行為方式與風俗習慣”的影響(斯皮格爾,1999: 182)。不是尋求歡快的地主階級,也不是乞丐般的農民,而是對獲取利潤具有“沖動”的商人和制造商階級,讓資本獲得積累,促使利潤率乃至利息率降低(斯皮格爾,1999: 182)。休謨提出了通脹有益論,認為在貨幣供應增長與物價的最終上漲之間存在時滯,在此期間,貨幣供應量的增加能帶來諸多好處,其中包括“因一輪又一輪的支出的額外擴張而導致的收入與就業的擴張”(斯皮格爾,1999: 183)。休謨的結論是:貨幣供給的增長將不僅帶來價格的上升,也會帶來生產的擴張。這已經很接近凱恩斯的觀點了。

詹姆斯·斯圖亞特(1712~1780)表明“符號貨幣”(包括銀行券、銀行信用、鈔票、債券、商業票據等)的引入刺激了人們手中資產的變化,也導致財富分配的變化。符號貨幣的引入,增加了以不可耗盡的財產去交換可耗盡財產的機會,于是一些有用但又無法流通的財產(這些財產看上去像是不平等的主要原因)有了一個可充分流通的等價物。這意味著財產的“符號貨幣化”是一個消融不平等的重要手段。在筆者看來,“符號貨幣化”其實也可能是增加不平等(當然在這種“不平等”中占據優勢位置的人屬于“紙上富貴”,所以該“不平等”對實際的生活影響并不大)的重要手段,因為人們關于它的知識是存在差異和不平等的。

亞當·斯密(1723~1790)的思考以天賦自由為基點,認為天賦自由體系是給一國帶來財富的最好手段。并認為節儉是資本增加的直接原因,收入中儲蓄的比例“立即被用作資本”。由此,他看輕窖藏貨幣的可能性,覺得不充分的貨幣供給不是問題,紙幣的出現和對金銀幣的替代帶來了極大的便利,終止了以往對貨幣的關注(斯密,1994: 265)。斯密的這種思想引發了薩伊(1767~1832)定律,即“生產會創造對產品的需求”,或者“一種產品一旦被創造出來,就會立即提供一個剛好等于該產品全部自身價值的對于其他產品的市場”(斯皮格爾,1999: 226)。這一定律顯然只與以貨易貨的經濟體系相一致——在以貨易貨的經濟體系中,貨幣只是計量單位,沒有價值儲藏的功能。

與斯密不同的是,托馬斯·羅伯特·馬爾薩斯(1766~1834)指出,財富用作資本,不僅比被簡單花掉更能夠調動勞動,而且這些勞動還會相對的更有價值。“但是貪財的人將其財富鎖在箱子里,不會調動任何類型的勞動。”(斯皮格爾,1999: 254)馬爾薩斯強調了貨幣的儲藏功能,持有貨幣的動機被他認為應包括撫養兒童、購買物產、在未來支配勞動。應該避免貨幣供給的突然收縮;而對于調節蕭條,馬爾薩斯也懷疑單獨的貨幣政策能夠奏效,因為伴隨著貨幣豐裕而來的,通常是更高的價格。在馬爾薩斯看來,重要的不是貨幣供給,而是貨幣的支出(斯皮格爾,1999: 259)。

大衛·李嘉圖(1772~1823)在忠于自由放任方面,比馬爾薩斯更徹底,盡管如此,他仍然強調對貨幣權利的必要約束。1810年李嘉圖在《金塊高價》中指出,是貨幣的擴張,且只是貨幣的擴張,造成了戰時的通貨膨脹;如果英格蘭銀行保持在金本位的制約之下,就能夠預防通貨膨脹。他擁護類似于金塊本位制的“鑄幣計劃”,排除了貨幣數量變化與產品數量變化之間的聯系。并且認為貿易逆差是由貨幣擴張帶來的“通貨冗余”所導致的,“除非我們有冗余的通貨,否則我們不應該進口比我們出口更多的商品”(斯皮格爾,1999: 273)。李嘉圖還發現了比較優勢原理:“在商業完全自由的制度下,各國都必然把它的資本和勞動用在最有利于本國的用途上。”(斯皮格爾,1999: 288)在其《政治經濟學原理》及最后一部著作中,他呼吁終止英格蘭銀行有利可圖的發行紙幣的特權,把這一權利轉交給政府。因為他認為:“這種安排會使其中的利潤由發行紙幣流向使公眾的獲利增長。”(斯皮格爾,1999: 274)這就是說,在銀行喪失了發行紙幣的權利之后,或其相關權利受到約束之后,才會致力于令公眾獲益的事業。

耶里米·邊沁(1748~1832)所秉承的“最大多數人的最大幸福”的原則,讓他在相當程度上認可了政府活動的合法性。由此而來的政治經濟學及治國之術的討論,讓邊沁偏離了嚴格的自由放任立場。在貨幣權利問題上,邊沁強調貨幣擴張是充分就業的手段(斯皮格爾,1999:294~296)。這一立場與休謨的立場有相通之處,也是羅伯特·托倫斯(1780~1864)所樂于堅持的。托倫斯反對金塊論,傾向于強調貨幣擴張對生產的有益影響,并發展了自我實現的預言的原理:“信心的放大總是會制造它所預期的市場的放大。”(斯皮格爾,1999: 301)

托倫斯不僅參與了19世紀早期的金塊論之爭,而且在19世紀英國的第二次貨幣爭論——通貨學派與銀行學派的爭論——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但他此時卻更偏向追隨李嘉圖思想傳統的通貨學派)。彼時,英國已經結束了此前“不可兌換的紙幣本位制”,恢復了金本位,但貨幣運轉仍然處于無序狀態。與極力主張回到不可兌換的紙幣本位的伯明翰學派不同,通貨學派和銀行學派都主張紙幣的可兌換性,只是對貨幣供給的恰當控制方式有不同的看法。

通貨學派(托倫斯是其領袖之一)主張,黃金和可兌換紙幣構成的通貨,需要通過紙幣的管制和調節,使其表現得好像只是由黃金所構成的那樣;也就是說,通貨的擴張和收縮的程度應該剛好像黃金流入流出該國的規模一樣。這意味著通貨學派主張,銀行券應當被看成只不過是黃金的收據。而銀行學派則主張,這樣的管制和調節其實并無必要,只要明確可兌換性要求的約束,銀行界就能在實踐中得出恰當的紙幣數量(圖克,1996)。1844年英格蘭的銀行特許法案將英格蘭銀行的銀行業務與通貨職能分割開來,并按照通貨學派的建議限制其紙幣發行。這可以說是李嘉圖思想在那時的實踐中勝出的證明。

主站蜘蛛池模板: 阿拉善盟| 剑河县| 闵行区| 报价| 大同市| 绍兴县| 北宁市| 庐江县| 南丰县| 兰考县| 丹东市| 甘孜| 商都县| 永善县| 平和县| 汝阳县| 镇康县| 松溪县| 湛江市| 瑞金市| 思茅市| 麻江县| 筠连县| 扶风县| 天气| 南投县| 涡阳县| 丹东市| 西吉县| 建水县| 嘉兴市| 彩票| 北流市| 犍为县| 金坛市| 彰化县| 凭祥市| 六枝特区| 江安县| 陇川县| 剑阁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