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靈殿內的積雪被劍意震得浮空,蕭墨寒手中的玄冰令與云裳掌心的殘令相觸時,整個天劍宗的劍碑突然發出嗡鳴。三長老的本命劍還在地上顫抖,他盯著那枚完整的玄冰圖騰,聲音里帶著不甘:“玄冰宮向來不收外門弟子,何況她是……”
“玄冰令可破萬宗規。”蕭墨寒打斷他,目光始終落在云裳身上,“十年前于掌門曾與我師父定下盟約,持此令者,可入玄冰宮任選靈脈修行。”他頓了頓,袖中翻出半卷泛黃的絹帛,邊緣處染著陳舊的血漬,正是于長生當年的筆跡。
云裳的指尖微微發顫。爹爹隕落前從未提過玄冰宮盟約,可此刻看著蕭墨寒腰間的玄冥劍穗,她忽然想起十歲那年在劍冢撿到的碎玉簡,上面刻著“玄冰寒潭,劍穗共生”八字——原來爹爹早將她的退路,藏在這枚小小的玉令里。
“好個玄冰宮!”三長老突然冷笑,“打著盟約的幌子,實則是想搶我天劍宗的……”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云裳胸前的承影劍穗突然無風自動,銀線如活物般纏上她的手腕,在雪光中映出淡淡的冰蝶印記。
蘇若雪的身影在殿柱后一閃。她袖中藏著的“引魔香”已在方才推搡間滲入云裳的香囊,那是萬藥谷秘制的禁藥,能誘發靈根與魔氣共鳴。看著云裳指尖漸漸泛青,她勾了勾唇角——三長老要的是“魔族奸細”的實證,而她要的,是讓那個總被爹爹偏愛的小師妹,永遠困在這靈根的牢籠里。
“楚墨長老?”云裳突然驚呼。方才還在力保她的楚墨長老此刻正盯著蕭墨寒,瞳孔深處翻涌著詭異的紫黑色,腰間的劍心令不知何時換成了刻著魔紋的令牌。十年前劍冢崩塌時,爹爹曾說楚墨是天劍宗最后的防線,可此刻他握劍的手,分明在施展魔族的“血爪裂空”。
“小心!”云裳本能地撲向蕭墨寒。楚墨的劍刃已到眼前,泛著腐尸氣息的魔氣中,她清晰看見他后頸的皮膚下,游動著一條蛇形咒印——那是魔族“蝕心蠱”的標志。
蕭墨寒的玄冥劍倉促出鞘,冰藍色劍氣撞上紫黑魔焰,在殿內激起千層雪浪。云裳被氣浪掀飛,后背撞上測靈碑時,承影劍穗突然發出清鳴,劍鞘中爹爹留下的殘刃碎片,正順著她的靈脈涌入掌心。
“噗!”
楚墨的血爪擦過蕭墨寒的肩頭,卻在觸碰到他手腕的冰蝶印記時發出滋啦聲響。蕭墨寒趁機旋身,玄冥劍劃出半輪冰月,直接斬下楚墨的右手。然而本該倒地的楚墨卻發出桀桀怪笑,傷口處沒有鮮血,只有紫黑魔氣涌出,他的身體正在迅速干癟,如同被抽干了精魄。
“云裳……”楚墨的聲音突然恢復清明,趁蕭墨寒不備,將一塊染血的碎圖塞進云裳掌心,“去玄冰宮寒潭……找劍穗印記……”他的視線落在她胸前的承影劍穗上,眼中閃過釋然,“你爹爹當年……沒看錯人……”
話未說完,楚墨的軀體便化作飛灰,唯有那半塊碎圖落在雪地上,邊緣處的火焰紋路與云裳掌心的雙魚紋隱隱呼應。蕭墨寒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是傳說中能定位九幽冥火的秘圖,而楚墨作為天劍宗長老,為何會持有魔族的核心秘寶?
“引魔香!”蕭墨寒突然低喝,扣住云裳的手腕。她的指尖已完全青紫,香囊里滲出的紅霧正順著靈脈侵蝕丹田,而那紅霧的氣味,分明與十年前魔后隕落時的魔氣如出一轍。
云裳感覺有巖漿在血管里奔涌。爹爹留下的殘刃碎片在對抗魔氣時發出尖嘯,承影劍穗的銀線突然繃直,如同一柄細劍刺入她眉心。劇痛中,她看見十年前的劍冢——爹爹將承影劍刺入她心口時,劍穗上的血珠曾融入她的靈脈,此刻那些血珠正在蘇醒,化作點點熒光,將紫黑魔氣逼出體外。
“啪!”
蕭墨寒突然甩袖,一道冰棱擊碎云裳的香囊。蘇若雪的身影在殿外閃過,她袖口的牽機花印記在雪光中格外刺眼。云裳看著蕭墨寒染血的肩頭,突然想起楚墨臨終前的話——爹爹當年究竟和玄冰宮做了怎樣的盟約,為何楚墨會知道寒潭劍穗的秘密?
“你的靈根……”蕭墨寒凝視著她眉心未褪的熒光,那是陰陽靈根與魔氣對抗時特有的光華,“為何能凈化蝕心蠱?”他的手指劃過她手腕的劍繭,突然頓住,“這紋路,是玄冰宮‘寒潭劍試’才有的結繭方式,你究竟……”
云裳猛地縮回手。她想起十二歲那年,在劍冢后山偷練爹爹留下的劍譜,每夜用寒潭水淬煉劍穗,久而久之,掌心便有了這種菱形劍繭。可玄冰宮的寒潭劍試,為何會與爹爹自創的練劍之法如此相似?
殿外突然傳來騷動。天劍宗弟子抬著楚墨的殘劍闖入,劍身上的魔紋在測靈碑光芒下清晰可見,三長老趁機大喝:“楚墨長老被魔族附身,足以證明于云裳早與魔族勾結!玄冰宮若護著她,便是與天下修仙界為敵!”
蕭墨寒的臉色瞬間冷下來。他知道三長老在等這個機會——楚墨的“背叛”能坐實云裳的罪名,也能斬斷天劍宗內最后一股支持于長生的勢力。但他更清楚,楚墨臨終前塞進云裳掌心的九幽冥火圖,以及她掌心與玄冰宮相同的劍繭,都在暗示著一個更大的秘密。
“玄冰宮從不受外界脅迫。”蕭墨寒忽然將云裳護在身后,玄冥劍在掌心泛起藍光,“今日我帶她走,若有人阻攔——”他掃過殿內諸人,冰藍的眼瞳里泛起殺意,“玄冰宮的寒潭劍,很久沒飲過天劍宗的血了。”
三長老的本命劍再次出鞘,卻在看見蕭墨寒手腕的冰蝶印記時渾身一顫。那是玄冰宮宮主親賜的“玄冥冰蝶”,意味著眼前的少年不僅是內門弟子,更是宮主首徒,地位堪比一宗少主。
“云裳,跟我走。”蕭墨寒的聲音突然放軟,他知道此刻若硬闖,只會坐實“魔族同黨”的罪名,“玄冰令的盟約,連你們掌門當年都蓋了血印。”他指腹撫過玄冰令背面,那里果然有于長生的劍心血印,“你想去寒潭找楚墨長老說的秘密,對嗎?”
云裳抬頭,撞見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關切。爹爹留下的殘刃碎片還在掌心發燙,九幽冥火圖的邊角刺痛著她的掌心,而蘇若雪袖口的牽機花香氣,此刻正順著殿門的縫隙飄進來——她知道,若此刻留在天劍宗,等待她的將是比柴房更可怕的牢籠。
“我跟你走。”她低聲道,指尖悄悄攥緊九幽冥火圖,“但我要先去劍冢一趟。”
蕭墨寒點頭,袖中翻出一枚冰藍色玉簡:“玄冰宮的傳訊玉簡,捏碎可直達寒潭。”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胸前的承影劍穗上,“你爹爹當年在玄冰宮住了三年,寒潭的劍穗陣,是他親手布下的。”
雪越下越大。云裳跟著蕭墨寒踏出殿門時,看見蘇若雪站在臺階下,蒼白的臉上帶著慣有的溫婉笑意,卻在看見她掌心的九幽冥火圖時,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十年了,這個總給她送傷藥的師姐,終究還是露出了破綻——那枚“忘憂丹”,那包“洗靈散”,還有今日的“引魔香”,原來從爹爹隕落那日起,蘇若雪便一直在試圖掩蓋她的靈根。
“小師妹,路上小心。”蘇若雪上前,袖中滑出一個錦盒,“這是萬藥谷的‘雪魄丹’,可壓制靈根反噬。”她的指尖在錦盒上快速劃過,留下一道幾乎看不見的魔紋——那是能追蹤靈根波動的“牽機引”。
云裳接過錦盒,指尖故意擦過她的手腕。蘇若雪的僵滯瞬間被她捕捉,那是修煉魔族“易容術”才會有的靈脈紊亂。原來,真正的蘇若雪或許早已死去,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不過是借尸還魂的魔族細作。
寒風吹過劍心碑,將承影劍穗的銀線吹得獵獵作響。云裳跟著蕭墨寒走向山門外的玄冰舟,掌心的九幽冥火圖突然發燙,碎片邊緣的火焰紋路,竟與爹爹劍鞘上的雙魚紋完美契合。她忽然想起楚墨臨終前的眼神——那不是背叛者的瘋狂,而是守護者的決絕,他用自己的死,為她撕開了一條通往真相的裂縫。
玄冰舟在雪空中滑行時,蕭墨寒忽然開口:“你掌心的劍繭,是用寒潭水混著劍穗血淬煉的吧?”他看著她驚訝的眼神,唇角泛起極淺的弧度,“我小時候見過一個人這樣練劍,他說,劍穗是劍的魂,要用靈脈血來養。”
云裳的呼吸一滯。那是爹爹教她的練劍口訣,從未對旁人說過。她忽然意識到,蕭墨寒與爹爹的關系,或許遠比她想象的更深——十年前的冰原相遇,玄冰令的盟約,還有他對寒潭劍試的熟悉,都在暗示著,爹爹曾在玄冰宮留下過更深的痕跡。
舟下是萬丈懸崖,積雪覆蓋的劍冢在云霧中若隱若現。云裳摸著胸前的承影劍穗,穗尾的銀線不知何時多了一絲血色,那是方才凈化魔氣時,爹爹的殘魂血珠融入的痕跡。她忽然明白,楚墨長老拼死送來的九幽冥火圖,蕭墨寒手中的玄冰令,還有蘇若雪的種種算計,都在圍繞著同一個秘密——她的陰陽靈根,她體內的承影劍殘刃,還有爹爹用十年壽命為她鋪就的,那條通往寒潭劍穗陣的路。
寒潭血珠,劍穗共生。
當玄冰舟掠過天劍宗牌樓時,云裳回頭望去,測靈殿的飛檐上,蘇若雪的身影正被風雪吞噬,她袖中滑落的,正是方才楚墨長老留下的魔紋令牌。而在她腳下,楚墨長老的殘劍正被風雪掩埋,劍身上的血珠,正順著劍穗紋路,滲入天劍宗的土地——那是爹爹布下的最后一道陣眼,也是云裳即將在寒潭深處,解開的第一個謎題。
蕭墨寒忽然遞來一塊帕子,上面繡著玄冰宮的冰蝶紋:“擦一擦吧,你眉心的血珠,像極了十年前在冰原看見的,落在劍穗上的星光。”
云裳接過帕子,忽然發現他的袖口染著自己的血,那是方才替她擋楚墨血爪時留下的。冰蝶紋帕子擦過眉心時,她忽然想起爹爹說過的話:“劍穗所系,生死相牽。”此刻,她與蕭墨寒的劍穗,正隔著玄冰舟的風雪,在天地間劃出兩道交纏的光痕,如同十年前劍冢崩塌時,那兩枚相觸的玄冰令,拼出的那個完整的,關于長生與守護的圖騰。
寒潭在望,血珠初凝。
云裳看著掌心的九幽冥火圖,忽然明白,爹爹留下的不僅僅是一枚玄冰令,而是一個跨越十年的局——局中棋子是她的靈根,是蕭墨寒的魔骨,是楚墨長老的死,更是藏在寒潭深處,關于陰陽靈根、關于神魔共生的,那個足以顛覆整個修仙界的真相。
而她,即將握著承影劍穗,踏入那片結著千年玄冰的寒潭,去尋找爹爹留在世間的,最后的血誓與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