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生命之源。有了水，沙漠里都能種水稻；有了水，再貧瘠的土壤都會變成糧倉。

崔小龍從縣農牧局借來了一卡車噴灌管。彭吉、何勇安排完工人把管子卸到桔梗地，就回辦公室和崔小龍、李建設商量噴灌工作的具體細節去了。牛大力拿著本子點驗數目、歸類存放。

這批噴灌設備是鋁制的固定式噴灌管，縣農牧局的扶貧下鄉設備，設備采買回來后，一直存放在倉庫里，幾乎沒有用過。這種噴灌管移動起來比較麻煩，需要每根都拆卸下來才能移動，大型的農場一般直接安裝可移動的噴灌設備或者噴灌圈；蔬菜瓜果類的精細化種植區又往往采用微噴或者滴灌；小型農場為了節省成本會采用比較便宜的噴管帶代替；這種固定式的鋁制噴灌管就得那些土地整齊、資金充足、種植作物用水周期相對穩定的農場使用咯。

崔小龍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這套噴灌設備的優缺點，著重強調了一下這點小事兒自己分分鐘搞定。李建設說：“老何，還是你負責一下噴灌。重點是桔梗地，燙死的那二百來畝先放一放，實在沒有必要就毀了重新播種。現在的噴灌管件明顯不夠，配件也不齊全，一次性使用也就一百多畝地，咱們現在有至少三百畝桔梗需要噴灌。”

“彭總兒，你趕緊跟馬總要錢，讓小牛把需要的配件列個單子盡快采購。老何，下午你開始找人準備噴灌，晝夜兩班倒；咱們的東西都在地里扔著，晚上還得安排個人值班，你看看怎么安排一下。小牛你和老何溝通一下，看看哪些地塊先澆，哪些后澆，不能抓瞎亂澆一氣。”李建設安排完坐在茶幾前的沙發上嘖嘖地抽了一頓煙。何勇泡了很濃的茶，喝個不停。彭吉一邊玩手機一邊抽煙，時不時地抬起頭看看講話的李建設：“放心，李總，缺啥買啥，不差錢。”

崔小龍一直站著來回溜達，手里也捧著一個茶杯，他見李建設說得差不多了，接著說：“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水井和水泵。這里的水井大多是六七十年代開挖的大眼井，有的水位下降不能使用，有的不在我們流轉過來的地里，需要讓村里協調。”

“水泵的事兒我跟陳主任說了，他說村委會還放著一些前兩年上級扶貧下來的水泵和電纜可以借給我們用一用。這個還得崔總和陳主任說一聲，看看怎么個用法，”李建設顯然把問題都想過了：“電的事兒陳主任也答應幫忙解決。”

“那都別呆著了，趕緊忙吧，看把人小牛愁的，”崔小龍走到坐在辦公桌前愁眉不展的牛大力一邊說一邊撥通了手機：“哎、哎，陳主任，我是崔小龍啊。。。”

別看何勇平時大大咧咧，干起活兒來一點不含糊，下午就找齊了五六個零工，排好了班，這會兒一幫人往地里扛著噴灌管，老何帶著老黃頭兒還有先前鬧事兒的楊老五正在搭起一頂帳篷。楊老五自從鬧事兒被陳建金教訓之后，一直老老實實地，還像變了個人積極地問公司找活兒干，這些噴灌干活兒的零工有兩個就是他帶來的，還有三個是鄭長山介紹的。

“楊老五，這幫人可就交給你了，把這地澆好了，可不能偷懶耍滑，”何勇半開玩笑地說著，一邊拿起錘子錨定固定帳篷的拉繩。

楊老五臉一橫、眼一瞪：“我在這兒，誰敢不老實。”

老黃頭兒不待見楊老五，心里憋著話兒想可別讓我住這兒，天天盯著這幫二流子。他轱轆了幾圈眼睛，小心翼翼地問何勇：“何總，他們晝夜輪班澆地，也離不開人，這帳篷正好讓他們歇歇腳？”

“先讓值班的住吧。你說你個老黃頭兒，我還想著讓你住這兒值班呢，得了，你先看大院的大門吧。”

陳建金免費把村里的水泵借給了公司，還安排電工幫忙接好了電，噴頭在井水的壓力下歡快地擺動著腦袋，霧水打濕了地面，也讓牛大力懸著的心開始平穩下來。

“勇哥，先緊著東山腳下北頭的一百畝開始噴灌吧。保持地表濕潤，開始澆水就不能間斷了，得一直保持地表濕潤，直到桔梗苗子長出子葉。但是也不能一直澆一塊地，澆透了就能先澆別的地塊，地表快干的時候再澆一遍，”牛大力和何勇就噴灌方式做著交流。

“那個費勁兒，你就說一次澆多長時間，我們澆完了倒地塊就是了，”何勇懶得搞清楚啥叫子葉地表。

“這些老鄉比咱們有經驗，一開始澆透一塊地怎么也得五六個小時，再澆第二遍有兩三個小時就好了。現在的水泵一次性也就能滿足8-10畝地噴灌使用，再多了壓力不夠，用不了。”

牛大力最后還是讓他們大概齊先澆上再說，至于怎么澆澆到什么程度，隨時提醒比把一堆要求直接告訴工人可能更好吧。牛大力安慰著自己在地里慢慢地走著。

地里還殘留著許多前兩年農業灌溉系統升級改造留下的涂著紅漆的噴灌接頭，半米深的地下還有數千米的主管道。為了配合農田灌溉系統升級，新打了許多口二十米深的水井，可是這些水井挖得出水量不足，電力配套系統也不完善，加上地下管道埋深過淺，寒冷的冬季地下管道結冰堵塞，來年也無法繼續使用。這些當年的面子工程悄無聲息地留在了地下，像潛伏的病毒，無聲地傷害著這片沉默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