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深綠色錦袍，勾綴了些大朵的花紋，套在衣衫外面。墨發被一只樣式簡單的木簪簪起，襯得外貌愈發清秀，頗有幾分踏雪尋梅的清高風姿，恍若隔了俗世煙火。只是其眸上覆上了一層白綾，繪了些晦澀難懂的銘文在上。讓人看了都不忍嘆息道可惜了，生得如此的公子，竟是眼盲。

宋九盯著那塊白綾，一時有些發怔，好在很快清醒過來。

剛才突如其來的刀劍聲，嚇得街上的商販顧不上攤子，慌忙散走。連桃花肆里的人，等宋九回神過來時，也已經散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下她一個。剛才的喧聲如是夢境一般。轉瞬，一條大街凄清下來，來不及收的菜籃小攤在慌亂的人流中被沖倒，灑了一地，凌亂不堪。

大街上還余下那位綠衣公子，身后還跟著一群黑衣人。

宋九饒有興趣地座在肆里朝窗子外看。

“殺。”為首的一人發號施令道。

身后的幾名殺手收到訊息，將許南風圍了起來。黑衣人看準時機，出手間招式狠戾，直向許南風要害刺，許南風也拿劍回避，黑衣人劍鋒忽蹭到許南風右臂，衣角被劃破，顏色已是染成暗綠色，一個回鋒，許南風便錯開了黑衣人的包圍圈。

黑衣人這才明白，剛才許南風是故意賣的破綻。

許南風右手染血，拿著劍也有些吃力，劍上已染了血，向下滴著，在地上蔓延開來，觸目驚心，也不知是他的還是敵人的。

“當——”似是終于無力，許南風的劍已經脫了手，掉在地上。

宋九看這情形，以為這許南風是必死時，惋惜地回過眼。

突兀響來的笛聲，傳進宋九耳里。似是波濤滾滾而來，帶了一整個天地將傾的氣勢，在翻騰出泛白的波浪，但又飄渺似山間嵐霧，躲藏在暗處，令人琢磨不透。

“笛聲？”宋九蹙了蹙眉，耳畔忽然傳來清脆的笛聲，使她重新朝著窗外看。從殷紅的鮮血中傳出的笛聲，與眼前的情境著實不符。正當她疑惑時，許南風口上已經橫了一支笛子，且吹得不疾不徐，根本不像一個被逼入絕境的人。

“是亂命曲。”為首的黑衣人目光寒了寒，接這單生意的時候可沒人跟他說過這許家不過弱冠的家主會吹亂命曲，而且身上還有亂命這把笛子。

亂命，顧名思義，逆天而行。亂已命，亂萬物，亂眾生。關于亂命的由來坊間眾說紛紜，流傳最廣的還是當年第一代許家家主許幽求仙問道，途中結識聞名天下的筑笛師段逢雪，兩人相知，最終離別時段逢雪贈了一把玉笛給許幽。后來再遇時，許家家主放棄羽化的機會，轉而欲跟段逢雪共度余生。誰知，段逢雪也是命不好，身染重疾，許幽不甘心，欲逆天而行，才寫下這首亂命。許幽臨死前，將畢生修為封印入玉笛中，也由他的后代流傳下來。這個傳聞是不是真的誰也不知道，但有一點黑衣人可以確定。

當年的亂命一曲，血色涂炭，烽火遍地，救大漢，亡前朝，至今成為傳奇，也因此才確立了許家在漢朝的地位。不過他聽說，醫圣許幕便出自許家，九年前他退隱江湖時，便帶走了這把玉笛，理應不在許南風這。可是許幕也沒道理會帶走一支假的啊，黑衣人是怎么也沒想通。

驀地，黑衣人胸中一悶，嘴角溢出一絲鮮紅，打斷了他的思考。曲子似暗藏千鈞之力，敲擊著心魄。

亂命，果真名不虛傳，黑衣人向后一個踉蹌，差點不穩跌下。

“撤。”黑衣人打了個手勢，穩住體內亂竄的內力，就如影一般消失了在宋九的視線里。

受了傷，動作還能這么快嗎......

宋九又忍不住在心里叨上幾句。

宋九推開桃花肆虛掩著的門，發出吱呀的聲響，引起了許南風的轉身。

剛才吹奏亂命曲耗費他太多內力，加上原先的傷口，體力透支，聽到推門聲，又警惕起來，卻也沒支撐多久，他的意識就一片模糊，濃重的疲倦感襲上心頭，昏昏沉沉地倒了下去。

昏前他似乎還聽到了女子輕微的細聲。

“這不會是死了吧······”宋九心情復雜地晃了晃許南風，見沒什么反應，干脆把人帶回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