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有何可怕
- 兩生湖夢
- 蜀山臥月眠霜
- 3206字
- 2018-06-25 19:42:26
嵬名青陽正要關門,范紫心往前搶了一步,險些就跌進了眼前人臂彎中。
背后的門咔搭一聲合上,留下令人心驚的余音。室內燭光昏暗,她小巧的身形恰好處在面前男子投來的陰影中,周遭亦充滿了濃烈的雄性氣息。
這種被嵬名青陽包圍的感覺,既讓她緊張,又讓她難以抑制地激動。
嵬名青陽并不是一個容易發怒或驚訝的人,但眼前一幕似乎在他意料之外。他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光火,身形未動,便仿佛生出一股泰山壓頂似的氣勢,怔得范紫心不僅小鹿亂撞,更惶惶不知如何開口。
“膽子不小。”嵬名青陽只說了這四個字,言語間也不知是贊許還是嘲諷。
范紫心定了定神,道:“紫心……紫心想斗膽向堂主求個人情……”
嵬名青陽:“哦?”
話一出口,范紫心就有些后悔了,但走到這一步,也只能硬著頭皮賭一把:“之前,虞夫子說,先前被淘汰的人,不是不能繼續為知林堂做事。”
她抬頭看了一眼嵬名青陽的神色,瞧不出絲毫喜怒,才大著膽子繼續說道:“原本鐘妹妹跟路大哥私交不錯,未想路大哥半道走了。我瞧鐘妹妹自那之后就心神不寧,想是……思念得緊。紫心想問問堂主,若是知林堂對路大哥并不至于趕盡殺絕,可否讓他回到營中來?……當然了,如果路大哥有什么不好饒恕的過失,那堂主便當紫心什么都沒說。”
其實她跟路斷塵和鐘半夏根本沒有那么好的交情,只想借個由頭引起嵬名青陽的注意,以顯示自己為了朋友不惜冒險觸怒堂主的義氣和膽量。
嵬名青陽見眼前這個女子膽敢為路斷塵求情,背后的原因實在不能不讓他有所猜測。他悶聲冷笑道:“呵,鐘半夏與路斷塵有私?我看,是你跟路斷塵有私吧。”
范紫心聽得腳一軟就跪了下去,帶著哭腔道:“紫心,紫心真是想為鐘妹妹求情,堂主明察!”
嵬名青陽見眼前人盈盈欲淚,卻還沒有輕易饒過她的意思:“對了,你不是跟路斷塵有私,而是跟徒單鳴鐸和鮑空弦有私。怎不見你為他二人求情?”
范紫心腦中轟然作響,臉色煞白,慌忙作辯:“我沒有!徒單鳴鐸和鮑空弦……紫心……紫心也是不堪其擾,只是同在營中,不好與他二人撕破臉面。紫心是清白的……”
嵬名青陽闔上雙目,道:“本座要休息了,明日再處置你。”
范紫心呆呆地跪在原地,為自己的一招臭棋悔青了腸子。嵬名青陽睜眼,目光一凜,那驅趕的意味不能更明顯。她趕緊扶著墻起身,弓著身子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
范紫心一夜睡不安寧,并不是沒有冒出逃跑的打算,但冷靜下來之后一想,又覺得只要自己一口咬定是為了鐘半夏求情,嵬名青陽應該還不至于不分青紅皂白就以莫須有的罪名加害她才對。
第二日早上,她早早到了三篋堂中,跪迎嵬名青陽。
曦月亦來得早,昨晚雖聽到些動靜,但并不清楚究竟,便單刀直入地問了范紫心。聽了事情原委之后,她決定幫范紫心這個小忙。
等嵬名青陽進堂時,諸人都已到齊。鐘半夏和晏傾河見曦月跟范紫心并排跪著,不知何故,上前詢問,但沒有得到回復。
范紫心負荊請罪,嵬名青陽不覺得意外,但不解為何曦月也在旁跪著。曦月也不等嵬名青陽開口,就直接說道:“昨日我拜托范姑娘為路斷塵求情,沒想到她因此觸怒了堂主。此事本是因我而起,若她因此受罰,我實在過意不去,還請堂主明鑒,要罰便罰我吧。”
竟有兩個女子同來為路斷塵求情,嵬名青陽覺得越發有趣了,問道:“昨夜范紫心說,鐘半夏與路斷塵有私,你也是為鐘半夏求的情么?”
鐘半夏本來在為跪著的人擔心,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著實更吃了一驚。雖說她心中對路斷塵的感覺是有些特別,但還沒到“有私”的地步,也不知自己眼下是該發聲反駁,還是出于義氣也上前跪地認錯。
曦月卻道:“說鐘半夏與路斷塵有私,不過是我求范姑娘幫忙時用的托辭。實際上……傾慕路大哥的人……是我!”
縱是胡說八道,講出這話來,還是讓曦月臉紅了一陣。如此情態看在旁人眼中,倒真似她心系情郎,因而羞赧面赤一般。
嵬名青陽干笑了兩聲,把目光從曦月身上收回來,道:“路斷塵是個人才,要他回來也無妨。不過你擅自為裁汰的學員求情,壞了藍橋營的規矩,不能不罰。從今天開始,著你連著守夜一個月,你可認罰么?”
曦月磕頭領罰,臉上露出一絲輕松的微笑,或者說,她好像從頭到尾都沒真覺得緊張過。
范紫心本有些擔心曦月搶了自己的風頭,但聽她竟毫不諱言地承認對路斷塵有情,才放了點心。只是想到她這回幫助自己絕非慷慨仗義,必是要求回報的,又不覺把弦繃緊了幾分。
當晚曦月便收到了范紫心的邀約,去她閨房中共進晚餐。
一進門便聞見清香盈鼻,房中紫紅色的紗幔垂地,布置得格外溫馨香艷,好像隨時準備迎客一般。
曦月也不客氣,直接落座。
范紫心斟酒一杯,遞給曦月,一邊說道:“曦月姐姐,明人不說暗話,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今日多謝曦月姐姐為我解圍,只是曦月姐姐一向不與我親近,這回突然舍身庇護,實在令妹妹惶恐。妹妹不禁想問問曦月姐姐,這是在下的什么棋?今日之舉,又有何深意?”
曦月接過酒杯,品了一口,笑說:“我也不喜歡彎彎繞繞,這就跟你把話說明吧。很簡單,我想讓你做好堂主的近侍,進而……說不定還能當上堂主夫人。”
范紫心臉上笑意立收,頓了一頓,道:“堂主位高權重,我不過是藍橋營一名新員,絕不敢奢望有那等福氣。”
曦月冷笑道:“你若是只會改一改你的衣裙,貼著堂主溫言軟語,希望自是不大。但若你能急堂主之所急,抓住了堂主的心,成為他離不開的臂膀和頭腦,做個近侍能有何難?”
范紫心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反問道:“假使我做了堂主的近侍,對姐姐又有什么好處呢?”
曦月:“怎么,我助妹妹達成心愿,還怕妹妹忘了給姐姐好處?”
范紫心:“哈,姐姐既有這等本事,何不自己來做堂主的近侍?”
曦月:“我只對權、對利感興趣,對男人沒興趣,不想惹得一身騷。妹妹別怪我口快心直,只知道我沒有惡意便好。”
范紫心掩面一笑,又給曦月斟了一杯酒,道:“妹妹怎是那般不知好歹之人?卻不知姐姐有何高明的手段,能讓我抓住堂主的心?”
曦月:“從裝扮,到應對,姐姐都有一套法子,可供妹妹參考。”
范紫心:“愿聞其詳。”
曦月:“裝扮需得另說,眼下最重要的,是讓堂主發現你有過人的識見,與尋常的婢子不同……你可知,知林堂眼下最棘手的問題是什么?”
范紫心:“可是與賀蘭莊的舊怨?”
曦月:“舊怨事小,關鍵還在于將來。”
范紫心:“新仇舊怨,無非就是賀蘭莊壓倒知林堂,知林堂吞并賀蘭莊,還能有別的新鮮么?”
曦月:“自然有!兩虎相斗必有一傷,何不聯合起來?這北道上的稅錢爭來奪去,多多少少也只有那個數,難道就不該想想增收之道么?其實控遏北道的三股勢力,各自的日子并不好過。八荒軍砦附近有妖魅為患,賀蘭莊毗鄰回胡國,知林堂則跟豫朝邊境時有摩擦。三者對付各自強鄰,已是捉襟見肘;若彼此之間還互相消耗,說不定會引狼入室。倒不如通力合作,互為屏障。”
范紫心眼睛一亮,又問:“那增收之道,又是何解?”
曦月:“眼下道術興盛,江南已能制造巨船,經海路運送貨物到西域各國。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如果北道繼續被賀蘭莊、八荒軍與知林堂三重盤剝,長此以往,恐怕這沙漠之眼越發沒人要來了。竭澤而漁,等于自絕財路!相反,若是知林堂能和賀蘭莊、八荒軍有所合作,確定一個合理的稅率,使這陸上的捷徑更為暢通,不就能吸引更多中原與西域的行商,從而消減船運發展的動力么?”
范紫心:“有理!”
“誰?!”曦月正欲繼續高談闊論,忽聽門外有細微的響動,趕緊打住。
熟悉的嗓音響起:“在下路斷塵,承蒙范姑娘為在下求情,特來道謝。”
范紫心起身開了門,本想將路斷塵引入房內,但想到嵬名青陽曾懷疑自己與其有私,便只得將他攔在門外,客氣地說道:“路大哥該道謝的人應該是曦月姐姐。”
曦月也走到門口,對路斷塵說了一句:“我和紫心妹妹也聊得差不多了,正要離去。”
路斷塵笑著對曦月行了個禮,道:“我剛去你房間找你,見你不在,才來這兒。大恩不言謝,兩位姑娘的義氣,路某銘感于心。”
曦月擺擺手道:“還是要感謝堂主雅量,不然我和紫心人微言輕,哪里能幫得上什么忙?你們聊吧,我還受著罰呢,得去巡夜了。”
說罷她便邁步離了范紫心的房間。
沒過幾日,嵬名青陽即宣布,范紫心已成為正式的近侍,余下的人不必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