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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海潮觀

  • 兩生湖夢
  • 蜀山臥月眠霜
  • 2791字
  • 2018-08-07 10:24:49

夜半三更,敲擊門板的聲音突然震醒了整個樓道。秦、尤二人也不得不整理好衣冠,出門查看騷亂的原因。

尤道漓穿的還是一身男子樣式的舊道袍。

不算明亮的一徑燭光中,只見那個名叫紀(jì)南的海潮觀小道士,手中正揮著一根敲鐘的棒槌。他挨門挨戶地狠捶了一通,等所有外來客都瞇著睡眼開了門,才沖四面抱了抱拳,道:“半夜驚擾各位道友,實在抱歉——”

走廊盡頭的女道士打斷道:“抱歉就不必了,趕緊說貴觀出了什么事。要是有山洪地震的危險,可別耽誤咱們逃命!”

紀(jì)南嘆了口氣,答:“就在剛才,敝觀秋水娘娘的畫像被盜了!這畫像乃是敝觀鎮(zhèn)樓之寶,也關(guān)乎江陵全城百姓的福祉。追查盜畫賊片刻也耽誤不得,這才不得不將各位喚起來。”

隔壁房間的田在宥笑問:“敢問道長,何為‘秋水娘娘’?在下向來愛好收集書畫,雖然家中所藏珍品不多,但對名家名作多少有幾分了解。有秋水圖,有洛神娘娘圖……卻從未聽過名為‘秋水娘娘’的寶貝?!?

楚北游接話道:“莫非是書畫雙圣謝稽留、謝亭山兄弟的遺珍?”

對門一個干瘦的中年道士搶在紀(jì)南之前回答:“你二人真是好笑,人在海潮觀,卻連‘秋水娘娘’都不知。所謂‘秋水娘娘’,指的是百年前來江陵城治理水患的一位女仙。那女仙未曾留下名姓,但與其夫君同宿在面朝秋水灣的海潮觀中,便被百姓稱作‘秋水娘娘’。她的畫像亦是不慎落在宿處、沒來得及帶走的,想是其夫君所繪?!?

站在他一旁的年輕道士接話道:“我日間瞧了一眼,畫功呢,說不上有多精妙,但貴在有神韻。那秋水娘娘一身青綠,衣袂飄然,凌空欲飛,我看一眼便印在了腦子里……嘖。”

尤道漓心想,畫像珍貴或許是真的,但要說關(guān)乎江陵百姓福祉,就是胡扯了。所謂女仙,多半只是修行較高的女道士,說不定還是自己的師叔師祖。道士也是會死滴,人死如燈滅,女仙早已投胎轉(zhuǎn)世去也,光是她的畫像哪里保佑得了身后之人?她打了個呵欠,腦袋不自覺地倚在秦疇夜胸口,眼皮也越發(fā)沉重。

紀(jì)南再拱手道:“想來各位也知道秋水娘娘的畫像對敝觀的重要性,一會兒等青云師父來了,他會挨個搜房,望道友們諒解、諒解?!?

對門的年輕道士回禮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等本就是在貴觀借宿的,就算青云長老想把我們都趕出去,也是天經(jīng)地義,理所當(dāng)然。只是搜一搜房間,有什么要緊?”

諸人一聽,倒也是這么個理兒。雖然清夢被擾令人懊惱,可住人屋檐下,這點(diǎn)小事總得配合。

尤道漓閉著眼睛半醒半睡,只等人快快來搜。

大概過了一柱香的功夫,青云道長才卷著袖子火急火燎地來到這一層。他二話不說,捋了一把花白的大胡子,走進(jìn)西面第一間房門口,翻箱倒柜地找其畫來。

第一間沒有,第二間沒有,第三間也沒有。

來到秦疇夜與尤道漓二人面前,道長正欲進(jìn)門,卻被秦疇夜忽地?fù)踝×?。就在青云長老吹胡子瞪眼睛地想要推開眼前人時,秦疇夜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眼神往東面一指。

盡頭的女道士發(fā)覺異樣,立即退回房中去,但青云道長已倏忽追至——

原來女道士另有一個盜賊同伙。那女飛賊此時正背著畫趴在陽臺外,也許是試圖逃走,也許想要栽贓給隔壁。

“欸!你——快進(jìn)來!”青云道長不敢逼近,“那畫上有咒,若在日出之前離開海潮觀,就會以道火自毀!”

看熱鬧的眾人才知道為何這毛賊既偷了畫為何不趕緊溜走。

青云道長說晚了。那女賊已在外頭巴了好一會兒,因功夫不到家,掌心滲出的汗液又太滑,禁不住手上脫力,往下栽去——

好在被身法最快的尤道漓拉住。

人是拉住了,但畫卻從布囊中掉了出去。

“秋水娘娘”于半空中陡然展開,接著便在秦疇夜等人的注視下焚起道火。

火光照亮了其上栩栩如生的女仙模樣!

短暫的驚艷過后,這百年前的絕品畫作即成了飄散的灰燼,隨風(fēng)葬入了秋水灣中。

“唉!唉!……”青云長老氣得捶胸頓足,老淚縱橫。小道士紀(jì)南把敲鐘棒夾在腋下,用手撫著老道長的背,試圖安慰。

眾人唏噓不止,而秦疇夜心中卻只余驚詫……

像,真像。

“像,真像!”兩個女賊指著尤道漓,異口同聲地說。

青云道長見到兩個女賊氣就不打一處來,不過還沒來得及教訓(xùn)她倆,他先順著二人所指的方向看去,頓時亦驚得說不出話來。

揉揉昏花的淚眼再度確認(rèn)了下,青云道長方拊掌道:“秋水娘娘!是秋水娘娘!”

尤道漓想,我是女的沒錯,“仙”就不必了,趕緊搖了搖手。

兩個女賊立刻跪倒在尤道漓跟前,爭先恐后地帶著哭腔說:

“女仙,我娘病重,求你去我家中救救她!”

“我們不慎弄壞了您的畫像,絕非有意為之,實在是想朝夕供奉,期望您顯靈救救娘親!……”

尤道漓本想否認(rèn)“秋水娘娘”的身份,但見面前跪的毛賊竟是如此孝女,怕她倆被海潮觀責(zé)罰,只得把心一橫,硬著頭皮認(rèn)了下來。

“你們的事,先等等……”她清了清嗓子,轉(zhuǎn)頭對青云道長道,“那張畫……太舊了,我想要我、我夫君,再給我畫一幅。貴觀若不嫌棄,可否收下新畫,不要再怪罪這兩個女娃?”

秦疇夜會意,立即隔空取來筆墨紙硯。青云道長哪見過這等修行?再看這男子也確實儒雅俊秀、氣度不凡,更不再懷疑“秋水娘娘”與其夫君的身份,連連稱謝。

“畫中的你御劍浮于秋水上空?!鼻禺犚怪噶艘幌麓巴?,天剛有些亮。

尤道漓笑了下,當(dāng)下御劍出鞘,蛟龍一般躍出窗外,炫技似地挽了兩個劍花后,擺出了畫中人的姿勢。

晨風(fēng)拂動間,長發(fā)凌空的尤道漓竟美得有幾分驚心動魄,甚至不似凡人,直看得秦疇夜神思恍惚。

把畫作交于青云長老之后,尤道漓先說服秦疇夜獨(dú)自補(bǔ)眠去,自己則隨兩個孝女去到明月洲上的一戶民宅中,探看老娘的病情。

她在路上說得很明白了,自己并不是女仙,只是在世外修道的人。她醫(yī)術(shù)一般般,但會盡力而為。

左右一查,發(fā)現(xiàn)竟也是仙藥惹的禍。這姐妹二人遇上自己,也算找對了人。

她又用傳音術(shù)吵醒了左寥夕,討教一番后,遵照左寥夕的方法助那大嬸將周身之氣流轉(zhuǎn)一番,打通了因仙藥而凝滯的血脈,并教給姐妹二人一套手法,說明必須堅持用那手法給老娘按摩一月以上,才能抵消仙藥的副作用。

“這還算是最輕的了?!庇鹊览鞊u頭嘆道,“以后除非實在有大病,否則千萬莫再輕信道士賣的仙藥。有些藥性太強(qiáng),連我也受不住?!?

膚色較深的妹妹回道:“道士姐姐,你究竟是在哪兒學(xué)的道?我也想學(xué)!”

“你不會武功,居然敢把自己掛在陽臺外,這份勇氣貧道很敬佩,不過……”尤道漓對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覺得這個女娃身上靈氣亦佳,說不定還真是塊修道的材料,便說,“可以可以,修道要趁早,你若真有此志,早些入蜀,尋一個叫‘玉浮’的門派,那就是我的來處啦。”

妹妹面露難色,問:“能不能就跟著你學(xué)呢?我還得照顧娘親,不能去蜀中求仙?!?

尤道漓聽她這么說,突然覺得有些慚愧,心想自己不但拋下父母在山中修道十余年,連難得有回鄉(xiāng)探親的機(jī)會,都竟然改了主意打算去京城,外加還與男子私定終身,真乃不孝之至!不過好在父母感情甚篤,可以互相陪伴,膝下另有一女孝敬,多少算點(diǎn)安慰。

“我……那個,我也沒法呆在江陵。”尤道漓一拍腦門,取過桌上的紙筆,奮筆疾書起來。

大約忙活了半個時辰,才將《玄海玉典》的第一冊默寫完畢。她將這入門道書交到妹妹手中,讓她不妨自學(xué)自學(xué),然后才辭別了這戶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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