跂踵族,人數并不多,但大多數人的身材極為高大,體態威猛,都是很優秀的獵手。
青壯年一百四十七人,每人都備大弓長槍,也有使斧之人,十四歲以下皆不參與戰斗,年老體邁的也不參與戰斗。
跂螞與跂燕并肩行至族中的廣場之上,一百四十七人分成三組,而全族的婦孺已牽著豬羊,背著口糧作遠行之備。
跂螞心中隱隱作痛,這塊居住了幾百年的沃土難道便要這般淪為九黎兇人的奴役之地?而他們又要開始背井離鄉的生活。
跂螞知道,如果全族人一齊走的話,可能根本就逃不過九黎鹿騎的追捕,只有自己留下來阻止鹿騎,才有可能讓族人安然地抵達范林。
范林方圓三百里,林密洞多,在范林之中,九黎兇人極難找到潛居于其中的人。是以,范林是跂踵族人唯一的希望。
跂螞曾去過范林,只不過是去狩獵,那里并不是一片樂土,而是處處充滿了死亡的氣息。不過,他知道范林之中有一個極為安全的谷地,里面生長有許多甘桫樹,猛獸嗅到樹葉的氣息便不敢入。因此,那里并無毒蛇猛獸,倒是食草的小獸極多。這塊地被稱為平丘。
不過,進入平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年因各族的戰爭,跂踵族為給子孫后代找到這處避難之所,族中的四大長老因此損去其三,唯剩跂發。但跂發也因被毒蝎所蜇,左腿變成殘廢,這個代價也實在是太大了。
此次去范林,最安全之處莫過于平丘,領隊之人便是跂發。
跂發是族中唯一的長老,但卻是個殘廢,雖然自身的功夫不弱,可卻沒有發揮的余地,此刻由他帶人去平丘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族長好,燕子好!”族人見跂螞和跂燕并肩行出,不由同聲請安。
“嗯!”跂螞向眾人淡淡地點了點頭,表情極為肅然地來到廣場中心的一塊大石頭平臺上,以一種極為沉重的語調道,“孩子們,相信大家都知道我們所面臨的困境。”
“知道……”數百人齊聲高呼,氣氛極為高昂。
“知道就好,我們跂踵氏是值得驕傲而神圣的一族,神賦予我們生命,便賦予了我們自由的權利,在我們尊貴的血液里,有著神賦予的不屈之靈魂。所以,孩子們啊,我決定要與所有的入侵者決戰到底!”
“好……決戰到底……決戰到底……”跂螞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片激昂的呼聲給淹沒了。
跂燕心中也升起了無窮的斗志,她知道跂螞的話已經激起了族中所有人舍身保族的斗志。
“孩子們啊……”跂螞的聲音依然是那般悲天憫人,溫和而有力,雙手在虛空之中輕輕地按了按,做了個“靜一靜”的手勢。
眾族人立刻靜下聲來,而在此時,一個稚氣而焦急的聲音傳了過來。
“燕子姐姐……不好了……”
眾人的目光向聲音傳來之處望去,只見一個八九歲的男孩自荒草林中跌跌撞撞地沖了出來。
“童兒!”跂螞和跂燕一驚,低呼一聲,跂燕忙躍下平臺,快步奔過去,立刻有幾名壯漢跟著圍了過去,他們都認識這小男孩正是跂螞的小孫子。
“強哥哥跟……跟……”
“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跂燕一把扶住踉蹌的跂螞,極力緩和口氣道。
“強哥哥跟一個奸細打起來了?!壁柾K于說清楚了一句話。
“什么?”所有的人全都大大地吃了一驚。
“你說強兒跟奸細打起來了?”跂燕和跂螞都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們當然明白跂童口中所說的強哥哥是誰,那正是跂螞的第十二個孫子跂強,今年才不過十歲,如此一個小童怎么可能跟奸細打起來?而奸細又是什么人呢?
“是真的,強哥哥叫我來告訴你們,他纏住了那個大胡子奸細,我怕強哥哥打不過那個大人……”
“在哪里?快帶我去!”跂燕見跂童臉都急變了色,立刻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不由得急忙問道。
“在西邊的亂石林中,快……”跂童一手拉著跂燕,拔腿便向西邊的亂石林方向奔去。眾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層陰影,他們更無法想象一個才十歲的幼童如何能夠與一個大人相比?何況,能潛入跂踵族做奸細的人又豈是普通易與之輩?
亂石林,如狼牙凸起,怪石林立,雜草橫生,并無大樹相掩,偶有蛇鼠竄行,倒不是個怎么好的地方。不過,好地方也有,那是穿過亂石林之后的飛瀑。
越過亂石林六里之外的飛瀑谷便是巨瀑所在之地,那本是無名谷,但既有飛瀑流泉,也便被跂踵族人稱為飛瀑谷。
飛瀑谷的溪水自亂石林流過,然后流入跂踵族聚居之地,向南流四十里路便匯入黃河之中。
亂石林并不小,共有數十畝方圓,若沒有跂童領路,跂燕一時之間還真難找到跂強的位置,值得慶幸的是,他們很快便聽到了跂強的呼叫聲。
那稚嫩的聲音,竟讓跂燕和跂螞有著莫名的激動,能聽到跂強的聲音,也便說明他仍活著,只要他仍活著就行,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停住腳步。
“強哥哥……”跂童第一個發現跂強,而跂強像一個凱旋的將軍一般爬上了一堆亂石之頂,揮舞著手中不過尺許長的小刀正向跂燕諸人叫喚著。
跂螞有些生氣,他竟被兩個小孩子給耍了,而這個時候所有人都有這種感覺,他們被兩個小孩子給耍了,在這緊張備戰的時刻又多了這樣一場鬧劇,使得他們有種哭笑不得之感。
跂童似乎也有些訝異,跂螞和跂燕諸人減緩腳步之時,他敏感地覺察到這群大人心理的變化,不由得用圓滑唧溜的眼睛望了眾人一眼,一臉委屈地道:“我說的是真的,真的有奸細,是個大胡子……”
“小孩子要誠實,你再這樣,姐姐要生氣了?!壁栄嗤W∧_步,低頭對跂童認真地道。
跂童氣勢一窒,小臉漲得通紅,道:“我走的時候,還看見強哥哥拔出獵刀去砍那個人呢?!?
“童兒!”跂童的父親也趕了上來,叱道。此刻眾人距跂強所立的亂石堆只有二十多丈遠,已經可清楚地看到跂強歡快的樣子,還有誰會相信跂童所說的話呢?
“爺爺,姐姐,我抓住了他,快來呀……”跂強那得意萬分的聲音自亂石堆頂上飄過虛空,傳入跂螞和跂燕的耳中。
“你聽,你聽,強哥哥抓住了那個奸細……”跂童天真未泯,驚喜地道,似乎跂強這一句話便可證明他沒有撒謊似的。
跂螞不由得搖頭苦笑了笑,并不責備,只是伸手摸了摸跂童的腦袋,慈祥地道:“真是兩個頑皮的孩子。”
“強兒,快下來,別再鬧了!”說話的是跂強的叔父跂平,也正是跂童的父親。
“好了,爺爺,我過去看一下,讓大家都回去吧!”跂燕對這兩個淘氣的小弟弟也似乎沒轍了,提議道。
“這孩子,父母去得早,沒能好好管管他……唉,我這做爺爺……”
“爺爺!”跂燕打斷跂螞充滿滄桑的話,她并不想跂螞想太多過往的傷心事,“過去的事便讓它過去吧,何必去想那么多呢?今后再對強兒多教導一些不就行了嗎?”
“姐姐,你快來呀,我把他打倒了……”
“咦,不對,我看到強弟手中的獵刀上似乎有血光!”跂華心思極為細密,相距雖有二十余丈,但在驕陽的輝映下,他仍捕捉到了那柄獵刀之上些微的血光。
“血光?”跂燕也有些驚訝,仔細地望了望跂強手中揮舞的獵刀上那若有若無的血光。
“阿華,我們去看看!”跂燕向跂華吩咐了一聲,放開跂童快速地向亂石林間縱躍而去。
跂強在跂燕趕到時,歡喜之下竟自兩丈多高的石頭上飛躍而下,只驚得跂燕和跂華目瞪口呆,遠處的跂螞和眾族人也都忍不住驚呼。
“姐姐,我用藤條把他捆住了!”跂強望著合不攏嘴的跂燕,似乎有種說不出的得意,稚聲道。
驚魂未定的跂燕和跂華望了望跂強躍下那高達兩丈的亂石堆,又望了望若無其事的跂強,終于發現了跂強手中獵刀之上那仍在滴淌著的血跡,卻不明白究竟在跂強身上發生了什么變故。跂燕實在想象不出跂強才不過十歲,便是跂華也不敢肯定能夠如跂強那般瀟灑利落地自這般高度躍落。
跂燕和跂華面面相覷地跟在跂強的身后轉過兩堆亂石,卻發現地上血跡殷殷,一片零亂,倒像是一個野獸的屠宰場。而此時,更有一陣呻吟之聲傳入了他們的耳中。
“起來,別給我裝死,有膽做奸細就別這副熊樣!”跂強那張稚氣的臉上竟布上了一層濃濃的殺意。
跂童并沒有撒謊,果然是個大胡子,只不過此刻大胡子的身上纏了一大堆藤條,那種笨拙的捆人手法相信是跂強的杰作,因為實難讓人想象這樣的捆法也能捆住人。跂燕想笑,不過她沒有笑出來,她實在笑不出來,只因為大胡子身上的刀痕。
大胡子沒有逃掉,并不是因為捆住他的藤條,而是因為身上的刀傷。
刀痕都不深,更難致命,但跂燕稍稍數了一下,這大胡子至少中了八十刀之多,一個中了八十多刀的人,再怎么有力氣也大概跑不動了。
跂華望著滿身流血的大胡子,心中禁不住多了一絲憐憫,這個人等于是被活剮了,所謂殺千刀,也不過如此。
“是你干的?”跂燕有些不敢相信。
跂強似乎對跂燕的這個問法表示深深的不屑,極不服氣地道:“當然是我,我認識他,就是上次跟纓廢族長一起來耀武揚威的大胡子,那次我就想殺他,今天遇到我,算他倒霉!”
跂燕和跂華面面相覷,這是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跂螞和眾族人也趕了過來,因為他們剛才見跂強自石堆頂躍下,由于不放心,只好全都趕了過來。然后所有人都將難以置信的目光投向了跂強。
“快給他止血!”跂螞最先回過神來。
“沒用的,他身上有八十九道刀傷,血早流得差不多了。”跂燕仔細地數了一下,這大胡子竟中了八十九刀之多,這是多么驚人的一個數字,她不明白跂強是怎樣殺傷這個人的。此刻她倒有些懷疑跂強是在對方不還手之下出刀的,可是,這種推理是絕對不成立的。
跂螞再次呆了呆,口中喃喃地念道:“八十九刀,八十九刀!”質疑地望向跂強,但跂強臉上竟顯出一縷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冷漠,給人一種高深莫測卻又極為怪異的感覺。
“童兒,你知道你強哥最近都干了些什么嗎?”跂螞慈祥地問道。
跂童突然間變得警惕起來,像一條被草梗觸動了一下的蛇,縮了縮身子,怯怯地道:“不知道,我出去玩了?!闭f完就要走。
跂螞心中又升起了一團陰影,以他老成了精怪的人,又怎會被一個小孩騙過呢?不由認真地道:“如果你不回答,爺爺會生氣的?!?
跂童又不得不一臉無奈地望著跂螞,卻不出聲。
“是你強哥哥不讓你說嗎?”跂螞問道。
跂童更顯得驚慌,怯生生地望著跂螞,小心地點了點頭。
“你說,不要緊,爺爺不會告訴你強哥哥的,有什么事也不會怪你和你強哥哥?!壁栁洷M量使口氣變得緩和一些,笑著道。
“爺爺真的不告訴強哥哥?”跂童小心翼翼地問道。
“當然,爺爺什么時候騙過你?”跂螞認真地保證道。
跂童想了想,又望了望跂螞,半晌才道:“強哥哥說,他很快便會成為族中最好的獵手,而且比燕姐姐還要厲害。我說不相信,他說今天帶我去一個地方,他天天去那里,說我去了就會相信,但我卻不能跟任何人說!”
“連爺爺也不能說?”跂螞問道。
“不能,他說跟爺爺說了,便一定會有很多人去打擾他練功,那他可能就會改換到別的沒人知道的地方去練功,如此一來強哥哥便找不到他了?!壁柾f話有些含糊,語意不清,只聽得跂螞直皺眉頭,如果不是仔細聽還真難分辨出跂童話中“他”的意思。
“他是誰?”跂螞出聲問道。
“我不知道!”跂童肯定地回答道,連半點猶豫都沒有。
“那你強哥哥說的地方是哪里呢?”跂螞又問道。
“好像是飛瀑谷,我還沒去,但我想強哥哥說的多半是真的,連那大胡子他也殺得了?!壁柾劾锍錆M了崇敬。
跂螞也立刻明白,跂童所說練功之人,不是指跂強,否則的話,跂童怎會說不知道呢?但那個“他”究竟是什么人呢?竟能讓一個十歲的童子擁有如此驚人的刀法,居然在一個一流獵手的身上留下了八十九刀。
跂螞剛才問了跂強,但跂強什么都不肯說,無論怎么問都不開口,便只好自跂童口中得到答案了,可是跂童根本就不知道那個神秘的人物是誰。
“爺爺,強兒不見了!”跂燕臉色難看地跑進來道。
“什么?強兒不見了?”跂螞一驚而起。
“肯定是去飛瀑谷了!”跂童肯定地道。
“飛瀑谷?”跂螞和跂燕訝然地同聲反問道,然后又面面相覷起來。
飛瀑谷,猶未入其內便聞有若萬馬齊嘯的瀑布聲。
一股幽冷潮濕的風自谷中飄了出來,帶著花香和泥土的氣息,確有讓人心曠神怡之感。
此際已是春天,紅花綠草沿溪流而生,并無參天古木,但林木依然極盛。
一路上,跂燕并無心情去欣賞這鳥語花香。其實,在這洪荒之時,每處的景色都是差不多的,見得多了自然膩了,正如一個吃蜜者,偶爾食之,味甜,頓頓食之則不過如此。
不過,今次的飛瀑谷口令人感覺有些不同,憑獵人的直覺跂燕感到這里一定發生了什么事情。
“有血腥氣!”跂華的鼻子觸動了一下,肯定地道。
的確,跂燕也嗅到了,在自谷中涌出的潮濕的空氣中,不僅僅有花香,還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小心一些!”跂燕對身后的十多名族中獵手叮囑道,她并不是第一次來飛瀑谷,往年的夏天,每晚都有族人成群結隊地來這里洗澡,只是到了冬天這里便顯得很冷清,基本上沒人來。此刻春天已過了兩個多月,天氣漸熱,族人又開始注意飛瀑谷了,但在這個冬天,飛瀑谷中究竟發生了什么變化呢?沒人知道。
或許有,但跂燕卻不知道,跂華也不知道。
每個人都很謹慎,他們皆是獵手,優秀的獵手,知道如何在危險的環境之中保護自己,當他們一個個小心翼翼地行入谷中之時,禁不住呆住了。
跂燕和眾獵手的震撼是無以復加的。
他們看到了跂強,如老僧入定一般盤坐于水潭旁邊的一塊青苔被刮去的平石之上,任水霧潤濕身上的衣衫,而在跂強的身邊圍放著七顆人頭。另外有七具無頭的尸體靜靜地躺在離跂強兩丈遠的地上,鮮血流淌了一地。
當跂燕和跂華自震撼中清醒過來時,都感到手心滲出了冷汗,像是置身于一種虛幻的夢境之中,一切都顯得那般不真實。
跂華等人欲向跂強逼去,卻被跂燕拉住,跂燕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幾人便只好靜靜地散在周圍看著跂強靜坐,他們實難想象竟會在如此環境之中看到跂強,而且是如此詭異的場面。
跂強的左掌豎于胸前,右掌平托著左掌手腕之處,一呼一吸都顯得極有節奏,絕不像是受了傷和斷了生機的模樣,是以跂燕并不主張跂華去打擾跂強,她倒想看看跂強在干些什么。
“這些人都是剛死不久!”一名獵手伸手蘸了一點血跡,判斷道。
“可以看得出來?!壁栄嘈÷暤溃l現跂強身邊的頭顱仍在淌血,顯然這些人是剛剛被殺不久,但這又是誰殺的呢?這七個人又是什么來歷呢?跂燕心中禁不住多了幾許疑惑,如果說這七個人都是跂強所殺,任誰都難以相信。畢竟,跂強不過才十歲。
這一等竟足足等了一炷香時間,跂強才睜開眼來,長長地噓了口氣,見到跂燕等人并不感到驚訝。
跂華有些生氣,不由質問道:“這是怎么回事?這些人又是誰殺的?”
跂強自石頭上站起來,笑了笑道:“是我師父,他們都是九黎兇人派來的奸細,于是師父便將他們殺了。”
“九黎兇人?”跂燕和眾獵手不由得全都吃了一驚。
“那你為什么將這些人的首級放在身邊?”跂燕一本正經地問道。
“師父知道你們會來,說要把這些送給你們做禮物,我怕它們丟了,只好放得近一些嘍?!壁枏娙酝嫖淬匦Φ溃坪醺揪筒话褮⑷水斠换厥掳?,只聽得跂燕直皺眉頭。
跂燕扭頭四處再打量了一遍,問道:“你師父呢?他是什么人?現在哪里?”
“當然走嘍,至于什么人嘛,我只跟燕子姐姐說,不知你要不要聽?”跂強人小鬼大,居然懂得賣關子,頑皮地向跂燕道。
跂燕又好氣又好笑,但又拿這小鬼頭無可奈何,只得依言湊上前去,道:“說吧?!?
跂強自石頭上跨下,將小嘴湊到跂燕耳邊,小聲地道:“別讓阿華哥聽到了,否則他會吃醋的?!?
“去你的小鬼頭,胡說什么?”跂燕哭笑不得地叱道。
跂華豎著耳朵卻沒聽到跂強說些什么,不由道:“說大聲點嘛。”
“說大點才怪?!壁栄鄾]好氣地道。
“嘿,還是燕子姐姐好,我說啰。”跂強嬉笑道。
“說吧,啰里啰唆!”跂燕不耐煩地道。
“師父說,只有你親自問他,他才告訴你他叫什么。我覺得也應該如此,我看師父是喜歡姐姐了,嘻嘻……喲……”跂強一句話還沒說完,便挨了一栗暴,使得后面的笑聲發不出來了。
跂燕滿臉緋紅地笑罵道:“好大的狗膽,姐姐的玩笑也敢開?快說,你師父是誰?”
跂強一臉無辜地摸了摸挨了栗暴的頭部,嘟著嘴道:“姐姐好兇呀,我其實也不知道師父叫什么,但剛才說的那些是真的。只不過師父說,很快你們便會見到他了,到時候他會告訴你他是誰的?!?
跂華和眾獵手全都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這人小鬼大的跂強在弄什么玄虛。
跂燕本以為來到飛瀑谷,便能夠弄清真相,卻沒想到越來越糊涂,心中更隱隱覺得有些怪異,但知道想要自跂強的口中獲得什么很詳細的情況,恐怕是不能夠了。她明白跂強那倔強的性格,如果不是他愿意說出來,誰逼他都沒用,只得沒好氣地白了跂強一眼,佯裝憤然地道:“好了,不說便不說,回去吧!”
跂強也根本不在意跂燕是否是真的生氣,向跂華和幾位獵手道:“幾位叔叔、哥哥,麻煩你們把這些垃圾搬出谷外好嗎?我可搬不動。”然后湊到跂燕的身邊,小聲地道,“你會喜歡他的?!?
跂燕的臉難得地又紅了紅,連她自己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為什么會因為跂強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而臉紅呢?而跂強只不過是個十歲的小孩,也許真的是童言無忌才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跂螞仔細地審視著那七具尸體的脖子和斷頭之處,臉上的表情變幻不定,只看得一旁的跂燕有些摸不著頭腦。
“爺爺,你看出了一些什么沒有?”跂燕惑然問道。
跂螞茫然地搖了搖頭,口中喃喃道:“好快的刀,好沉的力道!”
“好快的刀?好沉的力道?”跂燕不解地問道。
“你看,這些人的表情,不是一種痛苦的神色,而是一種驚訝和駭異的表情,這說明他們死的時候并沒有感受到痛苦,只是感覺到震驚和難以置信。可以想象殺他們的人一定有著一式極具震撼力的刀招,而且這人的刀快得讓他們斷了頭也感覺不到痛,這不正說明這人的刀快得讓人難以置信嗎?”頓了頓,跂螞又道,“你再看這斷口,平滑而無瘀痕,如果不是一刀而斷的話,肯定中間會有一些瘀痕,但這沒有,說明這刀斷頭之時,從頭到尾的速度都沒有改變,中間無絲毫的停頓,這需要的力道絕對不??!”
“爺爺怎知道他是用刀呢?”跂燕不解地問道。
“你仔細看他們的瞳孔,雖然他們死了,瞳孔放大了,但他們的眼睛仍留下了最后所看到的那點東西。據種種跡象推測,殺死他們的兵器是刀。如果是斧的話,他們的頸骨定會被震碎受損,但他們沒有,甚至沒有多大的震蕩,這自他們脖子間斷裂的血管可以看出?!壁栁浵袷且粋€分析專家一般仔細地講解分析著,只聽得跂燕欽服不已,她并不是欽佩這刀手,而是欽佩跂螞的推斷,也難怪族人尊之為族長。
“那爺爺說他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呢?”跂燕疑惑地問道。
“這個嘛,就很難說了。不過,看這些尸體的穿著打扮和身上的飾物,應該是九黎族人沒錯,而且這七人應該是二等勇士級別,如今他殺了九黎族的二等勇士,那么他應該是與我們一道的,當然這也不能判斷對方是好是壞?!壁栁浄治龅?。
“嗯,不過只要他是九黎族的敵人便是我們的朋友,至少,他是強弟的師父,應該不會與我們為難。”跂燕語意倒有些中肯。
“但愿如此,如果我們再加上這個敵人的話,只怕這次真的是兇多吉少了?!壁栁浬钌畹匚丝跉獾?。
“爺爺認為這個人跟三哥上次發現的那一批神秘人物是否有關系呢?”跂燕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問道。
“你是說那神秘的龍族戰士?”跂螞也突然記起了數月前跂達提到的一群神秘人物,頓了頓,又泄氣地接著道,“或許是,或許也不是?!彼麖奈匆娺^那群神秘人物是什么模樣,也不知道那群神秘人物在什么地方,自然無法作出判斷。不過,兩者似乎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神秘,猶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也許,那群人正如他們的氏族之名——龍族。
這是一個跂螞往日從來都沒有聽說過的氏族,后來跂燕和跂螞特地尋找了半月有余卻再也沒有發現那群神秘的龍族戰士,但據跂達所說,那群龍族戰士攀巖上樹捷若靈猴,個個箭術超卓,武功極為了得,雖然告訴了跂達他們的身份,卻并未讓跂達知道他們所居之地,不免是美中不足的地方。
“如果我們能找到那群龍族戰士,說不定便可以殺敗九黎兇人……”跂燕說了一半卻又顯得有些頹喪,因為她記起自己曾花了很多的力氣去找那群神秘的人物,但是卻一無所獲,此時又去哪里找龍族戰士呢?
吱呀……木門被跂強推了開來,然后跂強又反手將門關上,便像一個經驗老練的獵手。
跂螞和跂燕不由訝異地望了望這個變得有些高深莫測的童子,不知道他又會想出什么花樣來。
“我知道爹還活著?!壁枏娨砸环N極為憤然的語氣沉重地道。
跂螞和跂燕同時一震,跂螞吃驚地道:“你聽誰說的?”
“我知道爹還活著,他是因為犯了錯誤才被逐出族門的。我想知道,爹究竟是犯了什么錯誤?”跂強語意極為堅決,一張小臉更顯得激動起來,竟有著與他年齡極不相稱的成熟。
“你是怎么知道的?”跂螞像是吃了只蒼蠅似的,此刻他感到所面對的不再是只有十歲的孫子,而是一個老辣的敵人。
“我不說!不過,我也不問這些,我只是想問,如果現在爹再回來,你們還會不會趕他走?”跂強眼里的神采極為怪異,便連跂燕看了也有些心寒。
“強強,別胡說了……”
“我沒胡說!我見過爹了,我知道他就是我……我不說!”跂強畢竟是個小孩,一時說漏了嘴,立刻畫蛇添足地補上一句。
跂螞又驚又喜,一把抓住跂強的肩頭,蹲下身來,喜道:“強兒,告訴爺爺,他在哪里?”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壁枏娋髲姷氐馈?
跂螞一愣,心中又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爺爺,事情既然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你又為何仍不能夠原諒他呢?何況五叔又不是故意的,他也不想這樣啊?!壁栄嘁矡崆械氐?。
跂螞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好吧,孩子,我答應你,不再追究你爹所犯的錯誤,你說吧!”
跂強大喜,竟在跂螞的老臉上親了一口,道:“謝謝爺爺!”
跂燕實難想象這是一個才十歲的小孩應有的思維,或許,這是她一直都忽略了這個小孩的緣故。
“你的武功是你爹教你的?”跂燕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不由問道,心中卻暗自思忖五叔是自哪里學得如此好的武功,竟能力殺九黎族的七名二級勇士。
跂強搖了搖頭,道:“不,我說過,我師父跟姐姐一樣年輕,怎會是我爹呢?”
跂燕和跂螞吃了一驚,她本以為跂強只是在敷衍她的問話,看來跂強所說有些果然是真的。
“你師父是男是女,是不是用刀?”跂螞問道。
“當然是男的。不過,他不讓我叫他師父,我倒不知道師父用什么兵器?!壁枏娺z憾地道,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難道你沒有見到他殺這七個人嗎?”跂螞又問道。
“見是見到了,但我哪看得清楚?只見亮光一閃,這些人的腦袋便斷了。”跂強也迷茫地道。
“那你爹現在在哪里?”跂螞知道無法問出什么,又轉個話題問道。
“我也不知道,但他說要什么將功折罪,去提九黎兇人的腦袋來見爺爺!”跂強搖搖頭應道。
“族長,族長……”三人正談著,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焦灼的呼喊之聲。
“發生了什么事?”跂螞拉門而出,卻見幾人氣急敗壞地拖著一具尸體奔了過來。
“族長,小葉被九黎魔鬼給害死了。”一位年長的獵手悲憤地道。
跂螞心中咯噔一下,他立刻意識到九黎族人已經在四面布下了一張大網,而危機也緊緊地逼到了他們的頭上。
“他是在哪里遇害的?”跂螞吸了口氣,踏上幾步,問道。
“我們在山坡下巡查,當發現小葉時,他便已經死了,兇人還留下這張字條!”
“三天已近,只待明晨,再不答話,舉族殲盡!”這十六個字全是以鮮血書于衣衫之上,而小葉的致命傷只是咽喉一道劍痕。
“吩咐族人,全神戒備,巡視不必走遠,更要結隊而行,以免被敵所乘!”跂螞悲憤地吩咐道。
夜,靜得發澀,唯蟲啾鳥啼不絕于耳。
跂螞未眠,也無法成眠。明天,便得面對無情的殺戮,面對虎狼般的九黎族兇人。
能勝嗎?能夠保住族人的安全嗎?只有天才知道。
跂螞已經感到危機四伏,至少小葉的死是一個提示,而那大胡子奸細、七名九黎族的二級勇士都告訴他一件很重要的事,便是此刻在他們的周圍已經布滿了九黎族人的眼線,說不定自己所有的行動早已落在九黎族人的眼中,是以對方才會殺死小葉示威。
跂螞從沒有想到腦子會亂成這樣,所有的事情似乎在一天之中全都湊到一塊兒來了,以至于本來直接的事情變得復雜起來。
驀然間,跂螞似驚覺到了什么。
窗子開了,月光透窗而入。窗子開得無聲無息。
跂螞想也沒想,身上的被子如暗云一般掀出,同時整個身子向寬大的床后一縮。
嘶嘶……那被掀出的被子竟絞成了碎片,咚咚……一串疾箭釘在跂螞剛才身子所躺之處。
跂螞的大斧揮出,他的斧便在床后,在他縮身之時,就已將斧緊握在掌中。而此刻,他已經看清了房中的一切,更看清了那借月色掩進的蒙面人物和蒙面人手中絞碎被子的劍。
刺殺!最明顯不過的刺殺。
當……那蒙面人在絞碎獸皮被之時,便發現了那橫空而過的巨斧,更發現那一串袖箭也盡數落空。不過,他的劍擋住了跂螞劈出的一斧。
跂螞并沒有半絲欣喜,因為他發現自己的斧頭竟無著力之處,而對方的劍上更帶著一股怪異的牽引力,使他施于巨斧上的力道卸至一邊。
重兵刃并沒有占到重兵刃的半絲優勢,而蒙面人的劍輕靈快捷若靈蛇一般自斧底劃過,直襲跂螞的前胸。
劍未至,銳利的劍氣已經透體,冰寒刺骨。
跂螞連呼喊的機會都沒有,他甚至不能有半點分神,否則他根本無法躲過蒙面人那犀利至極的劍招。
蒙面人絕不會是跂踵族之人,這一點跂螞可以肯定。在跂踵族中,根本就沒有如此可怕的劍手,那么,這個人只可能是來自九黎族。
九黎族終于行動了,而且一動便是蛇打七寸。當然,對于九黎族人來說,任何手段都不會過分,只要能夠達到目的就行。
當……蒙面人的劍切中跂螞的左手,但卻發出一聲金鐵交鳴的聲音。
跂螞在百忙之中抬起左手相擋,自然不是倉促之舉,因為他的左腕之上有一柄短劍,而在他擋住那致命的劍時,左手乘勢劃出,劍尖便順著指尖直切向對方的咽喉,而右手的巨斧回撞,狂襲蒙面人的腰際。
砰……跂螞仍忽視了一樣東西,那就是蒙面人的腳,蒙面人的攻擊不僅僅是手中的劍,更有底下的腳。是以,跂螞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倒跌而出,所有的攻勢不攻自破。
蒙面人的身法絕快,根本就沒有半刻停頓,手中的劍再次劃出,追著跂螞的咽喉直逼而上。
跂螞在小腹劇痛之下,仍然強自揮劍而擋,但他的擋勢顯得是那般脆弱。
“呀……”跂螞左腕被挑出一道血口,而蒙面人的劍毫無阻礙地逼入跂螞的防護范圍之內。
跂螞退無可退,因為他的背后是墻,一堵厚實的墻。
死!跂螞確實沒有想到自己竟會是這樣一個死法。當然,他絕不怕死,生與死對于他來說并沒有多大的意義,只是他放心不下自己的族人。如果九黎兇人每個人都有眼前這殺手的一半厲害,那跂踵族唯有滅族一途。自始至終,跂螞都沒有還手的機會,甚至連呼救的機會也沒有,可見這蒙面殺手的攻勢是如何的緊密而凌厲。
其實,這殺手能夠躲過所有的哨口來到這里,便知他的功夫早已不是這群獵手所能及的。
嘩……跂螞正欲閉目受死之時,突感背后一陣巨震,隨后便聽到一聲大響。
蒙面人驚退,放棄擊殺跂螞的機會而驚退,這并不是他仁慈,而是因為跂螞背后的厚墻傾塌,幾塊方巖以雷霆之勢向他撞到,是以蒙面人不得不退。
正當跂螞莫名其妙之時,突覺身子一緊,在他身后竟伸出了一只手。
那是一堵厚墻,可是這只手便是自厚墻之間透過抓住了他。
嘩嘩……整堵土木結構的厚墻在頃刻之間傾塌,土石飛揚,聲震四野。
跂螞發現自己已經置身屋外,夜風仍寒,他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只有薄薄的睡衣,此刻竟感到有些冷。不過,他尚來不及仔細打量四周的事物之時,便見一道暗影如一只破空的夜鳥自傾塌的墻后暴射而出,凌厲的殺氣如水銀瀉地一般密布于每一寸空間。
劍,依然不依不饒地直逼跂螞的面門,跂螞吃驚非小,這神秘的殺手實在是極可怕,竟如此快地便自塌墻之后攻出,而且攻勢更加凌厲。此刻他的巨斧已經丟失,手中的短劍也已丟失,赤手空拳如何能擋這樣的雷霆一擊呢?跂螞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是以,他退!
跂螞退,這才發現他的背后竟有一個壯實的軀體擋住了他的路,那是一種感覺,跂螞感覺到他身后的人便像是一堵厚實的墻,一道巨大而陡峭的山梁,那鐵一般的肌肉讓他想起了剛才在黑暗中的那只手——那只將他自塌墻之下拉出的手。
跂螞相信,那堵厚墻之所以坍塌,是因為那只手。
劍,似乎不受空間的限制,跂螞還來不及眨一下眼睛,便已逼至眉前一尺許。
跂螞依然沒有眨眼,但慶幸沒有眨眼,如果眨了眼的話,他便可能看不到那精彩絕倫的幻弧。
那像是一顆燦爛的流星,在月光的映襯下,閃過一抹幽藍的光,一閃即逝!
?!菣M空撲至的蒙面人身子禁不住倒翻而出,在虛空之中連翻筋斗,這才落入塵土飛揚的坍塌的廢墟之中。
跂螞像是做了一場夢,他竟發現一道刀鋒劈中對方的劍尖,在十萬分之一的偶遇之中,那一刀竟化偶然為必然,這種震撼確實讓跂螞以為自己置身于夢中。而刀鋒與劍尖那一點的接觸竟能將蒙面人震退,這之間所需要的力道是跂螞想都不敢想象的。
跂螞仍未看清他身后之人是什么模樣,但卻發現了蒙面人眼中露出了驚駭莫名的神色。不過,那種神采一閃即逝,然后跂螞眼中便失去了蒙面人的身影。
蒙面人消失了,突然得讓人心驚,但虛空之中卻多了一片塵霧,由沙石、磚塊、碎木所組成的塵霧,彌漫了所有跂螞能看到的空間。
其實,跂螞所能看到的空間很有限,因為他的眼神被那蒙面人和坍塌的廢墟所吸引,因此,他所視的范圍的確極為有限。
呼……塵霧所過之處,響起一陣怪異的尖嘯,似是碎石碎木摩擦的聲響。
有驚呼,是趕來的跂螞族獵手,他們也聽到了墻壁坍塌的爆響,此時見到這般驚人的氣勢,他們也忍不住發出尖聲驚呼,甚至不知道這片塵霧之中掩藏著什么妖魔鬼怪。
火把的光亮全被這塵霧帶起的氣旋吹滅,天地依然一片黑暗,蒼涼、凄慘,但跂螞卻看到了一些東西——腳影!
腳影,不錯!那是一片織成一張密網的腳影,好狂好野,那片塵霧便是這一片腳影所攪起的。
腳影,像是一場暴風驟雨般掩來,成千上萬,然后茫然一片,充盈著每一寸虛空。在跂螞的眼下,是腳疊腳,影重影,那種壓力幾乎讓他生出一種窒息的痛苦。
這是什么武功?是夢還是醒?跂螞禁不住也想驚呼,但他發現自己連呼喊的力氣也沒有,因為他似乎已經自這一個空間抽走。面前腳影頓消,并非是因為那暴風驟雨般的攻勢已停,而是因為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擋住了他所有的視線。
這背影正是將他自屋中拉出來之人的,跂螞那獵人的直覺告訴了他這一點。
跂螞發現他面前的人也同樣出腳,但卻優雅而飄逸,像是在閑庭信步,不過,他感覺到了一種強大如大江東去的氣勢正自四面八方涌向這優雅而飄逸的一腳。
轟……滿天塵土飛揚,碎石斷木如炸開的蜂窩般四處狂舞。
驚魂未定中,跂螞發現那漫天的腳影真的飄散了,無影無蹤,只有那蒙面人的身子如一只夜鳥般投向遠方,還聽到了許多族人的驚呼。
跂燕也帶著一群人飛速趕來。
“怎會是他?怎會這樣?”跂螞驚魂未定中,聽到他身前那背影高大的人正喃喃自語,聲音卻極為清越而脆嫩,應是一個十分年輕的人。
“他是誰?恩公又是誰?”跂螞仍面對這位出手相救的神秘人的背部,訝異地問道。
那神秘人物淡然轉身,卻也蒙著面,但跂螞卻為神秘人物那深邃如海的眼睛所震撼,雖是黑夜,但那雙眸子里竟閃爍著如星火一般神秘而清冷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