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北的雪很大,風也很大,所以在大雪飄落的時候配上肆無忌憚的大風,很容易就會將一些事物原有的樣子遮擋住。
烏珠城外,在雪中一隊精騎,正頂著風雪,沿已被凍結的烏珠江,快速的向前行進。
這一隊精騎有近百位騎士,無論是甲胄還是坐騎都顯示出了這一隊騎士的不凡,除在騎隊之中有幾人身著棉袍未披甲胄,其余騎士清一色身披銀色精甲,著金色披風,戴五尺長刀,騎士坐下皆騎乘純白的甲等踏雪獅子。
這一行百騎的寒雪獅騎快馬加鞭,卻不知是有如何緊急的軍情,亦或是要護送不知何樣的大人物。
可就在騎隊快速飛奔中,騎隊中有一未披甲胄身著白袍之人忽然從馬上特空躍起,隨即竟然硬生生的止住身形后懸停在半空之中,半響之后才緩緩落地步行而去。
見狀,騎隊眾人也是勒馬急停,雖然事發突然,但騎隊的忽然止行卻未出現慌亂,而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
白袍之人并未理會自己的突然舉動是否給騎隊帶來了慌亂,而是徑直奔著一旁的烏珠江而去。
走至江畔,白袍人緩緩的低下身子用手去輕輕的撥弄著地上的積雪,好像在仔細的查看著什么,隨后更是摘下了遮面的布巾,用鼻子在寒風中輕嗅著什么。
白袍人身負男裝,可摘掉遮面露出真容的樣子,赫然真是女子模樣的辰薔。
近百騎士下馬而立,其中一個銀甲騎士來到辰薔身后本想略作詢問,他借著手中火把的微弱光亮看到辰薔摘掉遮面的樣子,騎士不由自主的心神蕩漾了一番。
一路上也未見真容,而此刻的忽然得見,在銀甲騎士眼中,辰薔雖然身著男裝,但卻更無故讓其本就脫俗的面容中平添了一絲英氣,而此刻她雙眉緊皺在寒風中的樣子更是那么的俏皮可愛,讓銀甲騎士不由得看的有些呆了。
“不知納蘭小王爺在看些什么。”辰薔并未理睬銀甲騎士的無禮,而是依然緊皺眉宇,透過明亮的雙眸在雪地中尋找著什么。
騎士感覺到了自己的失禮,道:“小王爺這三個字納蘭逸實不敢當,在極北能當的上王字的只有家父一人而已,納蘭逸也不過是一軍中騎卒而已。”
男子自稱納蘭逸,復姓納蘭,他口中的家父,正是極北之王納蘭戎。
納蘭逸緩步來到辰薔身旁,摘下了自己遮面的布巾,露出了年輕而俊朗的面容,繼續道:“直勾勾的盯著女子看,確實是在下的失禮了,可在下卻不知,薔兒郡主在這寒風中輕嗅道了什么?這極北寒風凜冽,切莫讓寒風傷了郡主的鼻子。”
辰薔一路也未與這位出身高貴的邊疆少主有任何說辭,此刻也更是并未理睬這略帶寒暄意味的搭話,只是輕解緊皺的眉宇,回過頭用狹長的雙眸看了一眼身旁站著的俊朗騎士,淡淡的道:“小王爺沒有聞到這里的血腥味么?”
“血腥味?”聽了辰薔的話,納蘭逸感受了一下肆意迎面而襲的凜冽寒風,看看了寒風中不時帶起陣陣雪花,無論如何也只在風中嗅到了寒冷與蕭瑟的味道,血腥味確實未曾發現。
可正納蘭逸搖著腦袋表示未有察覺的時候,辰薔忽抬起芊芊玉臂,逆著寒風一揮,納蘭逸瞬間內感覺到一股爆裂的氣息迎面而來,勁力之強使得他不得不抬起手臂護著面頰,同時雙腿不由得連撤數步,而當氣息平靜后,納蘭逸放下手臂,出現在他面前的景致卻是他未想到的。
從江畔以及凍實的江面上,數十丈的范圍內積雪被剛才爆裂的氣息吹開散盡,原本覆蓋于雪下的面目裸露而出,而裸露出的確是遍布散落四處的肉塊和殘缺的身體骸骨,還有諸多扯出來的各種內臟,而這些應該都是屬于人的殘肢斷臂。
細數之下卻有十數人之多,之前被積雪覆蓋未曾發現,而目睹此景納蘭逸,即使經歷過沙場磨煉的他實在也想象不出之前這里經歷過怎么樣的慘烈廝殺,竟然沒有一具完整尸。
雖然驚詫廝殺的慘烈,也明白了辰薔口中血腥味的由來,但是納蘭逸更驚詫與白袍辰薔是如何發現這些尸體的,和剛才那輕輕的一揮,自幼習武已有七品境界的納蘭逸無法想象剛才那一揮是怎樣的境界,那種霸道的感覺怎么好似自己的父親一般?
一日之前,父親將命自己攜帶人馬隨女子前去烏珠城,一切聽從辰薔安排。
自幼長在軍營,十二歲就上陣殺敵的納蘭逸自然明白父親下的是軍令,明白此事重大,但納蘭逸也只是從父親口中知道女子是大乾辰薔郡主,其他并未得知。
都是帝國年青一代的勛貴,雖遠居極北,但是納蘭逸的消息并不閉塞,可他卻從未得知大乾有個辰薔郡主,不過從父親納蘭戎的意思來看,這個辰薔郡主如果有丁點損傷,或這個差事辦砸了,自己也就別回去了,那現在這辰薔有這等實力,這趟差還是蹊蹺的很。
“將軍。”
身后近百名騎士見狀早已鋼刀出鞘持刀警戒,而其中十余名騎士持刀從納蘭逸身后趕來,一同呼喚打斷了納蘭逸的思緒。
被屬下打斷了思緒,納蘭逸揮手示意屬下查看,而白袍女子也就是辰薔郡主卻望了望向北的方向,忽然道:“敢問小王爺此處距離烏珠城和石門嶺還有多遠?”
俊朗騎士回頭望向自己的下屬,下屬躬身答道:“回貴人的話,此處距烏珠城和石門嶺都以是不遠,只因岔路分離不在一處,按照我們行程,在過一個時辰就可抵達。”
隨后俊朗騎士借著問道:“不知郡主想前往何意?”
郡主辰薔聽了騎士的回答,掃了一眼這一地殘缺的尸體,而后將狹長的雙眸緊閉起來略作思量,可忽然兩個隨行的同著白袍之人來到女子身后。
“小侯爺,你如何看?”
辰薔問的是身后身著白袍的同行之人,其中一人摘下臉上遮面,露出了面容,露出了一張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少年面容極瘦,抿著一副削薄的嘴唇,有著一雙雖然小但卻精光熠熠的眼睛。
他在四周端詳一番后說道:“從這場面上看,應該都是出自那人的手筆。”
而另一個白袍人在則直接走入了一地的殘尸之中,搜尋片刻后,他拾起了一個尸塊道:“激戰應該就在半日之前,而且這些人都是喪命于承影刃下,從傷口來看確定無誤。在有這地方血腥味很大,尋常人人不一定聞得到,但是野獸肯定會聞到,這半天時間連只狼都沒有來啃咬這殘尸,分明是周邊野獸被此地殘留的強大氣息所震懾,不敢前來。”
說完,他撿起了一塊殘尸上的衣物,摘下遮面后放在鼻子前使勁的聞了聞,道:“有異族人無疑,而且都是老手,身手不錯,都在你我之上。”
這白袍人也是一個少年人的模樣,面容偏瘦,一雙細長的黑眸中蘊藏著鋒利之色,雖然樣貌略顯普通,但一直挺拔的腰身卻讓少年無形中帶有著一絲傲氣。
而他用鼻子在尸塊甚至是內臟上猛聞的樣子,另一旁納蘭逸留下的騎士感到很詫異,心中暗想這乾安城來的大人物鼻子都這么好用?而且說的跟真事一樣,不由得有些面色古怪,但介于身對方的身份也未好多說。
“不是江湖人?”辰薔問道。
手中拿著尸塊的少年道:“應該沒錯,從一路上的發現看,這群人身上除了兵刃基本什么都沒攜帶,而且從尸體分布的方位看,沒有發現一個逃跑的,這絕對不會是江湖人。”
而被稱作小侯爺的少年向一旁的騎士問道:“此處是否常有雪狼群出沒?”
“卻有雪狼成群出沒。”騎士答道。
聽了騎士肯定的答案,少年點頭道:“這雪狼可是極北猛獸,成年雪狼與虎無異,而且成群出沒,就咱們這種身手的遇見了,那就是等著變狼糞吧,要能震懾這東西的只有天地元氣的變動,凡人高手怎么能做到。”
聽了二人的判斷,辰薔陷入一番思量。她很相信二人的判斷,因為這二人可是都出身于天子的心腹世家。
之前被稱作小侯爺的,自然就是出身乾安城寧府的小侯爺寧宇安,這人納蘭逸可是聽說過的,神機閣曾有“龍門榜”評價當今天下青年俊杰,寧宇安就榜上有名,前途不可限量,而且世人皆知寧宇安的姑姑還是當今天子最為喜愛和寵信的寧妃。
另一個名叫達奚儒涵,他是世代功勛的達奚家這一代的獨子。無人會忽視達奚家在大乾帝國的重要性,達奚家族的祖上曾是大乾開國之帝辰林身邊的一牽馬老卒,但這一牽就是三十年,從辰林身為乾陽王一直到辰林變成大乾開國帝君。而后達奚家族一直是大乾皇族辰家身邊最為忠心的家族,這一點從未有人懷疑。
思量許久,辰薔做出了判斷,
“先去烏珠城,按圣上令,一切到了烏珠城皆有我父親定奪一切。”
辰薔說的很是斬釘截鐵,而一旁的人包括納蘭逸在內也都不會明白其中的理由,只能跟與辰薔一同奔往烏珠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