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民計數(shù)困難,一二尚能分曉,三以上就糊涂,籠統(tǒng)稱多,三就是多,所以山上樹多叫森,原上草多叫莘,家中財多叫鑫,夜天上亮點多叫星。
遙望夜空,漫天星辰在夜幕的襯托下顯得璀璨無比,星辰繁多,確實不可能查數(shù)過來。
黑夜中,坐在院落中的子虞,自然不會無聊到去查星星的數(shù)量,但是也確實無聊,只能一個人飲酒然后對著星空遙望,這并不是發(fā)呆而是仔細的在看,看的很認真,這是子虞自幼以來養(yǎng)成的習慣,可即使在熟悉子虞的人,也不知道他想從天空中看出什么來。
“唉。”
或許看累了,子虞嘆息一聲,揉了揉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想著老師曾告訴過自己,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在這星空之中,如果自己能看透這星空,那自己就能找到自己追尋已久的答案,可自己看了十多年,卻依然一無所獲。
又一次的生命,讓子虞十分感嘆這個有著很多相似,但又完全不同的世界,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和無法解釋的經(jīng)歷,曾經(jīng)一度讓子虞便的惶恐,但慶幸的是,這個世界與之前的一樣,子虞的身邊充滿了對自己關(guān)愛的人。
并不想拿曾經(jīng)做比較,新的生命就需要新的開始,或許過去的全部不過是今生的一場夢,也或許那不過是今生的演練罷了,就像老師說的,自己是“生而知命。”
“又在那胡思亂想呢?。”
姥姥的聲音從院門走了進來來,子虞從地上站起身道:“姥姥不用擔心,外孫就是在想一些瑣事。”
“你那老師什么都好,但就是太過于酸氣,也教了你太多沒用的東西,你就應(yīng)該多想一些樂呵的事,這姥姥身子骨還算是硬朗,有什么煩心的事情都交給姥姥,等姥姥不行了,不還有你爹媽呢么,雖然他們沒什么出息,但是一點風雨還是可以替你遮擋的。”
“姥姥長命百歲,不會有不行的那一天。”
姥姥搖了搖頭道:“什么長命百歲,生老病死是常人無法改變的,活了幾十年,姥姥早就看透了,就像你師父,那么大的能耐,不依然還是化作塵埃了么,姥姥只是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多看到你們樂樂呵呵的就好,就千萬別想你師父那樣,把什么都放在自己肩上,活的太累。”
“這沒有辦法,人各有命,師父或許就是一生操勞之命。”
輕輕的拍了拍子虞的肩膀,姥姥坐在子虞端過來的木椅上,老太太抓過子虞略顯細長的手道:“這就是個姑娘繡花的手,偏偏長在你這個男子漢身上,不過這樣也好,注定你不會像你的舅舅們一樣,委屈在這深山里打獵種田,你的命注定和他們不一樣。”
子虞彎下身子,蹲在姥姥的身旁道:“在山里多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歸,生活無慮,最主要還可能伺候姥姥您。”
姥姥抬起自己寬大的手掌,輕輕的撫摸著子虞的頭頂,姥姥繼續(xù)道:“這天地就是由人的雙手所建造的,因此每一個人的手上都有屬于自己的烙印,你和你舅舅姨娘他們的都不一樣,甚至你父母都不曾和你有一絲相似的地方,因為你這雙手是可以握住天命的手,你知道姥姥為什么會讓你那么小的時候就跟你師父取乾安,還給你定下一門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的親事?”
子虞恭敬的回道:“孫兒知道。”
“呵呵,你不知道。”聽了子虞的回答,姥姥呵呵一笑,隨后說道:“姥姥讓你去乾安,只不過是不想你窩在山溝里,是想你在外面的那花花世界中逍遙度日。不過姥姥卻錯了,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你的內(nèi)心想的也太多,把我們這些你的家人都裝在了你的心里,裝的滿滿的,沒有給自己留下一絲余地。”
姥姥指了指微彎的腰桿,繼續(xù)道:“你這些年在乾安,姥姥雖然見不到你,但你師姐總會來信,告訴姥姥你的一舉一動,姥姥也知道你心里總想為我們這些族人謀求一份新的出路,但那是何其的難啊,莫要為難自己。
況且,乾安城廟堂上的那些達官貴人們,他們不忽視極北擁兵自重的納蘭戎,也就不會看不見我們這一群能制衡納蘭家被人稱為極北遺族的北燕后裔,當然也更不會遺忘當年橫掃天下的北燕狼騎,他們忽略不掉這些,忘不掉那些曾經(jīng)過往,那我們就不可能有一個新的開始,而他們那些忽略不掉和忘不掉的,卻又是我們生存和立足的根本,這一切本就矛盾,百年過去也從未改變,將來也很難有所改變,所以姥姥又能奢求你什么呢?”
姥姥輕撫子虞的臉頰道:“不要給自己平添那么多煩惱。”
子虞明白姥姥的意思,但他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xù)下去,轉(zhuǎn)而說道:“之前我見過納蘭俞,那個納蘭戎的小女兒,她在途中遇襲,我救了她,而且她也有意的跟我提起我們兩家的事。”
“嗯,救下她是沒錯的,咱們家還沒出過見死不救的人。但她要兩家的關(guān)系還輪不到她來談,要是想談也等她繼承了納蘭戎的王爵之后再說吧。不過,孫兒你是不是看上那小丫頭了,聽說那小丫頭長的很是俊俏,如果你要是看上了,姥姥到是可以為你破這個例,去向納蘭家提親。”
“姥姥您就別說笑了,孫兒要娶媳婦,也得找個本分人家的姑娘才是。”
“那道也是,這納蘭家還真算不上什么本分人家,而你那個未過門的妻子家雖然也并不安分,但終歸是大戶人家的姑娘,還是這名正言順的王朝正統(tǒng),但孫兒你要是不喜歡,姥姥可以替你退了那門親事,姥姥絕對不會去逼迫你做你不愿的事情。”
姥姥笑瞇瞇的看看著子虞清澈的雙眸,她的話并不像開玩笑,子虞先是一愣,而后笑道:“姥姥您可別,那姑娘長的俊俏著呢,家里還殷實,孫兒還指著這姑娘去吃軟飯呢。”
子虞說的很沒出息,也沒有跟姥姥提起辰薔跟自己退婚的事情,或許在他眼中,他和辰薔的婚事,根本就不值一提。
不過姥姥卻是一臉的歡喜,道:“能吃軟飯的那可都是有本事的,但就怕孫兒你沒這口服啊,不用騙姥姥,姥姥明白你的心思,在你很小的時候姥姥就明白,要不然你師父那老鬼也不會給你訂下這門親事。”
子虞和姥姥的談話進行了很久,直到姥姥打了個哈欠,隨后站起身子,道:“好了不說了,姥姥困了,去歇息了。不過……”
姥姥停頓了一下,續(xù)道:“一會去看看辰家那姑娘,幫人幫到底,救了人家,就管管人家的事情。”
說完,老人拄著手杖走出了小院,子虞一直盯著老人直到她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夜色之中,而轉(zhuǎn)過頭,子虞又看了看身后的小屋,辰汐就在小屋中。
而忽然間風雪忽然驟起,子虞也只好走進了屋中。
……
夜以至深,千里之外,大雪也在紛紛飄落。極北的凜冽寒風卓然不能刮到這大乾都城,可漫天的雪花也在昭示著這里冬季的寒冷。
乾陽宮內(nèi),紫宸殿外。
此時,身材高大的天子辰旸,正看著慢慢飄落的雪花,大聲說道:“瑞雪兆豐年啊,好景象。葉紅,你說呢?”
說完,辰旸便看向站在身旁的諸葛葉紅。
諸葛葉紅就站在辰旸身旁,壓她彈了彈落在身上的雪花,微笑道:“圣上貴為天子,既然您說了瑞雪兆豐年,那明年必定是一番好景象。”
“呵呵,如果朕能夠驅(qū)使天象,那朕還要你這司天臺何用?”辰旸笑道。
辰旸伸出手,幫諸葛葉紅掃掉了落在肩頭的積雪。
諸葛葉紅卻隨后躬身說道:“師傅當年就對臣說過,圣上您乃是我大乾帝國的興邦之帝。”
看著諸葛葉紅這年輕的面孔,辰旸臉上的笑容卻慢慢消散,揚天長嘆一聲:“哎,老師一晃已經(jīng)離開十多年了……”
說道此處辰旸卻轉(zhuǎn)過身去,面朝北方說道:“當年天下亂象,如果不是老師,這天下早已經(jīng)不再是如今的天下了,說朕是興邦之帝?非也。”
諸葛葉紅看著辰旸躬身道:“臣還是相信老師說的。”
“呵呵,你們師徒還真是一個樣子,還有你那師哥,都是死腦筋,就連說話都是一個樣子。”辰旸的臉上又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微臣不如師父和師兄。不過說來,微臣到是十分掛念師弟,此次去極北事關(guān)重大,也不知師兄此行如何了。”諸葛葉紅說完話,臉上的笑容竟然慢慢消失。
辰旸并未作答只是又一次望向了北方,說道:“朕已經(jīng)讓你師兄和孟儲獠去極北了,別擔心。”
諸葛葉紅面無表情,他知道自己的大師兄也因為變故而前去極北,如果是師兄去,那一切都讓他放心了看了看辰旸,她躬身道:“圣上,欽天監(jiān)還有頗多瑣事,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辰旸點了點頭。
諸葛葉紅見圣上應(yīng)允,轉(zhuǎn)身便離開了。
而諸葛葉紅剛走,辰旸便咳嗦了起來:“咳,咳咳咳...”
忽然一只白嫩手掌撫在了辰旸背處,一個略帶尖銳的聲音說道:“圣上要注意龍體啊,這天氣寒冷,可不能讓這寒氣入身,快回去休息吧。”
說話的人鶴發(fā)童顏,一身紅色蟒袍,正是宮廷太監(jiān)大頭領(lǐng),綽號“赤犬”的陸啟壽。
“無礙,咳咳咳……”辰旸搖了搖手,說道:“這諸葛葉紅越來越讓朕看不透了。”
“皇上,如果當年不是大祭天收留,這孽子早死在老奴手中。”大太監(jiān)陸啟壽瞇著雙眼,陰狠的說道。
“往事休要再提。”辰旸喝止了陸啟壽。
聽了辰旸的話,陸啟壽卻并沒有立馬回答辰旸,顯得有些不服氣。
但這辰旸也不生氣,因為這個老太監(jiān),從辰旸出生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替他死了多到數(shù)不清的次數(shù)。
用手扶著辰旸,陸啟壽說道:“圣上,剛才得到秘奏說辰薔郡主已經(jīng)追尋到了汐公主的蹤跡,按照路程推算,這時候已經(jīng)到了極北了。”
辰旸深吸了一口氣,道:“哎,這個汐兒,也真是從來不顧及自己的安危,總是要將自己陷于險地之中……”
呼出了胸中的濁氣,辰旸喃喃的繼續(xù)說道:“不知道,此次是否可以安然無恙啊。”
看著漫天的飄雪,辰旸的心仿佛來到了極北之地。
見辰旸憂慮,陸啟壽恭敬地說道。“圣上無需多慮,汐公主自然吉人天相,這么多年經(jīng)歷了無數(shù)的浴血廝殺都安然無恙,如今的這點小風浪又怎么能奈何的了汐公主。”
聽了陸啟壽的話,辰旸忽然挺了挺本來有些彎曲的身形,隨后道:“辰家之女,卻是不輸兒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