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剛才黃天虎感到腹內劇痛,仿佛有物下墜,所以提著“蜈蚣毒叟”趕快飛身到墓地之后。
拉下褲子,“嘩”的一聲,一股惡臭,頓時感到卸下千斤重擔,備感輕松。
正準備提起褲子回到師父身邊,忽然聽到屁股后傳來狗吃屎之聲。
提起褲子,轉身一望,不禁面露駭然之色。
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被他放在身后的“蜈蚣毒叟”正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吞吃他剛拉下的屎,那樣子像吃什么山珍海味、宮廷珍宴。
在黃天虎驚愕之間,“蜈蚣毒叟”已風卷殘云,狼吞虎咽地將那一堆臭屎吃得一干二凈,正在用舌頭舔粘在草上的屎。
黃天虎初出江湖,見識少,但這卻是使他感到吃驚,江湖上那有如此嗜屎之人!真是不可思議。
舔完屎后,“蜈蚣毒叟”仿佛精神了不少,兩只小眼睛回復了些神采,抬起頭得意地望著黃天虎。
黃天虎不由覺得一陣惡心。
驀地,“蜈蚣毒叟”突然一躍而起,十指箕張,張開臭嘴向黃天虎撲來。
黃天虎不閃不避,揮掌一劈,“撲通”“蜈蚣毒叟”肋骨全斷,再次軟軟地躺在地上。
眼神因絕望而灰暗,口冒鮮血喃喃道:
“三個多月,我已整整等了三個多月,全完了,全完了!”
聽了“蜈蚣毒叟”的自言自語,黃天虎感到心里一亮,喝問道:
“你等什么等三個月?”
“蜈蚣毒叟”無意識地答道:
“‘百毒金蟾’!被你吞下的‘百毒金蟾’,這是絕毒塵寰的毒物,天下只有這兩只,僅有的兩只,被你吞下去了,你這個雜種!怎么有這么好的福氣。”
從語氣中,“蜈蚣毒叟”不知道另一只“百毒金蟾”已被人劫走。
黃天虎聞言,頓時怒氣沖天,走上前去一腳踩向“蜈蚣毒叟”,喝道:
“敢罵本小爺,什么狗屁‘百毒金蟾’,弄得老子肚子痛得要命。”
“蜈蚣毒叟”已被踩得半死,可硬氣得很,沒哼一聲,面目猙獰嘿嘿冷笑道:
“真是傻人有傻福,佛家人言,人生姻緣前定,因因果果,人皆各有,我‘蜈蚣毒叟’在此苦心相守,從大漠追至中原,想求得這一武林至寶,沒想到被你不經意地撿了這個便宜……”
十邪中的惡魔,居然能說出佛家之語,黃天虎甚覺好笑。
“蜈蚣毒叟”知道眼前的年輕人,身懷蓋世神功,自己不是其對手,求生的本能使他再不敢叫罵。
黃天虎不明所以道:
“武林至寶?!”
“蜈蚣毒叟”口氣一軟,討好地說:
“少俠,你所吞的‘百毒金蟾’世人只知是天下絕毒的毒物,而不知它是一種天地間的異寶,練武之人吞食,與本身的真元之氣合一,不但不畏任何毒物,百毒不侵,而且能將體內的濁氣雜物排出體外,清毒養顏,返老還童,青春永駐,任督二脈自通,直達玄關之上,苦練之后,即能攻通玄關,上透泥丸,而臻達馭風飛行,瞬息萬里,以意克敵,勁發無形,傷人于百步之外,達到最高無上的玄通化境!”
黃天虎聽了“蜈蚣毒叟”討好的話,一提真氣,果覺體內真氣如海潮洶涌,游走全身,心想:話有點夸大,但內力激增倒為不虛。
忽然黃天虎問道:
“你在這里苦等三個月從未離開過?”
“蜈蚣毒叟”搖搖頭。
“那你知不知道誰殺了柳正華?”
“蜈蚣毒叟”沉吟道:“不是你師父!”
“是誰?!”
“是北漠雙煞!”
黃天虎心里一喜,面上卻冷峻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蜈蚣毒叟”見黃天虎臉上閃過一絲喜色,仿佛看到一線生機,忙不迭道:“是我親眼所見,是我親眼所見!”
黃天虎眼里射出驚喜的目光,追問道:“真是你親眼所見的?!”
“蜈蚣毒叟”受寵若驚道:
“這‘百毒金蟾’極喜陰暗,加上鹿門山多產毒蛇,所以我一直追到這里,伏在墓后苦等了三個多月,就在三個月前,忽然北漠雙煞追著‘一劍平’柳正華到大樟樹,柳正華雖是天下三大劍客之一,武功奇高,但怎敵得上北漠雙煞的合力追殺,就這樣,經過一番激戰,柳正華就被北漠雙煞所殺,他們又將一塊玉佩塞在他手里,提起寶劍就不見了。”
面對殺父仇人,黃天虎本想一劍結果了他的性命,但想到只有他才能化解師父與柳紅燕之間的誤會,冷聲道:“隨我去和柳姑娘講清楚!”
說完提著“蜈蚣毒叟”,身形疾起。
這當兒,柳紅燕正和師父殺得難舍難分,黃天虎大喝道:“住手!”
人隨話至,從天而降,一指點倒柳紅燕,說道:
“姑娘這么不分清紅皂白,不辨是非,憑一塊玉佩就硬說我師父是你殺父仇人,未免太武斷了吧,你不覺得如果報錯了仇,你父親在九泉之下會瞑目嗎?”
柳紅燕站起來,又氣又怒,杏目圓睜,銀牙咬唇,瞪著黃天虎,突然眼圈一紅,流下兩行清淚,哭訴道:
“女兒學藝不精,不能親刃仇人,父親,女兒對……不住你……”
說完金虹一閃,寶劍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柳紅燕確實感到絕望,自己全力以赴攻擊殺父仇人,殺父仇人卻沒還手,自己居然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而被他的徒弟一招擊敗,徒弟如此,師父那還了得,純粹是貓抓老鼠戲弄自己,與其被殺父仇人戲弄,不如死了算了。
黃天虎反應更快!
柳紅燕剛長劍一閃,黃天虎左手暴長瞅住空隙奪下她的長劍。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柳紅燕的長劍輕易脫手。
黃天虎很理解柳紅燕的心情,因為他有相同的遭遇,于是柔聲道:
“姑娘,我是沒資格說,但你自己想想看,要是我師父真是你的殺父仇人,怎么會將有自己姓名的玉佩留在柳前輩手里?”
柳紅燕本是冰雪聰明的人,只因報仇心切,而理智大亂,聽黃天虎這么一說,心不由一驚,但嘴上卻冷聲道:“是我父親從老賊脖子上抓下的證物!”
黃天虎見柳紅燕盡管語氣生硬,但心里還是清楚,接著說:“如果是你,你會在對手死后不取走證物嗎?”
柳紅燕一時語塞,瞪著黃天虎不做聲。
黃天虎接著道:“還有,如果我師父是你殺父仇人,他會從容赴約嗎?即使赴約,憑你倆武功的懸殊,你焉有命在?”
此話像一記重錘敲在柳紅燕心里,如醍醐灌頂,一語驚醒夢中人,略一沉靜,回想袁一鶴種種詫異神情,愕然態度。
難道他真的不是殺父仇人?
柳紅燕舉棋不定,少女在迷惘和困惑無助時,總希望找一個堅定的靠山。
黃天虎冷靜的頭腦,奇高的武功,她已佩服到心眼里去了。
所以說:女人喜歡被有心機、有力量的男人俘虜。
在柳紅燕的眼里,把黃天虎看做了主心骨,惘然脫口而出地問道:
“那你說誰是我的殺父仇人?”
黃天虎提出“蜈蚣毒叟”喝道:“還不快將你所見到的,告訴柳小姐!”
“蜈蚣毒叟”連忙一哈腰,講柳正華怎樣遇害的經過,繪聲繪色,不厭其詳地講出來,如講一個妙趣橫生的故事。
為了討好黃天虎,竟將柳正華的慘死講得眉飛色舞。
五人聽得大皺眉頭,而柳紅燕聽得芳心滴血。
對“蜈蚣毒叟”詳盡的描述,柳紅燕深信不疑,把持不住,身子一歪竟昏倒在地!
兩位侍女趕忙扶起柳紅燕又揉又捏,好半天,柳紅燕才悠悠醒轉,悲戚地道:
“爹,這仇恐怕女兒今生無力替你老人家報了。”
袁一鶴聽“蜈蚣毒叟”道出真兇,不禁一驚,暗道:怎么是這兩個魔頭。
要知道,這北漠雙煞,乃十邪中的魔頭,功力高不可測。
柳紅燕轉而一想,父仇不共戴天,難道因仇人是十邪中的惡魔,就怕死畏縮放棄?
不,就是粉身碎骨,也要與真兇拼一拼。
于是站起身,銀牙一咬,恨聲道:“我柳紅燕若不手刃這兩個殺父仇人,誓不為人!”
黃天虎心里一凜道:“這話我也說過。”
看到柳紅燕俏臉含悲,目露兇光,心想:女人發怒真可怕!
但這股憤怒之中飽含著旺盛的生命力,一改剛才的絕望神情,黃天虎心里甚感欣喜,仿佛看到被猛獸追到懸崖邊的小獸,重新振作斗志,轉身面對敵人。
袁一鶴見柳紅燕語氣堅決,神色剛毅,不禁暗中點頭贊許。
柳紅燕忽地走前一步,朝袁一鶴福了一福,道:“袁老前輩,我因悲痛過度,一時昏頭,誤會了老前輩,冒犯之罪,望你原諒!”
說完,又朝黃天虎一拜道:“多謝少俠為我指出真兇,柳紅燕在這里謝了……”
說到這里,妙目已是淚水瑩瑩,只差沒掉下來。
話落,嬌軀一轉,飄然掠起。
袁一鶴忙喊道:“柳姑娘留步!”
柳紅燕半空柳腰一頓,身形飄落,佇立丈外,望著袁一鶴道:
“袁老前輩有何指教?”
袁一鶴道:
“柳姑娘,老朽與令尊雖未謀面,但對他神交已久,慕仰得很,同為武林俠義之士,令尊遭遇不幸,我袁一鶴深感難過,而又被北漠雙煞嫁禍于我,老朽想與姑娘一起向雙煞魔頭討回這個公道。”
頓了頓,又說道:“再說我這次和徒兒下山,除了赴姑娘今夜之約,還想讓虎兒去報十八年前的大仇!”
柳紅燕迷惑道:“十八年前的大仇?”
袁一鶴就將黃天虎的父母如何遇害的事,再講了一遍。
“蜈蚣毒叟”聞言,臉色大變,剛才我原本只是想喝這小子的血,其他并沒什么深仇大恨,料他不會置我于死地,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是黃堡主的兒子,這倒大出自己的意料,不由驚恐萬狀。
明知要死,不如一搏。
心念所動,拼命飛身掠起撲向武功最差的紫衫少女,想以此要挾。
說時遲,那時快,黃天虎眼明手快,身子微動,揮掌拍向“蜈蚣毒叟”的后背。
“撲通”一聲,“蜈蚣毒叟”一頭栽在地上,哼都沒哼一聲,七竅流血而死,胸膛盡裂。
柳紅燕聽到黃天虎凄慘的身世,芳心大震。
相同的遭遇,能使兩顆心很快貼近,這就叫心靈的共鳴。
柳紅燕的眼里,黃天虎的一舉一動,無不俊秀豐神,瀟灑脫塵,她發覺自己有點喜歡上了這個年紀與自己相近的黃天虎,喜歡他的思維無邪,樂觀和他的遭遇,喜歡他的一切。
仿佛撞出了火花。
就在電光火石之間,黃天虎已一掌擊斃了不可一世的十邪之一的“蜈蚣毒叟”,只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
從這一掌中,袁一鶴才看出虎兒的內功已高出了自己好幾倍,不禁喝起彩來。
一般來講,師父很少為徒弟叫好,那等于自夸。
但袁一鶴這一喝彩是表示驚奇!心想:虎兒這十八年來,與自己形影不離,哪來這么氣勢磅礴的內力神功?這幾個甲子的功力,任你天賦奇才,也要練個兩百年的啊!于是心中狐疑不解地問道:“虎兒,你可……另入師門?!”
黃天虎掌斃殺父仇人,無意中蓄集了內力全力一擊,見師父的喝問不含責備之意,露齒粲然一笑道:“師父,這可全是你教給我的,虎兒什么時候離開過師父?只不過剛才吞了一只‘百毒金蟾’而已。”
袁一鶴何等老辣,知道虎兒有事瞞著自己,又不好當著柳紅燕的面追究。
心想這“百毒金蟾”是天下絕毒之物,難道可以增加人的內力?
柳紅燕聞言,大驚道:“黃大哥,你吞‘百毒金蟾’?”
人一感到親切,稱呼也變了。
黃天虎無意吞了“百毒金蟾”時,她沒看見,所以才大感詫異。
但不僅是詫異,柳紅燕面帶喜悅地說道:
“黃大哥,我聽父親講,這‘百毒金蟾’可是一件武林異寶,天下只有兩只,吞服之后,不但百毒不侵,而且還能使人的功力大增,近幾年武林中人到處都在搜找這兩只‘百毒金蟾’,沒想到被黃大哥……不知另一只在哪里?”
喜悅之情,溢于言表,聽說黃天虎只吞了兩只中其中一只,恨不得去抓另一只給她吞。
黃天虎心里一熱,道:“燕妹,另一只被別人中途搶走了。”
他腦中浮現出一個白影,對那一縷飄逝的馨香神往起來,這才想起,那是一股少女幽幽的體香,因為剛才指點柳紅燕時,他也聞到柳紅燕身上的體香,雖然不一樣,但同是女兒香,如出一轍。
柳紅燕誤解了黃天虎神往遺憾的神情,以為黃天虎是為那只“百毒金蟾”而嗟嘆、惋惜、難過,因此芳心里覺得也很難過。
如果有人突然問她為何難過,她又不知道所答!
柳紅燕柔聲問道:“是誰武功這么高,從黃大哥手里劫走‘百毒金蟾’。”
黃天虎還沉浸在那一片馨香中,惘然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這樣兩個忽然心靠攏的少男少女相惜而談,倒把另外三個人晾在一邊。
不過,袁一鶴心里還是樂滋滋的。
干咳了一聲道:“柳姑娘,你還沒回答我糟老頭的問題呢!”
柳紅燕俏臉一紅,心想,自己只顧將一顆心放在黃天虎身上,一點也不識大體。
黃天虎在一旁道:“‘北漠雙煞’也是十邪中的人物,他們都是一丘之貉,我也許能從他倆身上查出我的殺父仇人下落,豈不是一舉兩得。”
姑娘家到底臉皮薄,心里多想有黃天虎與自己同行,但又不好輕易說出口。
微一沉吟,默不做聲!
袁一鶴朗聲一笑道:“好!就這么定了,我們一起上路吧。”
柳紅燕紅著臉妙目斜睨黃天虎一眼,蕩出一圈笑意,道:“那紅燕在此先謝前輩和黃少俠援手之恩了!”
嬌軀輕靈,身形已然縱起,在阿玉和阿紫兩位婢女的擁簇下,衣袂飄飄,向山下疾馳。
袁一鶴一拉怔在那兒的虎兒,兩人掠身縱趕,緊隨其后。
驀然之間,已經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雨仍在下,落在樹葉上,沙沙細響……
夜,靜悄悄的,沉寂得簡直有點令人害怕!
無邊夜色,使人感到有點寒意。
幽魂谷三里外的一片樹林,驀然出現了男女老少五條人影。
今晚的蒼穹掛著一輪皎月,潔白如銀,一陣陣柔和的清風,吹拂著他們的臉龐。
月亮亮得清輝如水!
十邪中的北漠雙煞就住在這幽魂谷中。
柳紅燕知道馬上就要面對自己的殺父仇人,心里不免有點激動而惴惴不安,望著連綿的大山,茫然問道:“袁老前輩,這偌大的山谷,不知道兩個魔頭藏在哪里?”
袁一鶴搖搖頭道:“我也不大清楚!”
黃天虎微微沉吟道:“我們一起去搜搜看。”
袁一鶴點頭道:“也只有如此,走!”
五人展開身形,向幽魂谷的谷口奔去。
黃天虎并不顯功,若是使出他身懷驚世駭俗的功力,早就將四人拋在后面,現在只能舉步安閑,神情自若,不慌不忙地跟在師父的后面。
袁一鶴回頭一看,虎兒跟在他后面身若行云流水,看似很慢,實際上是快捷絕倫,真是驚詫莫名,虎兒的內力怎么會到上乘輕功中馭風而馳的境界?
走入谷口,兩邊均是峭崖懸壁,嶙峋怪石中間是一條狹窄的谷道,頂多只能容兩個人一前一后地并肩而行。
山谷的野花遍地散發清香,兩個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只感到世界只有他兩人存在,仿佛是行走在人間天堂。
谷道進口雖窄,可越往前走越寬,不一會兒五人只覺眼前豁然開朗。
五人停在地勢稍高的山坡上,轉動脖子到處搜尋。
黃天虎聚一身的蓋世神功,練成“目破心經”后,便見水波間隙,拂柳追絮,他氣定神閑,凝目遠望,道:“師父,前面濃蔭之處,有一座像我倆住的茅屋,那可能就是雙煞的居處。”
說著,用手指向前方。
袁一鶴運勁于目,凝神隨虎兒所指的方向望去。
此時,天空飛起一朵烏云,遮掩住淡淡的月光,四周籠罩了一層黑幕。
除了隱隱看到十丈外的黑壓壓的一片樹蔭之外,袁一鶴毫無所見,更不用說是什么茅屋了。
袁一鶴雖然有數十年的功力,內功深厚,在江湖上稱得上一流高手,但與他徒弟黃天虎這巧遇機緣的一代武林奇才相比,還差兩三個甲子的功力呢!
當然,這一切他不知道,他的愛徒虎兒連連奇遇,現已具有天下第一的武學,就算是“天目神尊”在世,也難與其敵。
別說袁一鶴不知道這一奇跡,連黃天虎本人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別人的招數中破綻百出,什么絕學招式都是不堪一擊的花拳繡腿。
他只知道自己內功奇高,生生不息,但究竟高到什么程度,除了和“蜈蚣毒叟”真槍實刀地干了一下,他還真沒碰到其他的什么高手,所以他不知道自己達到什么境界。
他很想見識一下讓自己看不出破綻的高手。
但那又怎么可能。
除非對方做到出招無形!
佇立在一旁的柳紅燕,也秀目凝神望去,還翹著蘭花指在雙目前搭了一個“涼棚”。
除了黑沉沉的樹蔭之外,什么都沒看見。
不禁朝黃天虎悄聲問道:“虎哥哥,我沒看見嘛!”
說實在的,柳紅燕自小無母,在父親的溺愛中長大,加上長得傾國傾城,所以生性驕縱高傲。
自得知黃天虎不幸的身世,感到特別的親切,心里早把黃天虎當做自己的親人和朋友,所以語音不但低甜悅耳,而且還帶一些撒嬌的成分。
雖然如此,但黃天虎并沒領會,這并不是他不解風情,或故作高深。
因為他此時正在全身戒備,全神貫注地注視著遠處茅屋的動靜。
北漠雙煞名列十邪,不但一身武學功力詭異奇高,而且是十邪中出名的陰兇狡險之輩!
大敵當前,敵暗我明,他怎敢稍有疏忽,所以沒領會柳紅燕的語意。
隨口答道:“相隔太遠,燕妹當然看不到了!”
黃天虎隨口而答,出于無心,不含他意。
但說者無心,聽者在意。
柳紅燕對他傾心相戀,如果換了別人說這句話,她也許不往心里去。
但黃天虎的口中說出那就大不一樣,她仿佛受了極大委屈,傷了自尊心。
姑娘心,海底針。
柳紅燕像其他戀愛男女一樣,特別多愁善感,對自己戀人的話特別敏感,臉色突變,娥眉急蹙,一聲冷哼,身形一晃,紅影一閃,就向前疾掠而去。
柳紅燕雖然身形極快,但黃天虎何等功力,飄然風起,就已警覺,大急之下,左手疾若電閃伸出,抓住了柳紅燕的皓腕脈門。
柳紅燕本能地一掙,不但沒掙脫,并且還感到一股幾乎使自己窒息的無比壓力自黃天虎的手指上透壓過來,芳心大駭,知道和這個冤家相比,自己的功力也太小兒科了。
黃天虎天真的臉上呈現憂色,神情急切道:“燕妹,你不可胡來!”
柳紅燕見黃天虎為自己擔擾,急成那樣子,心里不由一甜,嘴上卻說:
“我怎么胡來?”
但柳紅燕手上再沒運勁,隨黃天虎握著。
黃天虎握著柳紅燕的纖纖玉手,一種異樣的心情倏然升起,是興奮和甜蜜兼而有之,癡癡地望著柳紅燕噘著嘴兒的模樣,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袁一鶴像沒看見一樣,不置可否地說道:“北漠雙煞為人機詐兇險,敵暗我明,應小心為是,虎兒你和柳姑娘先去看看再說,我三人在這里等你!”
這話明著是贊成黃天虎,同時也幫柳紅燕解了窘。
黃天虎一拉柳紅燕衣袖,兩人飛掠而去。
一會兒,柳紅燕已看到自己前面兩丈遠有幢茅屋,本想對黃天虎說點什么,但見黃天虎虎目一眨不眨地盯著茅屋,也就閉嘴不談,任黃天虎牽著她的手,兩人迎風而立。
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柳紅燕感到自己的掌心汗津津的。
四周一片寂靜。
兩人站了一會兒,見茅屋一點動靜也沒有。
柳紅燕比住在山中的黃天虎閱歷要深一些,心想:我和虎哥哥臨近茅屋,那“北漠雙煞”內力精深,怎么察覺不出……這只能說明這不是雙煞的居處,要么就是兩大魔頭在施什么詭計。
便側身對黃天虎耳語一番,教他一招江湖常用來打探虛實的入門招式——投石問路。
黃天虎只覺得頸上吹氣如蘭,十分受用,豎起大拇指點點頭。
隨手拾起兩個雞蛋大的石子,脫手向茅屋打去。
“叭叭!”兩聲響,在這寂靜的山林特別清脆。
兩聲響后,四周又歸于一片寂靜,茅屋里仍如一幢死屋,沒有動靜。
以北漠雙煞的名頭,豈容人找到家門口來撒野!
柳紅燕皺起柳眉,小聲說道:“是個空屋!”
黃天虎側臉問道:“怎么辦?”
柳紅燕江湖經驗畢竟老到些,何況心上人握著自己的玉手相詢,語氣果斷地說:
“我倆進去看看!”
黃天虎搶在柳紅燕的前面,護住柳紅燕,飄身落到茅屋門口,略一停頓,便閃身入內,將柳紅燕留在外面。
柳紅燕見黃天虎舍身為己,在危急關頭將自己放在第一位,芳心溫暖,心道:“你也懂得心疼人,虎頭虎腦還粗中有細哩!”
一進茅屋,柳紅燕一下子還不能適應屋里的黑暗,等一會兒才看清,不由怔住了。
茅屋的地上躺著兩人,一瘦一胖、年約五六十歲的老叟,嘴角汩汩溢著鮮血,一個看樣子已氣絕身死,另一個像尚有游氣。
顯然是被害不久!
黃天虎退后一步到柳紅燕的身側,問道:
“燕妹,這是不是北漠雙煞?”
柳紅燕搖搖頭道:
“北漠雙煞我也沒見過,不過從長相和穿著上看,似乎與傳聞一樣,我不敢肯定,你問問那個沒斷氣的。”
黃天虎提起那個沒斷氣的,喝問道:“你倆是什么人?”
尚有一絲游氣的老叟,二目無光,答道:“北……漠……雙……煞……”
果然是北漠雙煞。
柳紅燕滿臉怒色,長劍一揮,指向他的咽喉喝道:
“魔頭,是不是你倆殺害我父親的?”
沒死的一煞神靈已散,聽柳紅燕的口氣,是來尋仇的,反正人將要死,反而覺得平靜,緩聲問道:“誰……是你……父親?”
柳紅燕眼中含淚道:“柳正華!”
沒斷氣的一煞輕聲“哦”了一聲道:
“柳……正……華,是我兄弟倆殺的,是‘奪魂神魔’指使我倆做的,然后奪取他的寶物,嫁禍‘煙波釣叟’……”
柳紅燕從沒聽說父親有什么寶物,不禁一怔,急問道:“寶物,什么寶物!”
“你父親可……可叫‘一劍平’?”
這不是廢話嗎,柳紅燕沒有回答,還有一絲游氣的一煞接著道:
“你父親那……那柄寶劍,有一條紅穗,紅穗上系……系有一塊綠玉……圓形的綠玉。”
柳紅燕凝神點點頭。
一煞接著說道:“綠玉里藏有一幅地圖!”
黃天虎覺得甚是玄門,心想:難道像我碰到“天目神尊”的“目破心經”秘笈一樣的東西,驚道:“一幅地圖?”
一煞努力支撐道:
“對,那幅地圖描繪的地下神宮,是一百多年前的魔教總壇,里……里面有許多奇……珍異寶和一本武學寶典……這連‘一劍平’本……人也不知情……”
黃天虎奇道:“那綠玉呢?”
“被‘奪魂神魔’……奪去了!”
“奪魂神魔”正是黃天虎銘刻在心的殺父仇人,驚問道:
“‘奪魂神魔’哪里去了?”
一煞掙扎了一下,白眼直翻,一字一頓道:“我……想……是……去……魔……”話未說完,脖子一歪,兩腿一蹬,就死了過去。
兩人對望一眼,默然無聲。
柳紅燕本是雄心勃勃地來替父報仇,沒想到沒動一刀一槍,殺父仇人就死了,不由感到悵然若失。
就像全力以赴地去抬一重物,抬起來竟是一堆棉花。愣了半晌,柳紅燕惋惜地道:“我們來遲了一步!”
言外之意,“奪魂神魔”先到一步親手殺人滅口。
黃天虎聽到柳紅燕輕輕地嘆一口氣,跟著也心痛不已,安慰她道:“這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像北漠雙煞這樣惡貫滿盈的魔頭,老天也不放過他的,讓他倆慘死在魔門中人的手里,也是天意。”
柳紅燕微微一笑道:“虎哥哥,你不是要找‘奪魂神魔’報仇嗎?”
黃天虎道:“‘奪魂神魔’殺死北漠雙煞,劫走藏寶圖,肯定會去按圖索驥,去找那地下神宮的,可北漠雙煞已死,不知他的行蹤……”
柳紅燕神情惘然道:“父親最疼我,十八年來他綠玉墜上有一幅藏寶圖,我可從沒聽他講過,我只有一次聽他談什么百年前魔教的教主有一本叫‘玄魔秘笈’的魔教武學寶典,記載了魔功的曠古奇學,正義之士學不得云云,難道那地下神宮藏的就是那本‘玄魔秘笈’?”
頓了頓,突然神色緊張地說:
“虎哥哥,那‘奪魂神魔’名列十邪之首,一身魔功陰毒絕倫,為二十年前武林第一厲害的魔頭,若練成‘玄魔秘笈’里的武功,那還了得,只怕……”
黃天虎知道柳紅燕是替自己擔心,反而豪爽大笑道:“管他多厲害的魔功,只要他是有招的,就會有破綻,有破綻就會有弱點,那就可以制得了他!”
柳紅燕喜歡這種虎氣十足的神情。
對!只要和虎哥哥在一起,天下還有什么可怕的事,還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難?
忽然想道:北漠雙煞既然從我父親手里奪得綠玉墜,那藏寶圖肯定看過,說不定知道藏寶的地點,這樣不就可以粉碎“奪魂神魔”的陰謀嗎?
心念所動,就對黃天虎道:“虎哥哥,快運真氣將一煞救醒。”
黃天虎見柳紅燕神情急切,也不多問,驀地雙手疾伸,一手捏著一煞的人中,一手抵著他的胸口,暗運真氣,一股熱流自掌中傳出,緩緩透進一煞的胸窩,護住他那口將散未散的真氣,硬是將他從鬼門關口強行拉住。
一煞真氣將散,人已進入死前的休克狀態,陡覺一股熱流進入心窩,將已散的那口真氣硬生生地重新凝集起來,不禁精神一振,臉上竟奇跡般地顯出光彩,瞳孔發亮,這是一種回光返照的現象。
柳紅燕在一邊忙厲聲說道:“藏寶圖的地下神宮在哪里!”
一煞的臉上突然綻出古怪的笑容道:“摩天嶺……”
剛好說完三個字,嘴一張正準備說第四個字時,突然眼睛一閃,眼神即逝,“哇”地嘔出一口鮮血,兩眼一瞪,雙眼上翻,立即斷氣,這次是真的魂歸地獄……
這時,袁一鶴和阿玉、阿紫也進入了茅屋。
三人立在門口愣住了,柳紅燕將所發生的一切講與袁一鶴聽,以征求他的建議。
袁一鶴聽了大驚失色道:
“百年前武林是出了一個玄魔教,此教甚為詭秘,沒有人知道他們總壇設在哪里,鎮教之寶‘玄魔秘笈’是一部上古奇書,所載皆曠古絕學神功,只要練成,就足可以傲視武林,稱雄一世,無人能敵!”
黃天虎聽了不以為然,心想:難道比“天目神尊”的“目破心經”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