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寶琳掣住馬匹,高聲叫道:“所有人下馬,圍成圓陣。馬匹在外,人在內,有盾的御敵,無盾的長槍拒敵,用手駑射住陣角,保命為先!”
在一通猛射過后,慕容伏允手下的吐谷渾王族梁屈突率領的兩萬步兵迅速沖下山來,向著唐軍發起猛烈的沖擊。
在一番箭雨的洗禮后,一萬輕騎轉眼就傷亡超過一半,在吐谷渾步兵的猛烈攻擊下還存能有戰力的不到五千多人。
由于尉遲寶琳與王玄策一騎當先,所以他們最先受到攻擊。
在尉遲寶琳的話尚未說完,沖鋒而來的數名吐谷渾步兵獰笑著砍翻萬念俱灰的王玄策的坐騎。
王玄策頓時跌落馬下,在他將將落地時,數支粗制的長槍斜刺而來。
尉遲寶琳怒瞪環眼,暴喝一聲,一桿馬槊如暴雨,紛紛點出,雪亮鋒銳的尖藝,在旭日中如朵朵梨花,驚艷絕倫。
吐谷渾一名步兵松開緊握的長槍,痛苦的捂著脖子,發出無力的呻吟。
殷紅的鮮血,自他指縫間溢出,在他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尉遲寶琳伸手抄起尚自下墜的長槍,抖手甩出,釘死一名正要沖上來的吐谷渾步兵。
緊接著,他再次暴喝一聲,伸手拎起王玄策將他夾在腰間,策馬向唐軍陣內沖去。
沿途的唐軍讓出一條道來,很快圓陣又快速合攏將一并沖入陣內的吐谷渾步兵絞殺盡凈。
騎兵終究不是步兵,唐軍只是暫時性地延緩了吐谷渾步兵的攻勢,由于缺乏指揮,很快唐軍的傷亡再次出現。
尉遲寶琳一把將王玄策扔在地上,下馬就是一拳,狠狠地將他揍醒:“你,清醒了嗎?
那就快點振作起來!
還有這么多兄弟活著!
咱們還要把他帶出去!”
王玄策看著慘烈的戰場,他忽然獰笑一聲:“娘希皮的!老子一定要親手宰了慕容伏允這個老畜生!”
“所有人,轉為缺月陣!”
“將多余的馬匹驅至為兩翼,有槊者執槊,刺擊敵人。有盾者護住持槊者,將軍駑都集中起來,兩翼齊射!
頂住!”
頓了頓王玄策再度補充著:“尚有馬匹者陣內集中,給馬匹披甲,作為游軍伺機騷擾!”
王玄策有力的聲音在陣內響起,經過許多天的磨合,唐軍在慌亂中雖不能做到軍令嚴肅,行伍齊整。
但是在他們聽到熟悉的聲音后,下意識地按照王玄策的命令去做,逐漸地唐軍在王玄策的指揮下變地有序起來。
王玄策摹然回首,他的目光嚴肅,緊緊地盯著尉遲寶林緩緩說道:“尉遲兄,你接下來的任務很艱巨,我們能否等到李將軍和太子殿下的支援全看你的了。”
“待會我下令全軍射擊,你帶著這些騎兵,沖出陣中,攪亂吐谷渾的攻勢。”
“待聽我鳴金收兵,我會令人射擊壓制住你們身后的追兵,你們入陣休息,換馬再戰!”
尉遲寶琳目光凝重,沉著臉堅毅地點頭。
“準備好的話,那就開始吧!”
尉遲寶琳伸手拍了拍王玄策的肩膀,無言的信任互相激勵著雙方。
尉遲寶琳一踩馬鐙,翻身上馬,環視著身邊肅然的唐騎朗聲道:“或許你們還不太清楚我的身份,對于我這個空降而來的將軍心有不滿。
但是在此刻,我驕傲可以對你們說,我不是作為當今大唐鄂國公長子的身分,而是以你們主將的身份和你們說——在此刻,我與你們共存亡!”
“現在,望諸君隨我一同沖陣!為你我,為身后的袍澤們掙出命來。
我自當先,沖鋒陷陣,至死方休!”
澎湃的熱血在心中激蕩,尉遲寶琳的一番慷慨悲壯之言,讓在他身后的唐騎燃起了斗志,他們齊齊說道。
“至死方休!”
尉遲寶琳大笑道:“諸君,隨我沖鋒!”
王玄策抓住戰機暴喝一聲道:“弓弩手,射!”
…………
李承乾率著一隊騎兵沿著尉遲寶琳他們留下的標記,縱馬狂奔。
王玄策他們追的太緊,太急,太過于深入,這讓他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前方忽然出現的一座山讓李承乾心中一動,正要回頭開口對著李大亮說話時,李大亮躍馬而出分出一半的人馬繞開,似是要繞到這曼頭山后方來擊。
“你去救寶琳,本將去斷伏允后路,力求活捉伏允!”
“是!”李承乾張了張口,原來李大亮在一路上早就想好了對策。
姜,還是老的辣!
…………
段志玄緊緊地捏著自后方傳來的情報,臉色一片鐵青。
該死的黨項族人和洮州的羌族人,竟然在此時背叛了大唐,切斷了唐軍身后的補給線這讓他們一時間進退兩難。
“將軍,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段志玄將情報撕碎,扔進火中任由它們焚燒殆盡,他迎著火光攤開地圖仔細地盯著某處久久不語。
忽然他猛地一拍地圖,死死地盯著吐谷渾位于黃河源頭的各部落集聚地,一字一頓森然說道:“繼續發起進攻,以戰,養戰!”
…………
今夜,長安的月色昏黃,給蘇酥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長相思,在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
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蘇酥自梳妝匣中摸出一面被烈火燒得黝黑的面具,望著它怔怔出神。
憶當年少年,面容俊秀,一舉一動俱是鐫刻在心頭。
從當初李承乾救人的那一刻起,雙眼對視,便喜歡上了他……
蘇酥將這具面具輕輕覆蓋在俏麗臉上,依稀間似乎還能感覺到那人的溫度猶存。
一如當年面具脫落后的驚艷和心動,良久蘇酥將這幅面具摘下,小心地收好幽幽一嘆。
東宮內庭新建時搜找出來的物品,她從中一眼便識出了這幅面具并選擇截留下來,這承載了她的幾許情絲。
哎……睡不著,蘇酥忽然起身上拎起擺上桌上的那一壺酒,對著小嘴,她仰起雪白的臻首飲著。
哈……她吐出一口酒氣,眼神微微迷離,晃晃悠悠地起身向著白竹溪的寢宮走去。
心太苦,她想,找一人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