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陵漢苑參差雪，北闕南山次第春。

車馬滿城原上去，豈知惆悵有閑人。

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準(zhǔn)備，李靖領(lǐng)著四萬唐軍浩浩蕩蕩的一路向西，向著吐谷渾的國境進軍。

而在這只大軍的前方，早在半個月前，李世民就親攜一萬來自東宮六率的騎兵急速行軍，沖出了邊關(guān)沉重的大門。

李世民沿途順路踏平了反叛的黨項族和羌人部落，他們沒能夠阻擋住大唐鐵騎的半刻，很快就淹沒在了戰(zhàn)馬揚起的塵土里。

唐騎過后，留下的是滿地的哀鴻遍野，血流成河，僥幸殘存的幾個部落更是一片狼藉與荒涼。

遠遠地在他身后，今日的長安城開始下起了今年它的第一場雪。

…………

長孫皇后裹緊了身上這件的進貢自薛延陀部落的裘衣，想要給自己帶來一點溫暖，然而這份寒意還是刺激得她，忍不住輕輕地咳嗽了一下。

“皇后娘娘，天冷了，您的氣疾又復(fù)發(fā)了還未調(diào)養(yǎng)好身子，這閣樓上風(fēng)大，您還是快進屋吧。”

在她身邊，服侍她多年的宮女婉言勸道。

“而且小公主剛出生沒幾月，您的身子還沒有恢復(fù)，實在是受不了這風(fēng)寒啊！”

長孫皇后收回遠望西邊的目光，伸手在滿天飄飛的雪中，伸出素手輕輕地接住一片雪花，感受著它的冰涼，任其在手中緩緩融化。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眉目間郁結(jié)著化不開的擔(dān)憂，她的兒子，丈夫都去了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不可能因為他們是太子，皇帝而不受傷，這讓她怎能不心疼？

“哎……，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點心……”

長孫皇后低頭呢喃自語，輕輕地抱怨著這對父子，呆立了片刻才緩緩地回到屋內(nèi)。

李靖的大軍已經(jīng)開拔出城，想來這場大唐與吐谷渾的戰(zhàn)爭也快結(jié)束了吧，太上皇李淵還在勉強撐著身體坐鎮(zhèn)大唐，可是這也無形中，逼得這位老人在燃燒自己，本就不多的生命。

想這里長孫皇后苦悶地閉上了眼睛，太過聰明的女人總是忍不住會想太多，皇家內(nèi)這些烏七八糟的亂事，她心如明鏡。

就像是李泰，在李世民出征前哭得和淚人一樣，多次入宮想要勸阻李世民莫要出征，甚至提出了替李世民前往吐谷渾迎回李承乾，并親自道歉……

在李世民走后這半個月內(nèi)，李泰入宮的次數(shù)也沒有之前那么勤快了，她作為母親也不好多說什么，必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個她都放不下……

沉睡的小女兒忽然動了上，將小手探出緊緊包著她的羊毛毯中，長孫皇后心疼地想要伸手將女兒的小手塞回去，甫一伸手，忽然又伸入自己懷中捂熱后才將她的小手輕輕地放回。

期間她還是忍不住伸出素手輕輕地戳了戳女兒肉肉嘟嘟的小臉，軟軟的，長孫皇后淺淺地笑著，目光柔和帶著慈愛，心情一時間好了不少。

“兕子當(dāng)年她也和你一樣呢！都是軟軟的，嫩嫩的，真想你快快長大，也不知阿娘還能看到你長成的哪天……”

說完后長孫皇后低頭輕輕地吻了下小女兒的額頭，這個動作似乎將她快驚醒了，小臉擰巴巴地皺著，下一刻似乎要哭了出來。

長孫皇后連忙將女兒抱在懷中，輕搖輕拍著，嘴里柔聲哼唱著搖籃曲，哄著女兒入睡。

“木拉，唄叻唄……”。

伴著自長孫皇后祖母起就一直流傳下來的搖籃曲兒，小公主逐漸再次睡了過去，小臉上彎起笑來，沒心沒肺，無憂無慮的。

她抱著女兒怔怔地望著窗外出神，今年的這個冬天，太冷清了，可能他們一家子都聚不齊，一起好好地過個年……

…………

“二郎，你真的要走嗎？”

“觀音婢，你應(yīng)該知道的，我必須去，無論是作為一個皇帝還是一個父親！”

“我向你保證，我會將咱們的兒子，完好無損地帶回來，你就安心地在長安養(yǎng)胎，等我回來，就像從前一樣！”

“可是你在九成宮度假時染上風(fēng)疾才愈，此番又要出征，我心中實在是放不下。”

“觀音婢，我知道我去年對乾兒的事處理的不夠好，他和青雀間的誤會我已經(jīng)查清，與青雀并無多大牽連，但是這事必須得我親自和他去說，否則他無論如何心中還會有著怨氣，不會去選擇相信青雀的。”

“難道你真想咱們的兒子爭的你死我活嗎？就像那件事？”

“……好，那二郎你快去快回，我在長安等你。”

…………

雪，停了……

立政殿內(nèi)靜謐得可怕，長孫皇后忽然將女兒小心翼翼地放回搖籃中，吩咐好一旁的宮女們照顧好女兒后，隨后她起身披上氈帽，裹上一條圍巾領(lǐng)著女官向東宮走去。

李世民不在，她這個做皇后正好可以替他做他身為一個父親不好做的事情，有些事情還需要她出面解決。

為了避免她心中一直擔(dān)憂的人倫慘劇發(fā)生，這些事情趁早做了，解除隱患才好。

一個小孩子掌控這么大的勢力，容不得她放心，即便李世民隱隱有默認(rèn)的意思，可是她不愿意去這個冒險。

因為萬一以后無論雙方有個沖突，流血宮庭的事件她的不想發(fā)生在自己的丈夫和兒子身上。

必竟最了解李世民和李承乾的性格的，只有她這個既做妻子又是母親的。

父子倆性格相近，都是驕傲自負的人，聽不得一般人的勸，也就是只有她的話才能聽進去一點。

也不知道這種性子是怎么養(yǎng)成的，若是她有個萬一，死后又將由誰來負責(zé)調(diào)解矛盾？

哎……

臨近東宮，長孫皇后忽然輕輕一嘆，這會可真是要當(dāng)個惡婆婆了，能有多嫁入皇室的，像她這樣得到幸福的，又能有幾個人呢？

“奴婢，見過皇后娘娘。”

東宮侍衛(wèi)遠遠地就見到長孫皇后在眾多宮女太監(jiān)的簇擁下向著正門走來，急急忙忙打開緊閉的宮門，紛紛迎了上去行禮。

長孫皇后輕輕揮手，下令他們平身，隨口問道：“太子妃呢？她還沒起嗎？”

“回稟皇后娘娘，王妃正在冷香殿內(nèi)拜訪著白嬪妃。”

“哦，這倒是正好，省的我一一前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