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雖好可終究不是久留之地,李承乾在蘇府吃過午飯后便匆匆趕回了東宮。
只是一路上,他似乎總能感到蘇酥那盈盈若秋水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背后。
…………
綠珠幫助李承乾換好了狐皮大衣,小心地替他戴好氈帽后,心中卻是有些酸楚。
離得李承乾近了,她就能聞到李承乾身上帶著的淡淡香氣,太子殿下昨夜未歸看來又是去找女人了。
綠珠知道雖然自己是李承乾唯一的一名貼身侍女,知道以后太子殿下日后還會有許許多多的女人,知道自己只是這個東宮中稍微特殊一點的宮女,即便被太子殿下高看一時,日后隨時都有可能被拋棄。
可是她心中還是嫉妒著那位不知名的女子,對李承乾的浪蕩風流有著怨氣。
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做,東宮中她能說的上來話的宮女也就那么幾個,其他的要么是嫉妒她的受寵,要么就是因為她的特殊地位而敬而遠之。
爭寵的法子她想去學,但沒有人教過她。她從小到大的半生只是在掖庭宮,秦王府和東宮中渡過,見識不多單純得如同稚子。
她只能選擇最簡單的,同是也是最笨的法子——冷戰。
李承乾平素便習慣了綠珠的無聲而又周到服侍,當綠珠決定開始冷戰時,他竟是沒有意識到。
往往人們在年輕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忽略身邊的人,追尋他們所認為重要的人或物,卻時常會在不經意間讓真正重要的人或物從身邊溜走。
李承乾轉身拍了拍綠珠沉默的俏臉,隨口說了句:“等我回來。”
隨后他推開門闖入那漫天飛舞的大雪中,留下綠珠癡癡地望著他的身影一個人孤獨地等待著。
冷風順著打開的門口,吹入空蕩蕩的寢宮中,將失神的綠珠凍醒,綠珠緩緩地走近宮門邊上,靠在宮門邊上,忽然間眼淚潸然落下,她抱緊自己難過地輕輕地呢喃一句:“阿娘,我想你了。”
…………
太極宮,甘露殿內,李世民便在此批閱著奏章,不時地就奏章的內容向著身旁的房玄齡提出一些問題,房玄齡很快便拋出了十幾個解決問題的方法,李世民苦惱地皺眉一個個分析著,懷念起了杜如晦尚在時的日子。
嘟嘟——北風呼嘯聲中李承乾敲門聲清越入耳。
李世民隨口說了聲:“進。”
當李承乾挾著冷風走進甘露殿時,殿內的暖意讓他面部松展開來。
李承乾轉身將宮門關上,抖落身上的雪花后向著李世民躬身行禮,起身后看到房玄齡后他隨即跟上也向房玄齡打了個招呼,隨后李承乾面帶悲傷轉身向著李世民道。
“父皇,昨日李師走了。”
李世民和房玄齡紛紛停下手中的事,看向李承乾。
李世民一聲長嘆:“文紀也去了嗎?為何國之棟梁一個個都離我而去?克明如此,文紀亦是這樣!”
房玄齡婉惜地對著李世民和李承乾勸慰道:“還請圣上和太子,節哀!李少傅少慷慨,尚風節。每有言論,不可奪其志。”
“今良人已逝,臣認為應當追認李少傅開府儀同三司頭銜,謚號為“貞”。”
李承乾聽深以為然,他向著李世民行禮說道:“兒臣不才,愿為老師親手撰文樹碑!以舒心中悲愴!”
李世民悲嘆一聲道:“此事便交由乾兒你處理,玄齡你代我親謁李宅問候其家人,并賜絹三百匹。”
房玄齡躬身說道:“陛下圣明。”
李世民語罷,他忽然淚下轉身對著侍立一旁的太監說道:“你取把朕的那兩條金銀腰帶取來。”
很快那名太監便將那兩條金銀腰帶取來,把它們呈給李世民。
李世民手撫摸著這兩條金銀腰帶悲傷地對著房玄齡說道:“當初你和杜如晦一起輔佐我,但是現在的賞賜只能給你一個人。我聽說鬼神什么的都害怕黃銀,這另一條黃銀帶,你也一并帶到杜如晦的靈房去吧。人生在世,逃不過生老病死,又為何自古以來會有追求長生不老的做法呢?”
房玄齡大驚勸諫李世民道:“陛下昔秦皇、漢武、晉哀帝皆因追求長生而致朝堂動蕩,更有甚者失其國祚。”
“臣斗膽勸陛下勿信奸人之言,長生之事玄之又玄,不可輕信啊。”
李承乾心中一突,難道這么早李世民就要醉心于“延年之藥”了嗎,這大唐還要靠他李世民來支撐啊!
他連忙勸慰道:“父皇長生一事不可輕言,但長壽之事卻實有其人,兒臣曾尋至一名神醫名孫思邈,現其已活了八十多歲,想必其自有長壽秘決,杜丞相便是由此人延緩病情的。”
“雖然孫神醫事后他已飄然離去,但父皇您親自下詔,令其盡觀太醫院內醫書,并請其重新編撰醫書,傳播天下,孫神醫定會欣然而來的。”
李世民笑了笑他反而安慰著李承乾和房玄齡道:“你們倆個多慮了,我也只是一時有感而發而已。不過民間既然有孫思邈這樣的神醫,我倒是要請他來好好地為你母后還有兜子看下病了,自從皇后生了兜子后她們的身體一直不太好,我心甚憂啊!”
李承乾聽后眉間也難掩一抹憂色,前世上的長孫皇后便是在貞觀前幾年便去世的,算來長孫皇后壽命也不久了。
雖然李承乾總覺得心有尷尬,但是長孫皇后必竟是此世的親生母親,又在一起生活了十三年,人非草木誰能無情?
李承乾早就接受了長孫皇后,把她當成是自己親生母親。前世是個孤兒,今生又有了母親,當他忽然意識到撫養了他十三年的母親,幾年后便將不久于人世,又怎能不悲傷擔憂?
當下李承乾向著李世民說道:“父皇,兒臣想去看看母親,兒臣就先行告退了。”
李世民起身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和道:“去吧,路上小心些。外面風大雪大你把我的那件狼毛風衣披上,別凍著了傷了風寒。”
李承乾眼中微濕,他悶悶地應了聲,披上風衣。
隨后他沖著李世民點了點頭,向著立政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