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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夢境

時間在無休止的劇痛與短暫汲取的循環(huán)中變得粘稠而漫長。

每一次身體內(nèi)部那無形重錘的鍛打感攀升到頂峰,帶來撕裂靈魂般的劇痛和毀滅性的饑渴時,腋下暗格中那塊粗糲的餅子便會頑強(qiáng)地釋放出一股溫?zé)岬呐?,如同黑暗中的螢火,將他從徹底崩潰的深淵邊緣一次次拉回。

就在這地獄般的循環(huán)往復(fù)中,每一次撕心裂肺的痛楚都會令方仙昏過去,在每一次的暈過去的過程中,方仙總是在一股暖流中,還有他強(qiáng)大的意志力一直在告訴自己我不能死,不能死在這里,而在昏迷的過程中方仙的腦海中總是會出現(xiàn)一些破碎的、冰冷而混亂的畫面,類似于夢境,可每一次醒來都是極為真實(shí)!

在破碎的夢境中有這樣一副場景:刺骨的寒風(fēng)卷著鵝毛大雪,抽打在臉上如同鞭笞。視野在劇烈顛簸搖晃,沉重的馬蹄聲如同悶雷,一下下砸在凍得堅(jiān)硬如鐵的土地上。

一只緊握著韁繩的手映入眼簾,指關(guān)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扭曲變形,布滿紫黑色的凍瘡和深深的裂口,虎口處厚厚的老繭被寒風(fēng)凍得如同龜裂的樹皮。

視線艱難地抬起,透過迷蒙的風(fēng)雪,一道巨大巍峨、如同受傷巨龍般蟄伏的關(guān)隘輪廓在遠(yuǎn)方若隱若現(xiàn)。

關(guān)墻之上,一面殘破不堪的旗幟在狂暴的朔風(fēng)中瘋狂撕扯、獵獵作響!旗幟中央,一個巨大淋漓的“袁”字,墨跡被風(fēng)雪侵蝕得斑駁,卻依舊帶著一股慘烈的鐵血之氣,仿佛用無數(shù)將士的鮮血寫成!

一股混雜著濃重鐵銹、血腥、汗臭、馬匹膻味以及無邊沉重責(zé)任的氣息,如同實(shí)質(zhì)般塞滿了鼻腔。

還有……一種深入骨髓的、被疲憊壓彎了腰的無力感,以及在那無力感之下,被死死壓抑著的、如同地底巖漿般奔涌咆哮的悲憤!

視線猛地被拉高,仿佛靈魂出竅,俯瞰著關(guān)墻之下——那里,是如同黑色潮水般無邊無際、涌動著的辮子兵!冰冷的絕望如同萬載玄冰,瞬間凍結(jié)了四肢百骸!

在另一個夢境中:灼熱的氣浪裹挾著刺鼻的焦糊味和血腥氣,狠狠拍在臉上!

視野里一片翻滾的血紅和嗆人的濃煙!

身下是狂躁不安、劇烈顛簸的馬背,耳邊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轟鳴、房屋梁柱倒塌的巨響、婦孺撕心裂肺的哭喊以及暴徒野獸般的瘋狂咆哮!

一只手緊握著一柄沉重的、刃口翻卷的鬼頭大刀,刀鋒帶著凄厲的破空聲劈開濃煙,狠狠剁在一個面目猙獰扭曲、頭裹著骯臟紅巾的漢子脖頸上!

滾燙的、帶著濃烈鐵銹腥味的液體如同噴泉般濺射在臉上、嘴里!腳下是燃燒的街道,烈焰貪婪地吞噬著雕梁畫棟,一塊巨大的、曾經(jīng)象征著無上尊榮的朱漆鎏金牌匾在火海中轟然墜落,上面“福王府”三個大字在烈焰的舔舐下猙獰扭曲!

混亂到極致的喧囂中,一個尖銳刺耳、帶著濃重陜西方言腔調(diào)的嘶吼穿透了一切:“闖王萬歲!

開倉放糧!殺盡狗官!”

一股狂暴的、足以毀滅一切的原始力量感,混合著巨大的、如同深淵般的茫然和空虛,如同狂暴的漩渦,將他狠狠卷入、撕扯!

“嗬!”

方仙猛地從那些混亂、冰冷、充滿血腥和毀滅氣息的碎片環(huán)境中掙脫出來,如同溺水之人沖破水面,大口大口地、貪婪地呼吸著洞窟里陰冷潮濕的空氣。

冷汗早已浸透全身,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幾乎要破膛而出!

那些畫面帶來的沉重如山岳的責(zé)任、冰冷刺骨的絕望、以及毀滅一切的狂暴混亂,如同燒紅的烙鐵,深深烙印在他稚嫩而脆弱的意識深處,燙得他靈魂都在顫抖。

他下意識地低頭,借著洞頂裂隙透下的、比之前似乎明亮了些許的微光,看向自己裸露在破袖口外的手臂。

皮膚上沾滿了泥污和血漬,但隱約間,似乎透出一種不同尋常的、如同陳年精鐵被打磨拋光前的暗沉光澤!

雖然微弱,一閃即逝,在昏暗光線下難以捕捉,但那絕非錯覺!

更讓他心頭發(fā)緊的是,胸口皮膚下那龍鱗狀的烙印,搏動似乎更加沉穩(wěn)有力,每一次搏動都隱隱牽引著周圍的筋肉,帶來一種酸脹緊繃、仿佛有力量正在皮下積蓄凝結(jié)的感覺!

就在這時——

洞窟深處那持續(xù)不斷的、象征著無形鍛打的“嗡嗡”悶響,節(jié)奏陡然生變!

不再是低沉均勻的轟鳴,而是驟然變得急促、狂暴、如同狂風(fēng)暴雨般傾瀉而下!

錘聲密集得幾乎沒有間隙,如同千萬面戰(zhàn)鼓在同時瘋狂擂動!

整個巨大的巖洞都在這狂暴絕倫的聲浪中劇烈震顫!

洞頂垂掛的、如同利劍般的巨大冰錐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咔嚓!咔嚓!”碎裂聲!冰屑和碎石如同雨點(diǎn)般簌簌落下!

一直如同石像般靜坐在陰影里的疤臉漢子,猛地睜開了雙眼!

黑暗中,那雙眼眸如同驟然點(diǎn)亮的寒星,射出兩道銳利如電的精光!

他悄無聲息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搖曳的光線下如同一座驟然拔地而起的鐵塔,帶著一股沉凝如山、卻又蓄勢待發(fā)的兇悍氣勢。

他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繃得緊緊的,嘴角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眼神如同最老練的獵人鎖定了即將暴起的猛獸,死死釘在聲音傳來的方向。

右手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穩(wěn)穩(wěn)地按在了腰間那柄狹長彎刀的鯊魚皮刀柄上,指節(jié)因巨大的力量而捏得咯咯作響,透出皮套!

方仙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懼!

那狂暴到極致的鍛打聲浪仿佛直接化作了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他的靈魂和每一寸骨頭上!

他渾身汗毛倒豎,每一塊肌肉都在隨之瘋狂震顫,血液似乎都要被這恐怖的壓力凍結(jié)!他忘記了痛苦和饑餓,蜷縮著身體,驚恐萬分地望向那聲音爆發(fā)的源頭,仿佛那里正孕育著一頭即將破籠而出的洪荒兇獸!

鍛打聲越來越急!越來越密!

如同無數(shù)鐵匠在同時發(fā)了瘋,將畢生的力氣和怒火都傾注在鐵錘之上!空氣被這狂暴的力量震得嗡嗡作響,發(fā)出低沉的哀鳴!

突然!

洞窟深處那片聲音最狂暴、壓力最集中的區(qū)域,猛地爆發(fā)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如同九霄雷霆炸裂般的巨響!

“轟——?。?!”

巨響震得整個巖洞地動山搖!

一股無形的、狂暴絕倫的氣浪,如同被壓抑了萬年的火山轟然噴發(fā),裹挾著刺鼻的硫磺氣息、灼熱滾燙的碎石火星、以及冰冷刺骨的水霧,如同決堤的洪峰,以排山倒海之勢,猛地從深處洶涌咆哮而出!

這股氣浪帶著摧枯拉朽的毀滅之力,狠狠撞向蜷縮在巖壁下的方仙!

“砰!”一聲沉悶的巨響!

饒是那身沉重的鐵甲卸去了部分力道,方仙依舊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頭發(fā)狂的蠻牛狠狠撞中!

整個人連同身上的鐵甲被這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掀飛出去,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重重砸在后方堅(jiān)硬的巖壁之上!

“噗——!”

一口帶著濃重鐵銹腥味的鮮血從口中狂噴而出,在慘淡的光線下劃出一道刺目的紅痕!

眼前瞬間被無邊的黑暗和亂竄的金星充斥,五臟六腑仿佛都被震得移了位,翻江倒海!胸口的龍鱗烙印如同被投入了熔爐,灼痛鉆心!

更可怕的是,他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在剛才那一下猛烈的撞擊中發(fā)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寸寸斷裂!

狂暴的氣浪裹挾著碎石和冰屑席卷而過,許久才漸漸平息。

洞窟深處那毀天滅地的鍛打聲驟然停歇,只剩下水流沖擊的“嘩嘩”聲依舊固執(zhí)地響著,仿佛剛才那驚天一擊耗盡了所有積攢的力量。

疤臉漢子依舊保持著按刀的姿勢,身體在狂暴氣浪沖擊下穩(wěn)如磐石,雙腳如同生根般釘在地上,只有衣袂被勁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

他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掃過被撞得七葷八素、口吐鮮血癱軟在地的方仙,冰冷的瞳孔里沒有絲毫憐憫或波動,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審視。

那目光,像是在評估一塊剛剛經(jīng)歷了開坯鍛打、卻不知能否承受下一步淬火的……粗胚。

方仙癱在冰冷的巖壁下,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腹間火辣辣的劇痛,帶著濃重的血腥味。骨頭像是散了架,胸口灼痛難忍。

但奇怪的是,當(dāng)那股狂暴氣浪沖擊過后,體內(nèi)那無形重錘鍛打的劇痛和毀滅性的饑渴,竟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徹底“捶打”過后的、骨頭深處傳來的……難以言喻的酸脹、疲憊,以及……一絲極其微弱、仿佛經(jīng)過千錘百煉后變得更加凝實(shí)堅(jiān)韌的……力量感?這感覺如同埋在灰燼下的火星,微弱卻頑強(qiáng)。

就在這時,一股微弱但精純的暖流,帶著一種奇異的、如同老參混合著藥酒的溫潤辛辣氣息,從洞窟深處那漸漸平息下來的方向悄然彌漫開來,絲絲縷縷地滲入他受傷的身體。

這暖流所過之處,翻騰的氣血似乎被稍稍撫平,灼痛稍減。

伴隨著這暖流,還有一種極其微弱的、如同筋骨被極限拉伸后又緩緩歸位般的……一種奇異的舒適感?

雖然依舊痛苦不堪,但這痛苦之中,似乎多了一絲熬過生死大劫后的……難以言喻的韌性和……一絲極其細(xì)微的“實(shí)”感。

疤臉漢子緊繃如弓弦的身體終于緩緩放松下來,按在刀柄上的手也松開了力道。

他走到方仙身邊,高大的身影投下濃重的陰影,低頭俯視著如同破麻袋般癱軟的少年。

黑暗中,疤臉漢子那雙冰冷的眼睛里,映著洞頂裂隙透下的、如同冰棱般的微光,閃爍著一絲極其復(fù)雜難明的光芒——有審視,有評估,有漠然,甚至……在那冰冷的最深處,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如同看著一塊粗鐵終于有了點(diǎn)“鐵”樣的……極其淡薄的認(rèn)可?

他沒有說話,只是彎腰,像拎起一件剛剛經(jīng)受住初步考驗(yàn)的器物般,再次將渾身劇痛、意識模糊的方仙拎了起來。

沉重的鐵甲隨著他的動作發(fā)出冰冷而沉悶的撞擊聲。

方仙的頭無力地垂著,視線模糊而渙散。在徹底陷入昏沉的黑暗之前,他最后模糊捕捉到的影像,是疤臉漢子腰間,那枚慘白色的骨牌在微弱光線下反射出的、如同凝結(jié)寒霜般的冷光。

骨牌正面,“山宗”兩個古篆如同用血與鐵汁澆鑄而成。而背面的圖案……那面殘破的“袁”字大旗……在旗面那猙獰的破損邊緣,似乎……似乎纏繞著幾道極其細(xì)微的、如同被無形巨力強(qiáng)行撕裂、又在烈焰與寒冰中反復(fù)鍛打后強(qiáng)行扭結(jié)融合在一起的……鐵灰色的、充滿力量感的……筋絡(luò)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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