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緊張地看著我，等待著我的回答。

我說：“咱們兩個的戀愛被大家知道了，保險起見，我還是搬出去比較好。”

可是她仍舊問我：“為什么要搬出去？”

我把江思語發給我的照片給她看，說：“咱們今天接吻的照片被拍到發到網上了，同居的事情也傳開了，這些事情會對你的形象有影響。你們公司明天會發布一個聲明說咱們兩個只是朋友關系，那張照片是網友合成的。”

寧珂看了一眼照片，說：“不行！為什么要說是朋友關系！”

“只是對外這么說，為了你的形象。咱們兩個以后也小心一點，盡量不要再被別人拍到這種照片就行了。”

“我不在乎我的形象，”寧珂說，“那本來也不是我。”

“但是你的形象對你的夢想而言很重要，”我對她說，“等有一天你實現了你的夢想，這些問題就會迎刃而解了。”

寧珂臉色陰沉沉的，沒有回答我，我也意識到自己方才所講的話有些沉重了，于是我故作輕松地開起了玩笑：

“哎呀，不要這么沮喪嘛，咱們只是不住在一起了，又沒有分手，而且咱們兩個以后要開始‘偷情’了，偷偷摸摸地戀愛，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有什么意思！”她悶悶不樂地躺下了。

“你想呀，”我也躺回到床上，從她背后抱住她，一邊寬慰她，“以后咱們兩個見面，就像臥底接頭，全副武裝，戴著帽子，墨鏡，口罩，圍脖，低著頭走路，但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只要發現一點風吹草動，立馬取消約會，要是沒有情況，咱們就找一個好玩的地方，在那里待上一天。”

“對了，咱們最好設置一些暗號，比如…”

“哎呀，”寧珂不樂意地打斷了我興致勃勃的幻想，說，“咱們兩個都要分開了，你怎么這么無所謂？”

“只是不住在一起了，又不是分手。”我繼續安慰她說，“要不我就在這附近找一個房子？”

我看她遲遲沒有理我，于是翻身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一邊撥弄著，一邊說：“我現在就給冬歌打一個電話，讓她幫我找一個房子。”

寧珂說：“別麻煩冬歌了，冬歌又不是中介。”

我說：“不行，我自己找的話，萬一再被拍到照片，不就等于承認了我之前確實跟你同居，所以才在這個節骨眼上另找房子嘛。”

寧珂嘆了口氣，說：“我明天給思語姐打個電話，看看有沒有別的辦法。”

“這就是唯一的辦法，”我對她說，“江思語給我打過電話了，現在比較好的解決辦法就是這樣。”

“只是不住在一起了，”我再一次強調道，“你要實在不習慣，回頭我買一個大娃娃給你，在上面貼上我的照片，讓它替我陪你，陪你吃飯，陪你看電影，陪你刷牙，陪你睡覺。”

“不要，丑死了。”寧珂把自己蒙進被子里。過了片刻，她的聲音從被子里傳來，甕聲甕氣的，說：“你找房子不要離我太遠，最好是每天上班都能路過我。”

“不行！”她一把掀開被子，頭發也跟著忽然掀起的被子飄了起來，變得亂糟糟的，但臉上卻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緊接著就扭頭瞪了我一眼，說，“應該是我每天路過你，這樣要是你家里進了哪個我不認識的女孩，我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聞言哈哈大笑，故意打趣道：“看來我得多買一些窗簾了！”

……

第二天下午，寧珂的公司開了一個緊急會議，敲定了這次的公關方案。臨開會前，江思語特地打來一個電話，問我有沒有搞定寧珂，她擔心在會議上出岔子。我說：“已經說好了，再說，就算沒有說好，寧珂也不會當眾擺臉色給大家看呀。”

江思語說：“那就好，我就是擔心寧珂不開心。”

臨掛電話的當兒，她又半開玩笑地補充道：“寧珂怎么不會擺臉色？你高中的時候天天跟林染搞曖昧，寧珂天天沖你擺臉色，我們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你可別胡說。”我反駁道，“我跟林染可一點關系都沒有。”

“對了，說起林染，我前幾天好像見到她了。”江思語緊接著我的話說，“那天我去一個心理診所，下樓的時候看見一個女生，跟林染長得特別像，我看見她口袋胸牌上的名字也是兩個字的，但是她走得太快了，我沒看太清名字，但好像姓林。”

“是嗎？那可能就是她吧。”我簡單回復了一句。提起林染，我又一次想起了泛生，如果泛生還在的話，或許已經和林染結婚了吧，泛生不是答應過林染，一畢業就娶她嗎。泛生可是一個特別守信的人，他一定會很照顧林染，會成為一個溫柔體貼的好丈夫。

“溫言，溫言。”江思語在電話那頭叫我，我回過神來，應了一聲。

“你那天去的是哪個醫院？”我心里還是有些在意林染的。

“不是醫院，是一個心理診所。”江思語回答說，“名字我想不起來了，回頭我找一找，發你手機上。”

“好。”

“對了，”我再次開口問道，“你知道陸之恒現在在哪嗎？”

江思語忽然沉默了，這陣沉默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我反復叫她都沒有回應，直到最后，她才像是回過神來似的，但語氣里卻有一些慌張：

“啊，你說誰？陸之恒？你問他干嘛？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兒。”

“沒事，隨口一問。”我掛掉了電話，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前。

我在桌前獨自思忖著那年泛生自殺后陸之恒的去向和我后來斷斷續續從旁人口中得知的有關系他的消息。

據說，泛生自殺以后，陸之恒就轉學去了美國，一直到去年奧運的時候才回國，回國后在父親資助下開了一家公司，至于是什么公司，就無從得知了。不過在網上或許可以查到一些消息，畢竟是大企業家的兒子，即便沒有太多新聞，一些地方性的報道總可能會是有的。

于是我打開電腦，在瀏覽器的搜索框里輸入“陸之恒”三個字，一連看了好幾頁，但都沒有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可我像是被某種忽然出現的執拗的念頭驅使著似的，并沒有關掉瀏覽器，而是一頁一頁地繼續翻了下去，一直翻到第二十四頁的時候，才終于見到了一篇相關的文章。這是一篇去年發布的關于陸之恒父親生平經歷的文章，其中一節內容對陸家的兩個兒子做了一些簡單的介紹，大哥陸之遠現在家族企業里工作，二弟陸之恒回國后開了一家叫L&F的娛樂經紀公司。

“L&F？”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里看到過這個名字，但一時想不起來了，只是一看到這個名字，腦海里就自動出現一個棕色的背景，還有灌木叢，除了這些零碎的印象外再想不起別的內容。這時我的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我接通電話，傳來的卻是一個熟悉的聲音，她興沖沖地說：“溫言，你要怎么感謝我？我可真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說：“姐姐，你什么時候換手機號了？”

她說：“我這不是怕暴露咱們的身份嘛，畢竟你和寧珂在家里親嘴兒都能被拍到，誰知道有沒有人監聽我這個好姐妹的電話，萬一哪天從我這里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消息給曝光出去了，那可怎么辦。”

我看了一眼日歷，便立即拆穿了她的謊言。

“我看是蘋果又出新款了吧？”

冬歌笑了起來，自圓其說地解釋道：“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算了，我告訴你，我已經找到房子了，你一會兒下班了跟我去看一下。”

“這么快？”我再一次被冬歌找房子的速度驚嘆，上次也是短短幾天就找到了那座別墅，這次甚至連一天都沒有，所以我不得不懷疑她辦了一個中介公司，我們住的房子其實都是她公司的房源，于是我這么問她，但她卻回答道：“根本用不著中介，我把要求發網上，讓網友推薦，誰推薦得好，我給他發一千塊錢的紅包，用不了一個小時，我已經有幾百條回復了，然后我找幾套我中意的，讓網友幫我去實地拍一些照片和視頻，從這里面選出來一套不就行了，到時候我再給這個網友發一千塊錢的紅包。”

“你知道我這叫什么嗎？”冬歌得意洋洋地向我炫耀著，“我這叫經濟頭……”

“你這叫有錢好辦事。”沒等她向我炫耀完自己，我先截住了她的話。

“什么叫有錢好辦事！”冬歌頗不服氣地說，“我這叫善于利用貨幣的功能。”

“那你說貨幣都有什么功能？”我饒有興趣地打擊著她的得意。

這下可把她問住了，但仍不服氣地說：“有什么功能我忘了，反正能讓你這個不識好人心的白眼狼不至于無家可歸。”

我在電話里跟冬歌約好了一個時間去看房子，隨后就繼續回到對L&F這個名字的回憶里，正當我打算再在網上搜索一下這個公司的時候，辦公室里卻忽然停了電，主編說一時半會兒來不了電了，就提前下了班。我收拾好東西，又給冬歌回過去了一個電話，問了房子的具體地址后就趕了過去。我到的時候，冬歌正在門前等我，她沖我打了聲招呼，我沒有聽到，因為腦袋里還在想著到底在哪里見過那個名字，還有那些莫名其妙出現在我腦袋里的棕色背景和灌木叢是怎么回事。冬歌跑到我身邊，拍了我一下，我才回過神來。她問我在發什么呆，我說：“冬歌，你對L&F這個名字有沒有什么印象？”

冬歌背著手，漫不經心地走著，一邊想著，最后她轉過身來，對我說：“噢！我想起來了，就是之前污蔑寧珂的那家公司。”

“那家公司不是叫‘一夜成名’嗎？”

“‘一夜成名’是子公司，它的母公司就叫L&F，全名好像叫…L&F娛樂經紀公司，好像是日本的公司。”

“日本？”

“好像是日本，不是日本就是韓國，反正就是中國附近的公司。”

“你確定嗎？你在哪看到的？”

“之前寧珂被攻擊的時候，我在網上搜過這個‘一夜成名’，網上就是這么說的。”

“那有說這家公司的創始人是誰嗎？”

“沒有。你問這個干嘛？”

“這家公司好像是陸之恒開的。”

“不可能，”冬歌覺得荒唐，甚至笑了起來，說，“這個公司還是比較有名氣的，怎么可能是他開的。”

聽冬歌這么說，我仿佛找到了一些思路，我說：“既然這個公司有名，網上一定可以查到，這個房子里有電腦嗎？”

“有啊，”冬歌說，“下午剛把你的筆記本和一堆書，稿子什么的拿了過來。”

我急匆匆跑進屋子里，甚至沒有粗略瀏覽一遍整個房子的布局，就先跑到了有電腦的臥室里，冬歌也緊跟著來到了臥室。我打開筆記本，在瀏覽器里輸入了“L&F娛樂經紀公司”搜索，點進去其中一個百科，大概瀏覽了一遍各個詞條，然后找到創始人和歷史發展那一欄，結果令我和冬歌大吃一驚，冬歌看到后直接搶過我手里的鼠標，她以為網頁有誤，一連刷新了好幾遍，但內容還是沒有改變，最后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我說：

“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