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同居
- 你是遠去的鳥
- 白清川
- 3889字
- 2020-07-10 21:52:16
新年前夕,寧珂忽然決定去新市找一份短期工。我知道她其實只是不想過年的時候每天都和老寧待在一起。寧珂心里還是無法說服自己原諒老寧,在這一點上我也無能為力,但我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去陌生的城市工作,于是就陪她一起去了新市。
到了新市之后,由于人生地不熟,我們先在一家旅館落了腳,計劃先找到一份管吃住的工作。可是我倆都沒想到的是,很多店面不是不招學生工,就是不管住宿,我們前前后后找了快一個星期還是沒有一點著落,再加上眼看就要過年,越來越多的門店開始停業休息,我們可以選擇的余地變得更少,最后實在沒有辦法,我們去了剛來新市第一天時面試的那家不管住宿的餐館。
那天晚上回到旅館后,我和寧珂開始為住的問題發起愁來。我們躺在床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寧珂說:“哥,找工作怎么這么難?”
我看她愁云密布的樣子,莫名覺得好笑。
“你后悔啦?”我笑著問道。
她賭氣似地轉過身去:“才沒有。”聲音聽上去也像是在賭氣似的。
“我就是想找一個管吃住的工作。”她背對著我說,“做什么,多少工資,都無所謂,到頭來還是沒找到,咱倆還得另外找房子,可是咱倆哪有那么多零花錢找房子呢?”
她忽然轉過身來,支起右手托著臉頰,一雙眼睛全神貫注地凝望著我。
“你還有多少錢?”她說。
我注視著她定定看著我的眼睛,心里又是一陣悸動,那股想要擁抱她的沖動再次席卷心頭,我驚慌失措,趕忙起身離開。
“你去哪?”她問我。
“去看看我還有多少零花錢。”我甚至不敢回頭看她,失魂落魄地朝衣架上掛起的背包走去,我心不在焉地翻出錢包,可我卻像是失去了理智似的,數了幾遍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錢。
這時寧珂問我:“還有多少?”
“夠用。”
我隨口回答她,理智仍然游曳在思緒之外。
她半信半疑地走到我身邊:“我記得你也沒有多少零花錢啊?”
“有,夠用。”我隨口搪塞過去,看起來心虛極了。我推著她離開房間,說:“肯定夠,你先回去睡覺吧,時間不早了,明天下班了咱們就去租房子。”
她莫名其妙地被我推出門,滿臉疑惑地問我:“你怎么忽然心虛了?你是不是在騙我?”
“我沒有。”我趕緊關上房門,慌亂的心情才算平復一些。半晌過后,我終于恢復了理智,重新拿出錢包來看,里面卻連一百塊錢都沒有。
“這哪夠啊?”我心想,于是從外套里拿出手機,給我爹打了個電話。
我爹剛一接到電話就問了起來:“兒子,工作找到了嗎?怎么樣啊?體驗體驗生活也好,以后到社會上了就不那么難適應……”
他興沖沖地分享了一大堆他的社會經驗,我無可奈何地應和著:“是是是,你說的對。爸,你能借我一千塊錢嗎?十年后保證還你!”
......
第二天,我和寧珂在餐館附近找起了房子,但奔波了一個上午之后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大都是因為房租超出了預算。最后,我們來到了一個醫生家屬院,那里住的大都是一些退休的職工。小區的居民很少,清靜得很,房子很多都是空置的,小區的告示板上貼滿了出租廣告,我們按照上面留的電話挨個打了過去,打了十多個之后,結果依然沒有著落,直到將近第二十個電話的時候,對方說他人長期在BJ生活,不經常回來,想找個人幫忙看一下房子,房租三百就行。我和寧珂商量了一下,才終于決定租下這間。我們找到代收房租的房東交了房租,然后領了鑰匙去看房間。
我們租的這間房子格局不大,也沒有什么家具,兩間臥室空空蕩蕩的,各有一張床,我和寧珂各住一間,算是正式落腳了。
看完房子,我和寧珂就開始著手把行李搬過來。我倆本身也沒有帶多少行李,房子離原先住的旅館也近,也就十幾分鐘的步程。搬完行李,寧珂說要帶著我去附近的超市買一些日用品,而我實在不想再跑了,要知道我倆從早上開始找房子,一直到下午三點把行李搬到,期間茶飯未沾。我跟寧珂抱怨說:“我餓死了,要不咱先吃飯吧?”
她拉著我的手把我從床上拽起來,說:“超市就在下面,買完東西再吃。”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陪她先去超市。快四點的時候,我們買好東西回家,這時我再次提議:“寧珂,現在可以去吃飯了吧?”
她站在客廳中央,看來看去,最后說:“太空了,沒有家的感覺,咱倆收拾收拾吧。”
“這本來也不是家啊。”我餓著肚子抗議道,“就住一個月,有地方睡覺就得了,你還打算買點家具啊,還是先去吃飯吧。”
說完我就走出門去,準備先發制人。本以為她也會跟出來,沒想到她站在原地沖我喊了一聲:“你回來。”
“先收拾收拾。”她拿起靠在墻上的掃把說,“我打掃一下衛生,你把咱倆的衣服拿出來掛到衣架上。”
我垂頭喪氣地搖搖頭,進屋收拾起衣服來。
我翻開寧珂的行李箱,里面除了幾本音樂家的傳記外,其余的都是衣服,大都是淺色的,我一件一件拿出來,掛到衣架上,收拾妥當后,我本該回屋收拾自己的東西了,可我這時卻鬼使神差地打開了行李箱的夾層,或許是出于習慣,因為我平常有把比較單薄的衣服放在夾層的習慣。我拉開了行李箱夾層的拉鏈,從里面摸出一個塑料包,本以為里面裝的是手帕毛巾之類的東西,可我打開后,內心的羞愧瞬間漲滿。
那是寧珂的內衣。
我感到自己面紅耳赤,栗栗危懼,像是犯罪了一樣,慌慌張張地放了回去。這時寧珂的喊聲和她急促的腳步聲一并從我身后傳來:“哥!”
我幾乎是彈跳起身子,直挺挺地站在原地,盡量掩飾自己心虛的樣子。
“你,你收拾好了嗎?”我看到她的眼睛里也有些慌張,似乎比我的還要多一點,她瞟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箱。
“收拾好了。”我盡量壓抑自己因緊張和心虛而顫抖的聲音。
“那去吃飯吧。”她又把目光放回到我身上,那眼神似乎是想從我身上打探出什么。
“好。”我點點頭,躲避著她的注視,率先走出了屋子。
一路上,我倆破天荒的都沒有主動和對方說話,像是各懷心事。小區的附近有一條小吃街,沿街掛著紅燈籠,小吃店的招牌和裝修風格也都是古代的,我倆站在街頭,看著熱鬧的街道。寧珂問我:“吃什么呀?”
我看了她一眼,燈籠的紅暈映在她的臉上,我忽然感到一絲訝異:我發覺寧珂變了,她的個頭已經幾乎和我并齊,身子高挑纖瘦,眉眼也逐漸有了成熟的輪廓,她的那雙眼睛,人們說那叫月牙眼,因為笑起來的時候像彎彎的月牙一樣好看,相比小時候的天真稚嫩,現在多了一些成熟和溫柔。
“她不是小時候總被別人開玩笑的大頭怪了,”我在心里暗自地想,沉浸在對寧珂的觀察和回憶中,“其實寧珂的頭根本不大,只是因為小時候的寧珂過分得削瘦,尤其是脖子纖長,讓整個身體比例看上去極不協調,像是一根細竹竿上插了一顆大西瓜。”
想到這里,我吃吃笑了起來,吸引了寧珂的注意力,她轉頭疑惑又警惕地看著我:
“你笑什么呢?”
“沒事沒事。”我卻笑得更很了,“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呢?”寧珂竟然惱羞成怒了起來,很不客氣地掐了我一下,“你是不是笑我呢?”
“疼疼疼。”我叫喚著跑開了。
她越發覺得不對勁,卻也誤會了我笑的用意。
“你是不是亂翻我衣服了。”她追著我問道。
“我沒有。”我解釋道。
“你確定沒有?”她拽著我的外套,耍賴似的不讓我走,“那你在笑什么?”
“我就是笑你可愛,”我轉過身,拉起她的胳膊,像是在拉雪橇似的拉著她往前走,“我真沒亂翻你東西。”
她一開始還在和我暗暗拗勁,我越是使勁拉著她往前走,她越是把我往后拽,到最后,她眼看耗不過我了,干脆順著我的力氣一躍,站到我身邊,又狠狠地掐了一下我的胳膊。
“回去再跟你算賬!”
我笑著看著她,問道:“吃什么去?”
“吃魚。”她興致勃勃地說。
“吃魚干什么?”我說,我最怕的就是魚,因為小的時候被魚刺卡住過喉嚨,打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吃魚了。
“因為你最怕吃魚,”寧珂樂此不疲地解釋道,“而我又恰巧最喜歡吃魚,所以咱們就去吃魚。”
......
在一頓“提心吊膽”的晚飯過后,我們回到家里,寧珂心滿意足地回屋子里收拾起了東西,而我躺在床上,心里卻無論如何也安靜不下來,我翻來覆去地回想著我們剛剛一起回家時候的畫面,寧珂笑著看我的樣子,她挽起我的胳膊和我走在一起的樣子,想到這些,心里就會一陣陣地悸動,這種悸動似乎還會影響到神經似的,讓我忍不住地傻笑起來。我把枕頭抱在懷里,把頭埋在枕頭上,止不住地傻笑。我預感到我又要失眠了,或許又要發燒了,這兩個癥狀總會在我夜晚想念寧珂的時候到來,不過這次我似乎很樂意它們的到來。
果然,到了第二天,我滿身困倦疲軟,身子時冷時熱,意識也時清醒時模糊,恍恍惚惚,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夢里還是在現實中。我隱約聽到寧珂在門外叫我:“哥,起床了。”
我有氣無力地應答了一聲,隨后又昏睡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的聲音已經消失了,我意識到剛才或許是夢,隨后又昏睡過去。我就這樣不斷地睡去,做夢,醒來,直到自己再也分不清哪個是現實,哪個是夢境,我在恍惚中看到寧珂站在我的床邊,俯著身子看我,她輕輕拍了拍我:“哥,別睡了,要遲到了。”
我側過身去,繼續昏昏沉沉。片刻之后,我感到寧珂爬到了床上,探著腦袋看我,她用手摸了摸我的頭,問道:“你發燒了嗎?怎么被子都是濕的?”
我轉過身去,正好對上她那一雙凝視著我的眼睛。
“好美。”我在心里暗自地說。
我伸出疲軟的手臂,雙手捧起她的臉頰,然后把她攬進自己的懷中,抱得緊緊的,她的身子僵硬地貼在我的身子上,因為緊張,她像一片風中的樹葉一樣瑟瑟發抖,我撥弄著她的頭發,低頭親吻著她的額頭,心滿意足地抱著她,繼續沉醉在這個美妙的夢里。
等我徹底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是幾點了。我感到自己頭昏腦脹,我坐起身來,發現被子冰冰涼涼的,但有一股茉莉的香味。
“寧珂來過了嗎?”我心想,我摸出床邊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遲到了!”
我急匆匆地穿好衣服,走出臥室,這時我看到客廳的茶幾上放著一份早餐和一盒阿司匹林,還有寧珂留給我的一張紙條:
“記得吃藥,好好休息,我跟老板請過假了,下午我早點下班回家。”
我笑著拿起這張紙條,傻看半天,好像它能變出一個寧珂來似的,最后我默默地疊好它,把它放進了錢包的夾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