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山,隨這群褐衣人消失在燈火盡頭。
見有狗叫,月色當空,一片寂寥。
李真又吃了塊雞腿,那村婦端上米飯,并言公子好生俊俏,不知生在那富貴人家?
原是這蜀中為皇叔正統,興復漢室,北伐曹魏,乃是國策,
連年軍馬勞頓,雖天府之國,也是緊衣縮食。
連日路途所見,沒幾個無憂無慮的逍遙少年。
當即食欲全無,倒并非憂國憂民,只是那孫吳的江東,倒是平成日久,鶯歌燕舞,
白衣秀士,黃衫少女,錦衣大夫,銀甲猛士,個個不失得體。
只看魏蜀伐戰。
李真又飲一杯茶,漱口已畢,言那村婦:大嫂,叨擾了,我去院中透透氣。
十五的皎月,紅里透白,三更已久,涼風襲來,徹骨舒爽。
原是那魏延將軍,已接諸葛丞相令,下月北伐,然十日前,軍中將士突發瘟疫
上吐下瀉,或冷或熱,軍中大夫手足無措,遍請名醫,亦是無效。
十停將士,總是躺下三停了。
那村婦收拾已畢,于灶上燒起熱水,徑自吃起那殘羹冷炙了。
李真道:大嫂,稍等。話到嘴邊,又吞下去了。
一群褐衣人,短衫打扮,都著草鞋,就這河邊月光,說道起來。
張青山道:吳國這群老狗,北伐之事,畏縮不前,做起生意來,倒是精明
船聯系的怎樣?
一個褐衣人道:市價三倍,小船愿來,市價五倍,海船可得。
仔細看那褐衣人:原是張青山請來的郎中,四五十歲光景的精瘦老漢。
那蜀國交通,自是以陸地為主,境內河流不似東吳寬闊,只那荊州地面,有些大江河罷了。
張青山又道:那東吳軍有何動向。
郎中道:十日前,老夫去往揚州建業收購藥材。陸遜屯軍于合肥對岸。
雖人頭潮涌,軍旗簇動,但并無戰船調動,怕是如前般模樣,蜀漢與曹魏交戰,
他有便宜就戰,無便宜便看。
張青山:江東豎子,伐戰變生意了,討價還價,昔年赤壁之戰,若非諸葛丞相
費盡口舌,言說孫權周瑜,這吳國騙子怕早投大海喂魚了。
郎中相視一笑:曹魏挾天子令諸侯,蜀漢有皇叔聚天下仁人志士,他東吳小兒,
也只能買賣粗鹽,君臣共享二喬了。
張青山道:魏將軍命你我二人共尋名醫,以療軍中瘟疫,不知你有何計較?
郎中道:小人自是殫精竭慮了,當今醫學一派,總有長沙張機一脈,又有扁鵲華佗一脈,
這仲景醫學,我也習得十分,然學識不對病癥,此派郎中,與我一般,無甚見解了。
而扁鵲華佗一脈,精于針灸,甚則開腸取異物,破肚剝腫瘤,亦表示無能為例。
總不能喚他們取出五臟六腑,用湯藥泡上去吧。
此去江東,有溫病一派,多用輕靈之藥,如薄荷銀翹,傳說可治瘟疫,
我欲請去蜀中,人言瘟疫,病傳七日既死,此去恐無酬勞,只有軍法。
況江東比蜀中富庶,郎中們吊兒郎當也衣食無憂,無人肯來。
張青山頷首,笑道:前日,聽聞龍虎山李真人在蜀中騎木牛游樂。
確是被我碰見了,一副湯藥,治好家中老母,兄長也親眼所見,此去漢中,可以交差了。
郎中點頭,道:我之所學他也學,我之未學,他也知。
似習得仲景要領,又全無所尊,所循之路,全看病癥實情,絕不遵從書本。
如我年少時一般模樣。
今日到此為止,我等各自回去。
張青山與那郎中并肩而行。
張青山道:有勞兄長與李真人走一趟了。
郎中道:你不與前往?
張青山卸下玉佩:你持此物前往魏將軍營帳即可。
我自往去荊州一趟。
這郎中趕去張青山屋里,見李真于庭院中,抬頭望明月,若有所思。
莫了,方見郎中來到,悠悠說道:為什么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呢?
郎中楞了一下,道:凡人所惡者,月之陰缺,然月圓為亢奮之相,
群狼嚎叫,殺人強盜,莫不是月圓之日所為。
亢龍有悔,譬如療病之法,終病即止,不可多服湯藥以為害。
李真道:想是青山兄不回了,兄長卻有何計較?
郎中道:青山有事去了,一時也趕不回來,魏將軍那里,我也有鄉鄰可找。
李真道:那倒是有勞兄長了,卻不知兄長如何稱呼?
郎中道:小人姓張,名南山,青山乃是我堂兄弟。
話未說完,張南山喉頭一緊,直直倒下,李真伸手去扶,
墻頭人影一閃。
待李真躍上房頂,街頭早已空無一人。
張南山的喉頭一根毫針,與前夜針灸之所用,一般無二。
如不是李真亦精于針灸,這沒入喉頭的毫針,怕是找尋不見。
烏頭之毒,見血封喉。
李真卻喚村婦,村婦卻并不回應,似蹲在廚下無甚動靜。
李真進廚房找尋綠豆,好在酷暑當中,家家必備。
連忙燒火煮水下綠豆,只一炷香,便盛將起來,村婦仍舊趴在小桌上,
并無動靜。
又從木牛中拿出人參片,總有三兩之多,倒入鍋中熬煮。
將張南山嘴巴撬開,灌入綠豆,約莫半個時辰。
脈象似有似無,雖全身冰冷,然胸口微熱,生機也。
再將這人參湯盡數灌入,片刻,張南山,已然有了呼吸。
搬入廂房,以為停當。
卻去廚房喚那村婦,只還是沉睡不醒。
觸手一碰,那村婦徑自倒下一邊。
脈象全無,,怕是死了好些時候了。
李真將人參藥渣再煎一遍,并加生姜,盡數于牙門灌入。
良久,村婦悠悠醒轉。
正是,月圓狼嚎殺人夜,烏頭不敵綠豆湯
青山不在南山倒,哪管村婦中冷刀。
預知后事如何,且聽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