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了午膳,白綾夜的情緒也平復了不少,正在殘羹冷炙的桌前和桃安商量著下午去奉宣宮的其他地方逛逛,余光里就看到一道白色的衣擺閃進了門檻,修桀負手站在門口有些凝重的看著白綾夜。
幾乎是同一瞬間,桃安對著俢桀伏地跪拜,而白綾夜在遲疑了一陣后也隨著桃安跪拜向俢桀的方向。
“拜見地尊。”
俢桀對著她二人抬了抬手,說道,“起身吧。”之后盯著白綾夜的眼睛欲言又止,又上前幾步走到她身前。“白綾夜,你下午隨我去一趟鳴岐宮。桃安你現在去替她準備一身得體的衣裳,梳妝好了再去寢殿通知我。”
桃安得了令立刻起身離開,留下不知所措的白綾夜有些困惑地看著俢桀,問道,“鳴岐宮是什么地方?地尊帶我去是要去見什么人么?”
“鳴岐宮是人皇淑灃的宮殿,我帶你去自然是去見他的。”
淺紫色的仙娥宮裝穿在白綾夜的身上令她感覺分外拘束,桃安為她梳的飛仙髻雖然模樣好看,但在裝飾過珠釵翠環后,她只覺得脖子上頂著的那顆腦袋已經不是她的了。叮叮當當的聲響伴隨著她的腳步時緩時急,她余光里掃到蕩漾在發間的流蘇,說不出的異樣感覺。正這么出神地想著事,前面修桀的腳步一停,她立刻踩上了他拖在身后的衣擺,還好反應靈敏才沒有一頭撞在他背上。
她低頭看著腳下被踩著的衣擺,身子立刻輕輕地向后一飄,落地時只聽叮叮當當一陣清脆聲響。
“前面就是鳴岐宮了。”修桀好似沒有感覺到被她踩中了衣擺,轉過身神色凝重地看向她。
白綾夜抬頭一看,行宮宮門的最高處掛著一塊耀眼的金色匾額,鳴岐宮三個字龍飛鳳舞地刻在匾額上,倒顯得沒有那么莊重。她不太明白修桀此時眼中所流露出的慈悲不忍是為何故,怎么在他看來這鳴岐宮竟是龍潭虎穴不成?
修桀望著她看了許久,隨著一聲嘆息,說道,“走吧,淑灃已經等了很久了。”
白綾夜跟隨在修桀的身后低頭緩步而行,在跨進鳴岐宮正殿門檻時她立刻感覺到殿中的肅然之氣,而且能感受到有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她,猶如芒刺在背。她不敢抬頭也不敢停歇,只能走在修桀身后兩三步的距離慢慢前進。
在桃安為她更衣時,她還特意打聽了一番人皇淑灃的底細,就是害怕在鳴岐宮里犯了什么錯處惹怒他。但現在看來一切都是枉費,這殿中的氣場已經證明了淑灃絕對是和修桀截然不同的兩類人,修桀既然是慈悲寬忍,淑灃則必定是暴戾狂躁。白綾夜悄悄在心里為自己抹了一把汗,也不知道人皇淑灃要見她到底是為了什么。
只見眼前修桀的身影一頓,白綾夜也恭敬地停了下來。耳邊聽得到一陣男子灑脫肆意的笑聲,那笑聲越來越近,最后停在了修桀面前。淑灃一身玄黑正色,鬢發高束綴以金冠,雙手拍在修桀的肩膀,笑道,“來得正好,我這里也方才開宴。”
修桀神色復雜地看了他一眼,眼底沒有一絲笑意,冷冰冰的回道,“你想見的人我帶來了。”
“是嗎?”淑灃繞過修桀站在白綾夜的側面,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番,但因為低著頭看不到她的樣貌,只吩咐道,“抬起頭來。”
白綾夜屏住呼吸,盡量讓自己保持放松,面部卻因為緊張不自覺地抽搐起來。她緩緩抬起頭從淑灃玄黑的衣擺看到金色繡蟠龍紋的腰封再到裸露一半的胸膛接著是噙著笑意微微勾起的嘴角、高而挺的鼻子、長飛入鬢的濃眉以及明亮睿智的雙眼。眼前的淑灃與修桀完全不同,一個像英姿勃發的少年,一個似歷經滄桑的長者。她本以為淑灃該是一個同修桀相似的人,在開天辟地之后安然居于天庭的神。可她眼前的這個淑灃充滿了人間的煙火氣息,倒是比修桀看上去親近不少。
一旦在心里如此說服自己,白綾夜的心也就松了下來,方才抽搐的嘴角此刻勾勒出迷人的笑容。
“你就是修桀救回來的那只兔子啊……”淑灃饒有深意地看了修桀一眼,圍著她轉了一圈后說道,“這飛仙髻梳得也好,就像兔子的兩只耳朵。只是衣裳的顏色不太好,淺紫色并不襯你。”
淑灃略微靠近了白綾夜兩步,在她的左側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氣,稍稍皺眉問道,“你受了重傷?”
還不等白綾夜作答,修桀已經輕咳兩聲表示不滿,拉著白綾夜坐在了客席上,而淑灃有些訕訕地回到主席,目光仍舊掃在白綾夜身上。
淑灃與修桀在天庭的地位同等,所以宴席之上兩人的坐席都在上座。只是這里是淑灃的行宮,所以他居左為尊,修桀居右,而白綾夜這個分不清楚天庭尊卑的人被安排在了修桀的旁邊,位置卻與上座無疑。
不一會兒只見一個個騰云駕霧的神仙們在鳴岐宮外站定,整理好自己的衣著后走進正殿對著上座的修桀與淑灃行禮,目光瞟到白綾夜時雖有幾分疑惑,但也不過一眼掃過便各自落了座。淑灃此次設宴不僅僅是為了見上白綾夜一面,更重要的是他這些天代理天皇慕謙掌管天庭事務煩悶不已,脾氣越發暴躁,這才設宴跟群仙同樂。
正殿自中分左右兩處坐席,各設十六桌,前八桌為上仙席列,后八桌次之,像白綾夜這樣方入天庭的微末小仙理應坐在后八桌最末之流。
越來越多的上仙落座,白綾夜這才意識到自己所處位置的尷尬。上仙們一個個仙氣環繞,衣袂偏偏,好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神仙,只覺看的眼花繚亂,卻忘了自己到底是為何而來。
究竟為何而來,也只有修桀和淑灃最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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