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卿回到洞府換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后就坐在別院中的海棠樹下烹起茶來。他平日里喝上兩盞茶也就困倦了，但今日已經將茶色泡盡卻還不愿離開，抬眼看著滿園的海棠花，腦中響起的竟然是白綾夜的聲音。

“你不是喜歡海棠么？無緣無故在這里種些蓮花做什么？”

璋卿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手中的茶盞也被打翻，他手足無措地看著灑出的茶湯，心中竟有幾分說不出的異樣。

近前侍奉的風緩見璋卿打翻了茶盞，連忙上前收拾殘局，看他有些心不在焉，便問道，“上仙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天庭又出了什么事？”

“你胡說什么呢。”

“小仙過去可從未見過上仙如此失態，平日里上仙都是最清醒克制冷眼旁觀的那一個，就算是對廉貞星君好像也不曾有過此等煩惱。難道是凡間一趟回來，上仙也沾染了不少紅塵么？”

璋卿自負清心寡欲一心向道，千百年來從未將紅塵事掛在心上，也算是心如止水，無欲則剛。但風緩的話的確沒錯，他這一次從凡間回來心緒比過去煩亂了不少，雖說是受命于淑灃去接近白綾夜，但今日見到她時，他胸中竟有奇怪起伏。他望著院中隨時隨地紛紛落下的花瓣，只嘆了一聲，說道，“切莫胡言亂語，小心我將你逐出洞府令你無處容身。”

風緩見狀連忙閉嘴，不敢再多說一句。璋卿起身準備回房間休息，右手扶過低處的花枝，剛一碰到枝干想到的卻是今日他從白綾夜的發間取出的樹枝。他的手指在她發間穿過，上面還留有淡淡的余香，不經意間碰到她的耳朵，滾燙的溫度讓他記起了不少兩人在凡間的朝夕相處。他的嘴角劃過不易察覺的癡笑，轉念又皺起眉頭，心想，明天的確該去天市帝君的洞府上要些靈藥治治他腦子里的胡思亂想了。

白綾夜一覺醒來同綠瀾打了個招呼，尋了淑灃庫房里幾件稀罕的寶貝就去了天市帝君的洞府。她此次來一是想著要感謝天市帝君治好了她的眼睛，二是真的想要從天市帝君這里討一味靈藥讓璋卿忘了他二人在凡間的種種過往。

她昨日穿的那身白衣染了一身的酒氣，今日便從綠瀾那里借了一身淡粉色的宮裝，雖然她不是很喜粉色，但暫時寄人籬下也不好挑三揀四的太多。她站在洞府外叩了門，整理好自己的衣著，大門方一打開她臉上的笑容就藏不住了。

承煥見到是她，又驚喜又興奮，拜了禮后問道，“星君已經從凡間回來了么？你的眼睛如今可有什么不適？今日來是讓帝君為你診治的么？”

白綾夜蹲下身，捏著承煥的小臉，笑道，“我今日來是帶著禮物感謝天市帝君治好了我的眼睛。之前淑灃帶我匆匆離開，我都沒有向帝君好好拜別，如今回來了也是該補上這份禮的。而且我的眼睛已經無礙了，以后也不會有事，你且放寬心替我向帝君通傳一聲吧。”

承煥連連點頭，迎了她進門，說道，“星君先去偏廳等候，我這就去向帝君通報。”

另一個仙童引著白綾夜往偏廳走去，她雖然在天市帝君的洞府里小住了一個月，但那時她雙目失明什么都看不見，對這里的一切也沒有太大的印象。唯一清晰的印象，就是慕謙當時曾帶著她在涼亭中小坐，清風拂面難得的自在。

一想起慕謙，她實在不知該以如何的心情去面對他。她躲了兩個月，只為了讓自己淡化他在心中的份量。可今日不過來了一趟天市帝君的洞府，過去種種又再次涌入心間，揮之不去。

委實煩憂。

但白綾夜一踏進偏廳才發現眼前的事或許更值得煩憂。璋卿一身青衫端著茶盞坐在偏廳的上座上，見到白綾夜從門口進來，整個人也是一愣。接著臉上掛著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似乎對于這樣的相遇也很是為難。

白綾夜想不通昨日在紫微帝君的洞府上就遇見他，今日在天市帝君的洞府上又遇見他，難道他們兩個真要把凡間那點關系也牽扯到天庭上么？她連忙搖頭，她可不想做眾矢之的，也不想跟璋卿沾染上太多的關系。她謝了替她引路的童子，上前對著璋卿一拜，說道，“小仙拜見上仙，不想上仙今日竟也在天市帝君的洞府上，實在是湊巧的很。”

“綾兒不必與我如此生疏，一口一個上仙未免疏遠了你我的關系。”

她連忙去看走到門口的童子，似乎并沒有將璋卿的話聽到耳中，她松了一口氣，說道，“還請上仙不要再喚我綾兒，你該稱我一聲辛卯星君才是。”

璋卿放下茶盞，目光深邃地投向她，說道，“在凡間時我就是這樣喚你的，我如今不想改，以后也不想改。”

白綾夜被他的眼神一震，連忙別過頭去尋了個下座不再與他理論。剛才的一瞬間她仿佛看到了過去柳璋卿與她說話時的樣子，她有些懊惱，或許是自己入戲太深將凡間的一切也帶回了天庭，看來也得同天市帝君討一味藥治治自己腦子里的胡思亂想才是。

承煥替白綾夜通傳后來到偏廳為她奉茶，兩人許久不見，承煥便留在偏廳與她熟絡地聊起天來。

“承煥你似乎比我離開時長高了不少。”白綾夜說著站起身按照自己的身量比劃了一下，點頭鄭重道，“的確是長高了不少。”

承煥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笑道，“星君真的是好眼力，我卻也沒有覺得自己長高了。對了，我聽帝君提起星君這幾日就要自立洞府了，以后倒是可以去星君的洞府常來常往。”

“這是自然。”

她話音剛落，就見門口走進一個小仙童對著她和璋卿一拜，說道，“帝君有請兩位到書房敘話。”

璋卿倒是自若地站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著后就出了偏廳，白綾夜無奈跟承煥使了個眼色后也起身隨著那仙童出了偏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