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綾夜一個激靈站了起來，會喚她綾兒的人此生此世只有柳璋卿一人，能在天庭之中隨意出沒的除了璋卿再沒有旁人。她借著最后的光亮看到站在墻根底下的那身青衣，正是從紫微帝君洞府出來意外發(fā)現(xiàn)白綾夜蹤跡的璋卿。

白綾夜率先問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話該我問你，你不是有事要先回奉宣宮么？怎的一個人靜悄悄的坐在這里，還將石子投進(jìn)池中？”

她扭過臉去，不再看他，回道，“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璋卿也不氣惱，只是走到她身前說道，“可是這滿池的蓮花都是我種下的，你傷了它們也不讓我管么？”

“竟是你種下的？”白綾夜狐疑地打量著他，問道，“你不是喜歡海棠么？無緣無故在這里種些蓮花做什么？你不要以為我上天庭的時日尚短就能被你蒙騙，總得拿出些證據(jù)才能取信于人吧？”

璋卿擰起眉頭，說道，“證據(jù)？難道要這池中的紅蓮化了人形證明的確是我種下的你才會相信么？”

白綾夜口氣一松，回道，“我不過隨口一說，你說是你種下的便是你種下的。我以后不敢再丟石子傷它們就是了，上仙在這里繼續(xù)賞蓮，小仙告辭了。”

她說完就要走，卻被身前的璋卿一擋攔住了去路。

“綾兒，你在躲著我么？”

他說話時語氣柔緩，和平時的冰冷樣子判若兩人，嚇得白綾夜瞪大了眼睛手足無措的站在他對面。她恍惚間覺得站在她眼前的這個人或許就是凡間的柳璋卿，他的眼他的唇他的手他的背通通帶著熟悉的味道。

她猶豫不決地開口，說道，“還請上仙以后都不要如此稱呼我，我是辛卯星君，不是你口中的綾兒。”她說完騰著云頭就飄到了空中。

璋卿看著消失在黑暗里的她，眼中的光亮不滅。

鳴岐宮的偏廳里，淑灃看著冷著一張臉的璋卿，已經(jīng)再三壓抑住胸中的笑意，卻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反觀璋卿的那張臉，此刻已經(jīng)冰冷的能將周遭都凍起來，眉毛眼睛一動不動就連笑都不會笑。

淑灃笑道，“你可知道小夜方才來我這里喝酒是怎么說你的么？”他腦中回想起白綾夜酒后張牙舞爪的模樣，不禁又笑了一下，“她說你不知道是搭錯了哪根筋竟一改平日里的冰冷態(tài)度對她噓寒問暖，她想著你的魂魄應(yīng)當(dāng)還殘留著柳璋卿在凡間的記憶，所以有些性情大變。還說明日要去天市帝君的洞府上替你討上幾位藥讓你忘了那些凡塵俗事，免得變成現(xiàn)在這樣非人非仙的，凈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璋卿的臉色陰沉的越發(fā)厲害，他也只是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手中的茶杯。淑灃看得出來他很是不悅，連忙收斂了笑意，作揖道，“我知道讓你這樣的性情去做那樣的事為難的很，為了天下蒼生實在是辛苦你了。你且再辛苦上幾日，或許小夜就會開竅了。”

只聽璋卿冷冰冰地開口道，“你確定幾日就能開竅？她見我時每每躲得老遠(yuǎn)，我要如何才能親近于她？早知道這份差事如此辛苦，當(dāng)初回絕了你也就是了。”

“你可不能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我們只差最后一步了。只要讓小夜愛上你，到時候我隨便尋個理由讓你們離開天庭，小夜和慕謙見不到面，這段孽緣也算是徹底盡了。你若實在想不到主意，就回想一下柳璋卿是如何跟小夜相處的，有著在凡間的緣分，我想對小夜來說應(yīng)該也很難忘吧。”

璋卿微微側(cè)目，很快又恢復(fù)到平日里的模樣，問道，“辛卯星君眼下住在你這里么？”

淑灃頷首，回道，“在我這里喝了些酒，發(fā)了頓脾氣，說了些你的壞話，如今已經(jīng)在廂房里睡熟了。”

“她昨日好像是住在紫微帝君的洞府里，我今日去時才會恰巧遇見她。”

淑灃立刻察覺出其中的不對，問道，“你的意思是她這幾日都沒有回奉宣宮，而是在天庭四處游蕩？”

“我不過隨意猜測而已。”璋卿看出淑灃的臉色不對，立刻轉(zhuǎn)過話題，說道，“聽說天尊命你替辛卯星君的洞府選址，我知道有一處地方不錯，她或許會喜歡。”

“我原本想著將你二人的洞府選的近些，朝夕相處總能生出些好感來。你說的又是什么地方，說出來讓我參考一番。”

“在紫微帝君的洞府旁有一處蓮池，地方尚且寬敞，辟作洞府正好合適。”

送走了璋卿，淑灃在白綾夜的房門外逗留了片刻，見她仍睡的香甜似乎沒有要轉(zhuǎn)醒的樣子，人影一閃就出了鳴岐宮。

落黛亭中亮著火光，淑灃還未走近已經(jīng)借著火光看到了修桀隨風(fēng)飄飛的衣袂，他走進(jìn)亭中剛一坐下，就聽修桀說道，“你此行是為了小夜而來吧？她的東西我已經(jīng)讓桃安替她收拾妥當(dāng)了，隨時都可以拿走。我原以為你前幾日就該來的，卻不想竟然拖到了今日。”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小夜這幾天為什么一直沒有回來？你跟她……”

修桀轉(zhuǎn)過身看著淑灃疑惑的表情，問道，“她卻沒有告訴你這其中的原委么？”

“她什么都沒有說，今晚才來到鳴岐宮與我喝了些酒，眼下暫且住在廂房里。”

“她應(yīng)該是不知從何說起吧。”

他回想起那天晚上不知所措的白綾夜，他們之間的距離那么近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眼睛里的疑惑和不安。他想要再近一步，即使是與她再一次的靠近，只要能和她并肩站在一起。但是她扭頭就跑，她的衣擺上落滿了月華與星輝，她白色的背影最終消失在無盡的黑暗里。自那天起白綾夜就沒有回過奉宣宮，他也很清楚，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修桀深吸了一口氣，輕描淡寫地說道，“她已經(jīng)知道了我心中對她的感情，所以選擇離開這里。你也不必再擔(dān)心我同她會有什么惡果了，從一開始就是我的一廂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