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你沒有走？”

云衣打開門，驚訝的看著秦笑天，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她沒想到他還留在歸云山莊，手里還端著一碗粥。

“嗯，沒有。今晚我就跟王叔睡吧，王嬸來跟你睡。”

秦笑天走進屋里，放下手中的那碗粥，目光往云衣床上看去，眉頭漸漸皺緊。

“山莊還有幾間客房，怎么偏偏要和王叔睡？”云衣不自覺的笑了笑，沒想到秦笑天卻一臉嚴肅。

“你當真打算瞞著我嗎？”

“瞞你什么…”

“你根本就沒打算讓我跟你一起去金陵對不對？你原本就打算明早就動身對不對？”

“……”

“我自己的事不需要別人來管。”云衣轉過頭去，看也不看秦笑天，心里其實充滿了愧疚，她欠他的太多了。

“別人？呵，原來我在你眼里一直都是外人！還是在你的眼里我甚至都不如一個外人……”

“師兄此話是何意？”云衣頓時娥眉緊蹙，嬌面嗔怒的看著秦笑天。

“我…沒什么意思，你剛才的話不是分明把我當成外人了嗎…”

秦笑天聽出云衣語氣不對勁，急忙退一步妥協。但其實心中又何嘗不是百味雜陳。

“師兄如果沒什么事的話就請回吧，我要休息了。”

也不等他回答與否，云衣轉過頭去，向床邊走去。留下秦笑天愣愣的杵在那兒，心中掠過一陣失落。難道…自己真的比不上他么……屋內燭火晃動，晚風徐徐，一個黯然的身影默默的掩門離開。

門被輕輕的關上，隱隱約約還能聽見離開的腳步聲。云衣看到桌上那碗粥，還在冒著熱氣，心中又是一絲愧疚。她不想拖累秦笑天，所以才瞞著他準備明天一大早就趕往金陵，床頭的包袱都已經準備好了，剛才她沒想到是秦笑天敲門，還沒來得及收包袱，到底還是被他發現了。

他們幾乎是從小一起長大，彼此的性格和人品都再清楚不過了。她也明白師兄對自己的情感，早些時候是兄妹，處處照顧自己，再到了后來就有些不一樣的情愫在里面了，她也開始刻意的去避免。

要是還如兒時一般那該多好，低頭嘆氣，卻又聽到一陣敲門聲。

她有些猶豫，心想師兄又回來了？但還是走過去開門。

“王嬸？”

看到王嬸手里拿著的一床被子，云衣突然明白了，看來秦笑天有沒有把自己剛才的話聽見耳里。

“小姐，今晚我跟你睡吧。”

“嗯…”云衣準備去接過王嬸的被子，卻被急忙阻止。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是，你忘了你小時候床都是我鋪的嗎嘿嘿。”

王嬸一臉慈祥的看著云衣，臉上已經布滿了許多皺紋，但那笑容依舊溫暖親和。仿佛就還像小時候一樣。她自顧自的走到床邊開始鋪床，兩床被子都整理好，動作嫻熟，只是早已經有些遲鈍了，歲月無痕…

云衣癡癡的看著這一幕，眼眶不禁濕潤了，她自小就沒了母親，從小都是由王嬸帶大，親如生母。只是近來自己肯定讓他們二老暗暗擔心了許久。

“小姐？”

“嗯?王嬸…”云衣急忙轉過頭，快速的擦了擦即將掉落的眼淚，然后才回頭看向王嬸。

“把粥喝了吧，早上就吃了幾口飯，晚上也沒吃東西，這樣身體怎么受得了。聽話啊。”

“嗯……”

她默默地坐到凳子上，端起那碗粥，熱氣盈盈，再次潤濕了眼眸。

半個時辰之后，一切都收拾完畢，王嬸將她的包袱也收拾好了，云衣不知道怎么跟她說明早就要離開這個事實，王嬸卻也沒有問她，自始至終都是和藹的看著她，眼中充滿了憐愛。

“小姐，我又給你做了幾件衣服，一并放在包袱里了。知道你從小就喜歡穿紅色，這幾天太趕了，做得并不好，但那顏色卻是老頭子親自去挑來的，出門在外要記得多加衣服，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唉，我和你王叔都老了，也不圖什么，就盼望你這輩子都平平安安的，累了就回來，歸云山莊一直一直都是自己的家呀。也不知道老頭子和我還能守多久呢…”

王嬸一直自言自語，說著說著也不自覺的掉了幾滴眼淚。云衣眼睛早就已經變紅了，就一直站著，看著王嬸忙來忙去，把包袱塞的滿滿的。

她還記得上次背著父親偷偷溜出去同樣是王嬸幫自己收拾，那時候自己心里卻沒有什么感受，總想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這回，其實她真的累了，只是又不得不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好了，都收拾好了。”

王嬸把蠟燭移到床頭，拉著云衣坐下，摩挲著云衣的手，她們已經是好久沒有這樣親近過了，不過想來竟然也不過幾個月，物是人非。

“早些睡吧…”

一老一少共枕而眠，原本是各蓋一床被子，云衣將兩床被子疊在一起，緊緊的抱著她，閉上眼睛，感受這難得的夜的寂靜。

夜深人靜，窗外蟲聲不絕，屋內只聽見沉靜而安穩的呼吸聲。一行眼淚悄悄的從她眸中流下，順著臉頰消失在枕頭上…

第二天，平旦未曉，云衣睜開眼睛，看著窗外將曉未曉的天色，再看看旁邊王嬸正睡的安詳，隱隱約約看到她的銀發如雪，歲月早已經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的皺紋。此刻靜美卻有些心疼，目光流動，似是留戀，似是不舍。

她還是小心翼翼的揭開被子，再輕輕的蓋上，躡手躡腳的下地穿衣，生怕吵醒王嬸。時而還回頭驗證有沒有吵醒她。

迅速的穿戴過后，拿起包裹準備出門，手觸碰到門的一剎那，心中突然還是忍不住的哭了，兩行清淚緩慢流下，云衣努力克制自己，不讓自己出聲。再次回頭看了看王嬸，被子依舊微微的一起一伏，呼吸十分平穩寧和，她不自覺的浮出一個笑容，一個苦澀無比甜蜜無比的笑容。

門輕輕的打開后又被輕輕的掩上，朦朧的晨光中，一個紅衣女子行色匆匆的走過。卻不知房內在她走后才傳來一聲嘆息，接著便是不可抑制的嗚咽聲……

晨起動征鐸，客行悲故鄉。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

云衣走到門外馬房，左手持劍，解開馬的韁繩，正待騎上，卻聽見身后傳來一陣馬蹄聲。循聲望去，不是秦笑天卻又是誰？

頭發散而不亂，一柄青刀在后，朦朧晨光之中，倒有幾分肅穆和瀟灑。

“我們走吧！”

秦笑天似笑非笑的看著云衣。

“師兄…”

“你不必多說，難道到了現在你還覺得說那些話有用嗎？走吧！”

“……”

就這樣，馬鳴蕭蕭，兩匹馬漸漸地消失在視野之中，霞光漸漸的浮現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