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呢,沒什么事,都是外傷,關于意識昏迷,也只是他裝的而已,建議做下心理檢查。”病房外醫生對李海波說。醫生見慣了生死,這種小傷已經觸及不到他的內心了。
“那有什么要注意的嗎?”李海波跟著要離開的醫生,提出自己的問題。
“他可能有些神經麻痹,全身都不能動,過一會就好了。”
“那還有別的要注意的嗎?”
“問看護護士就好了。”醫生又加快了腳步。
李海波停下了腳步,醫生的意思很明顯了。
這個社會每個人都這么忙,除了那些真正愛你的人,其余的人已經沒有多余時間分給你了。
病房內,懷丁和媽媽坐在床頭,看著病床上的懷奧,兩人都不自覺的流下了淚水。
懷奧已經清醒,但是他不想說話,他不知道為什么要用小刀劃自己的胳膊,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突然那么喪。
他只記得有那么一瞬間,他對生活失去了信心。
他不動也知道,右手上插著針管,隱隱的刺痛告訴他,他仍在人間,而不是死前的回憶。
“福金,醒了就和媽媽說句話。你別嚇媽媽好嗎?”
“哥,你醒醒啊。好不容易考試完了呢。”
懷丁和媽媽的眼睛都通紅,淚水仍不停的向外涌。
李海波不知道什么時候到的病床。他沒有哭,但是臉色也不怎么好看。他知道,懷奧的意識很清醒,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去喊醒他。
一個家里總不能都倒下,李海波強撐著自己的情感。他看了懷奧一眼右臂,都是繃帶,雖然醫生說了都是小傷口沒有事情,但是那畢竟是自己的孩子。
“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吧。”也不知道李海波在對著誰說,說完他就扭頭要走。
“爸,給哥買瓶礦泉水吧。他不喝飲料很久了。”懷丁對著將要離去的李海波說了一句不著邊的話。
“哦,福金不喝飲料了。”李海波有點失神了,自己的孩子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喝飲料了?為什么自己一點也不知道。
李海波出了病房的門,眼角浮現出了一滴淚。他趕忙用手指輕輕的把眼淚拭去,自言自語道:“奇怪,醫院的走廊怎么會有沙子。”
不久,李海波掂著一大堆東西回到了病房。懷丁把袋子打開,他發現里面除了幾瓶礦泉水,還有漢堡,炒飯,面條,炸雞……
懷丁扒了半天,拿出了一瓶礦泉水還有一盒蛋炒飯。他把包裝盒打開,用勺子盛出一些送到懷奧的嘴邊,可是懷奧連嘴唇也不動一下。
李海波先急了,他趕忙問到:“福金是不是不喜歡吃這些?”就像個犯錯的小孩,不知所措。
“哥,平時對吃沒什么太大要求。”懷丁嘆了口,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奧不喜歡所以才不張口吃飯。
“你們平時都在哪吃飯?我現在去買。”
“挺多地方的。”
剛剛平息了的懷奧又無助的哭了出來,他以為他是最理解懷奧的人,他以為他知道懷奧的一切,他以為……原來一切都只是他以為。
“哥,你就吃一口吧。你說過你要保護我到長大的。”懷丁又試著把飯送到懷奧的口里。他已經不抱希望了,因為已經試過好幾次了,懷奧都沒有反應。
事情總是在絕望中給人一點希望,病床上的懷奧很努力的張了張嘴,雖然他并沒有吃送到口邊的炒飯,但是他的嘴唇確實是動了。這對這家人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
終于經過數次努力,懷奧終于發出了聲音:“我,我想,喝水。”
“快,霧尼快扶他起來,給他喝水。”媽媽聽見了,她聽的很清楚,她趕忙讓懷丁喂水給懷奧。
“我沒事了,我自己來吧。”懷奧很牽強的朝著他們笑了一下了,他活動了下左手,很木,很僵硬,很像是銹了的機械。
“你別亂動了,我喂你喝水。”懷丁一只手放在懷奧的背后支撐著他,好讓他能坐的起來,另只手擰開瓶蓋,緩緩的送到懷奧的嘴邊,小心翼翼的向上抬。
結果懷奧還是嗆著了。
“你連水都不會喂,你還會點啥。”懷奧還沒咳出來,李海波的聲音已經到了。
“咳,咳,沒事,我嗓子有點木,剛才咽不下去,不怪霧尼。咳……”懷奧趕忙解釋到,他最怕出現這樣的情況。
“我來吧。”媽媽把懷丁擠到一旁,親自下手喂懷奧喝水。
“媽,我沒事了,我自己來吧。”懷奧的左手也基本能靈活使用了,他就要從媽媽手里搶過礦泉水。
可是畢竟麻木了很久,搶水力道始終沒有媽媽抓瓶子的力道大,水瓶的控制權還是留在了媽媽的手中。
“你剛剛才能動彈,別亂動了。”媽媽穩了下手里的水瓶,就又要喂水。
就在病床上兩人推太極的時候,懷丁已經退到了墻上,無路可退。
他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學習不行,人緣也差,連照顧人都不行,自己究竟能干啥。
懷丁的頭有點暈,他也想倒下了,他好像知道哥哥為什么在病床上躺著了,他……
“霧尼,來一下。”懷丁正順著墻壁向下滑的時候,懷奧的聲音傳了過來。他趕忙回過神,雙手撐了一下墻面,站了起來。
“哦,來了。”
懷丁站到病床前,雙眼盯著懷奧的右臂,他心里說不出的復雜。病床上的懷奧則是盯住了懷丁通紅的雙眼。兩個人都在等對方先說話,可是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辦法。
懷丁終究還是沒沉住氣:“哥,有什么事?”
“沒什么大事,就有句話想對你說。”懷奧沖著懷丁笑了笑,可是無論怎么看都感覺這笑比哭還難看。
“你說。”
“我會保護你到你長大的。”
“嗯,我們拉鉤。”懷丁眼里的淚又出來。
兄弟兩人伸出左手,小拇指勾在一起:“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誰變誰是小狗狗。”
“哈哈,嘶~哈哈。”在病床上的懷奧突然大笑了起來,猛的一笑,扯動了身上的傷口。懷丁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皺了下眉頭也跟著笑了起來。
在一旁的父母聽不懂兄弟兩人再說什么,但是病床上的懷奧笑了,那就好了。
病房里傳來了四種不同的笑聲,中年男人的憨笑,還有一個女聲的尬笑,一個笑聲里夾雜著嗚咽,還有一個邊笑邊嘶哈~嘶哈的。
隔壁房若是病人,一定會認為旁邊住了一家子深井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