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玉泉水暖笙歌起
- 紅豆相思劫
- 露云熙
- 10278字
- 2018-07-09 12:34:10
一連三日,胡鰈雖住在客棧卻沒有再來找過紅豆和思兒,思兒惦念胡鰈又放心不下紅豆,因此只能每日兩頭跑,想著能勸說二人和好如初。
可是沒想到這二人都屬倔脾氣,沒有一人肯先低頭示好,因此這樣持續了三日,思兒終是忍受不住這二人間的低壓氣氛,在沖著胡鰈爆發了一頓脾氣又沖著紅豆發了一頓火之后,便帶著妙纖和聶沖出門逛街不再理會二人。
可是直到入夜這三人都沒有回客棧,紅豆察覺不對。按理說思兒就算再氣他們也不會帶著妙纖和聶沖出去這么久都不回來。
她焦急的在客棧門口轉了幾圈,張望著街市上來來往往的人流卻仍舊沒有發現思兒三人的蹤影,于是她決定叫上冷言與她一同尋找,可是到了冷言屋中才發現對方并不在客棧。思前想后,她只能拉下臉敲開了胡鰈的房門。
門內,胡鰈耷拉著一張臉斜望著紅豆。門外,紅豆仰頭眼神不自然的盯著對面的胡鰈不知該做什么樣的表情。最終兩個人嘆了口氣,同時沖著對方道了句“你”,之后卻尷尬的沒了話語。
沉默良久,胡鰈長出了一口氣,“有事兒?”
紅豆點頭“嗯”了一聲。
胡鰈又問道:“什么事?”
“思姐姐帶著沖兒和妙纖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
胡鰈皺眉問道:“他們三個去哪兒就沒告訴你一聲?”
紅豆無奈搖頭,“思姐姐今天沖我發了一頓脾氣,之后就說是要散心,我也沒多想。”
胡鰈聽罷一邊向門外走去一邊道:“你這個宮主可真是當得好,連自己的手下人都看不住!”
紅豆見胡鰈要出門忙跟了上去。
*
胡鰈召集了洛陽城中的無量宮弟子焦急的找尋著三人的下落,而失蹤的三人此時正坐在城郊一處會館中,喝著上好的佳釀吃著應季的水果,聽著不遠處湖岸邊水榭中伶人吟唱著當下洛陽城中最時興的曲子,好不快活。
思兒聽對面一曲唱罷,惆悵的嘆了口氣往嘴里塞了個棗干,“聶沖,你說你阿姐要是有你一半機靈,也不會過的這么苦。”
聶沖望著對面水榭中準備好繼續唱曲的伶人,面色卻沒有聽曲的歡愉,若有所思的喝了一口茶道:“我阿姐脾氣一直如此,這些年她一個人扛了那么多事,我這個做弟弟的想幫她卻都不知該如何幫。”
思兒惆悵道:“哎,你阿姐太倔了。”
就在二人惆悵間,身后忽然有人聲傳來,“你們出來這么久,就不怕他們找到這里來?”
聶沖喝的一口茶差點被這聲音驚的從胃里翻出來,慌忙轉身只見冷空一身月白色長袍半散著頭發一派悠然自得模樣,站在自己身后似笑非笑的望著他們,聶沖無奈道了句,“冷大哥,你說過不管我的!”
冷空抿嘴沖聶沖,“我不是來找你的。”隨后目光落在了思兒身上。
聶沖不明所以的望著思兒,只見思兒起身躬身向冷空行禮道:“小雅見過公子。”
冷空笑著虛扶一把,“當年離開凌云閣不過是個半大的女孩兒,如今都這么大了。”
思兒也笑著道:“可不,說起來也有十年多了。這些年公子過的還好?”
冷空淡笑搖頭,“不好也不壞。”隨后突然對一旁發呆的聶沖,“你看著你家妹子,我有要事與她說。”
說罷拍了拍聶沖的肩,便帶著思兒離開了他們聽曲的雅座,消失在了回廊的盡頭。
*
聶沖所在的會館是墨樓的大本營,更是一座只對洛陽達官顯貴營業的場所,許多洛陽權勢,有要事時都會選擇來這里商議,因為這里有時甚至比自己的家還要安全。
會館有江湖勢力掌控,只要交一點可觀的費用便能保證自己所有的秘密不會被泄露,因此許多有不可告人目的和秘密的人都對這里趨之若鶩。
會館對外有一個響亮又不引人懷疑的名字——“玉泉館”,也是因為這里的主人在地下發現了一處溫泉,幾經挖掘和人工修建變成了現在可供人泡澡的湯泉,幾乎每個房間后方都配有溫泉浴池,方便客人享用。
當然這里也可品味到洛陽其他地方品味不到的美食佳釀,觀賞天南地北佳人所表演的舞蹈,聆聽異域風情的樂曲,近乎囊括了時下所有娛樂。
聶沖心情郁悶,猛灌了一杯茶,卻聽一旁妙纖道:“二哥,原來你背著阿姐跟別人搞陰謀!”
聶沖聽罷差點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忙擦了嘴角溢出的茶水,拉著妙纖,“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告訴阿姐,我就扔了你!”
妙纖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指著聶沖哭喊道:“我知道你想扔了我不是一兩天了!從小到大你就會欺負我,在阿姐面前裝好人!我這就去告訴阿姐,你背著她跟陌生人搞陰謀!”說著就沖了出去。
聶沖此時一個頭兩個大,這個小祖宗幾日來壓著他讓他買了那么多零食玩具,自己辛苦攢的一點錢都快被妙纖花光了,想想心都痛。如今因為自己一句話卻要去告狀,究竟誰最應該該告狀?可是,無論如何不能讓妙纖告訴阿姐實情,于是他只好又追了出去。沒想到就在自己出了雅間拐了一個彎后卻遇見了自己此時最不想遇見的一張臉。
只見紅豆抱著大哭的妙纖正雙眼噴火的盯著自己。
*
紅豆和胡鰈出了客棧便安排所有在洛陽的無量宮弟子分散尋找幾人下落,一個時辰后終于找到了聶沖等人的所在地,因此二人馬不停蹄的便沖到了這里,只是沒有想到這會館守衛森嚴,進出都要細細盤查。她著急聶沖和妙纖本想出手撂倒門衛好直接進去,辛虧胡鰈提前攔住了自己的舉動,反而說是自己是前來做客,又擺出一副闊少的模樣,門衛檢查一番覺得二人沒什么問題這才放他們進入。
紅豆入了會館便到處找尋,忽聽妙纖的哭聲從不遠處傳來這才尋聲而來,正巧撞見妙纖一人在回廊中奔跑。
妙纖看到姐姐后,一顆心委屈的再也無法自己,抱著姐姐指著對面的聶沖道:“阿姐,二哥他……”
聶沖見妙纖真的要告狀,忙瞪著妙纖吼了一句,“妙纖!”
妙纖從未見聶沖有過如此眼神,心中害怕起來,忽然制住了哭聲將頭埋進了紅豆懷里不敢再看聶沖也不敢再說一句話。
紅豆見妙纖被聶沖欺負成如此委屈模樣,知道定是聶沖氣急之下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于是將妙纖交給身后趕來的胡鰈,隨后走上前冷冷的望著聶沖道:“你跟我來。”
聶沖不怕紅豆說話,就怕她像現在這般沉默后的爆發,于是聽話的跟著紅豆來到之前的雅間,安靜的立在紅豆身邊等著紅豆的責罵。
紅豆坐下,淡淡的沖聶沖,“這么晚了不回去,是想急死我嗎?”
聶沖臉上掛著不自然的笑意忙解釋道:“阿姐,這里的吃食與洛陽城中的不一樣,我也是想帶著思兒姐和妙纖來嘗嘗鮮,不知不覺就晚了。”
紅豆嘆了口氣道:“這些我姑且不計較。沖兒我問你,我們分別有多少年了?”
“七年。”
紅豆一掌拍在身旁的桌子上,怒道:“是啊,與自己的親人分別七年,如今好不容易見面,你卻這樣的對待你自己的妹妹嗎?你就算再不喜歡你妹妹,你也不能這樣欺負她!”
聶沖低著頭委屈道:“我沒有。”
紅豆怒道:“還沒有?那你告訴我妙纖為什么哭!”
聶沖此時也有些氣急,“妙纖,妙纖,你整日里就知道妙纖,你可有想過這些年我怎么過的,你關心過我嗎?妙纖就算是娘親生的,可我們不是一個爹!我跟你才是同父同母的親姐弟!”
“混賬!你說這種話對得起良心嗎?”
說罷,紅豆一個耳光便扇在了聶沖臉上。
聶沖捂著臉不可思議的望著紅豆,“阿姐,你居然為了那個丫頭打我!”
紅豆怒吼道:“她是你妹妹!就算不是一個父親,可也是娘親生的,是我們在這世上僅存的親人!若不是萬家給了娘安穩的生活,能有你在劉奶奶家中的好日子過,你別忘了你在劉奶奶家的用度都是娘親和萬老爺給的!我們不懷有謝意也就罷了,你居然還這樣對待妙纖!沖兒,人不能如此心胸狹窄!更何況那個人還是你的妹妹!當年狠心把你送上華山也是想著你能有一個穩定的生活不會像我一樣,不用跟著我顛沛流離,你怎么能說阿姐不關心你這樣的話?這些年我的苦心都白費了嗎?我每日每夜都記掛著你啊!”
聶沖被自己阿姐的話震驚到,記憶中一些不起眼的片段忽然因這些話閃變得清晰起來。那些年自己和母親在青樓里日日被龜奴打罵,是萬老爺救了他們母子。后來母親懷孕,照顧自己不便,才提議將他送往劉奶奶家暫住,之前自己是一直與母親住在萬家,而萬老爺從來也沒說過一句“不行”。
可是那段日子他只覺得母親再嫁自己臉上無光,將所有的怨氣都撒在了母親和萬老爺身上,從未給過對方一個好臉色,甚至從未想過照顧自己的其實一直都是他們。
想通這點,聶沖突然哭了起來,“撲通”一聲跪在紅豆面前,“阿姐,是我錯了,以后不會了。我會把妙纖當做我的親妹子,我會好好照顧她,好好疼惜她,不讓人欺負她,我也不會再欺負她!阿姐,你別再生我氣了,我在這世上就剩下你們了。”
紅豆此時也留下淚來,蹲下身抱緊聶沖,“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個懂事的孩子,阿姐相信你。”
胡鰈抱著妙纖站在雅間外聽到里面的話,心中說不出什么滋味,懷中的妙纖卻瞪著一雙眼睛望著自己道:“花蝴蝶,阿姐和二哥的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同父同母的親姐弟?”
胡鰈微笑著安慰妙纖道:“沒事,咱們這就進去讓你阿姐帶你回家。”
妙纖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便被胡鰈抱著進了雅間。
紅豆見胡鰈帶著妙纖進來,忙與聶沖起身擦了淚,聶沖回身望著胡鰈懷里的妙纖走上前,“妙纖,二哥向你保證以后不再說要扔了你的話,你原諒二哥可好?”
妙纖想了想沖聶沖張開雙臂,聶沖順勢便將妙纖抱在懷里,妙纖拉著聶沖的耳朵小聲道:“我知道你不會的,因為你是我二哥!”
聶沖心中感動,抱緊了親了親妙纖的小臉蛋,卻再也愧疚的說不出話來。
*
思兒與冷空暢聊后,回到雅間外見到胡鰈和紅豆前來,心中無名之火大起,不禁挖苦道:“喲,我當是誰來了,原來是宮主大人和護法啊,怎么,二位的氣消了?”
紅豆尷尬道:“思姐姐,你別再說風涼話了。”
胡鰈無奈道:“誰生過氣,我怎么不記得。”
思兒見二人終是和好,走到胡鰈身邊道:“你倆總算是和好了。”
紅豆望著胡鰈道:“今日多謝你了。”
胡鰈依舊面無表情道:“我是為了妙纖。”
妙纖聽罷,忙拉著胡鰈衣袖道:“花蝴蝶,這里有好多美女歌也唱得好聽的緊,你跟阿姐都留下來吧。”
眾人聽罷皆是笑出了聲,胡鰈此時心情大好,“既然如此,那便叫幾個美女樂手來作陪,本公子要好好享受一番,一掃這幾日的不痛快。”
思兒見胡鰈如此,生氣道:“色心不改!”說罷轉身便離開雅間向門口行去,聶沖見狀心中實在好奇思兒與冷空之間的關系,又怕妙纖說漏嘴,于是對紅豆說要帶妙纖在院子里玩兒一會兒,便忙帶著妙纖跟了上去,只留紅豆和胡鰈在雅間之中大眼瞪小眼。
方才融洽的氣氛瞬間浮上一層化不開的尷尬,紅豆為緩和其氣氛,只好道了句,“這里可有小二伺候?”
只見回廊不遠處立刻走上來一位小廝打扮的男子,問道:“二位客官需要點什么?”
紅豆坐在胡鰈對面,沖著小廝道:“聽聞這玉泉館中美女如云,今日就給我對面這位爺來幾個,伺候好了重重有賞。”
小廝聽罷忙賠笑道:“這位姑娘可是說到點子上了,咱們這玉泉館的女子,都是老板親自挑選的絕色佳人,琴棋書畫那是樣樣精通。”
胡鰈聞言,眉毛一挑沖著小廝道:“既然如此,都給爺上,今日我便要嘗嘗你這玉泉館的特色。”
小廝點頭轉身就要安排,可是忽然又轉身問紅豆道:“這位姑娘,您可有什么要點的。”
紅豆搖搖頭,胡鰈卻道:“我記得這玉泉館中的溫泉浴在洛陽是一絕,舒筋活血祛瘀美膚,今日你便給這位姑娘安排安排,讓她松松筋骨。”隨后胡鰈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拋給了小廝道:“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處。”之后淡笑著對紅豆道:“去泡泡溫泉吧,對你身體有好處。”
紅豆知道胡鰈有意想要支開自己,享受難得的美酒佳人相伴,于是爽快答應下來。
小廝見胡鰈出手闊綽喜出望外,忙點頭哈腰的下去安排,不一會兒,幾名抱著琵琶、古琴等樂器的佳人便被安排在了雅間之中,其中不乏長相偏像胡人長著藍眼珠的異族美人,這讓胡鰈玩心大盛。與此同時有專人帶著紅豆去往泡溫泉的房間。
*
紅豆被引路女仆帶著繞過了幾個回廊,又過了幾道拱門,這才到了泡溫泉的地方。女仆一邊在前邊領路一邊向紅豆介紹著溫泉的好處。
可紅豆卻一句也聽不進去,此刻她完全被周圍的景色所吸引。雖是夜晚,他們所到之處的房間卻都是燈火通明,里面不斷的有笑聲傳出,有男有女,人人皆是肆意而放縱的享受著無比愜意的時光。而房間外圍的裝飾也都有著鮮明的異域風情,不同的房間也有著不同的格調,這讓她不禁好奇是什么人會想出這樣的點子來吸引顧客。
直到女仆將她帶進一片相對安靜的房間前讓她挑選時,她才從方才的好奇的心態中回過神來。
只見女仆一一向她介紹著面前的三座房間,左邊第一間名叫“聽雨閣”里面主要是將溫泉以噴泉的形式從上到下噴出;中間的一間叫“湖光山色”里面的溫泉中倒有羊奶和牛奶,溫泉池有十平方米,背靠著一座假山,可以半臥在池中仰望星空;右邊的一間叫做“一池春水”,溫泉中加有特殊的藥材,可以調養生息助人入眠。
紅豆剛要挑選,女仆卻被守在房間外的小廝叫了過去,不一會兒回來女仆說右邊的“一池春水”已被人占用,余下“聽雨閣”和“湖光山色”兩處可供選擇,紅豆想了想,便選了“湖光山色”。
專門伺候她的女仆引她入房間,給她備了一套嶄新的絲質月白色廣繡長裙,又端來了幾樣點心茶水,便退出房間,在外等候。
紅豆環顧著房間中的陳設,有些東西雖然從未見過,卻也能感覺出物品價格不菲,不禁感嘆一句“真是有錢。”
隨后,她轉過房間中繡著牡丹的屏風,便看到一排燭火圍繞中的“湖光山色”,奶白色的溫泉水上漂浮著牡丹芍藥等名貴花草的花瓣,溫泉蒸騰的熱氣不斷散發的奶香和花香撲鼻而來,讓人莫名的產生想要喝點什么的沖動。
就在此時,紅豆發現溫泉旁不知何時早已備好了茶水,于是便喝了幾口,茶香入脾緩解了方才找人時的疲乏,也解了突然間滿腔撲鼻的奶腥味兒。
她望著不斷散發著誘人氣息的溫泉,終是散了頭發,將身上衣物盡數脫去,踏入了水池中。
水溫有些燙,可是隨著自己深入很快便適應下來,紅豆捏過池中一片巨大的紅色牡丹花瓣放在手心把玩,隨后她找了一個舒適的位置在水中坐了下來。她仰望蒼穹,此時星海浩瀚繁星如點綴在藏藍色布板上熒光閃閃發光,自己的心情因著這樣的天,也好了許多。
她享受這份寧靜,于是將一直護在周身的內力在池中散開些許,原本分散在她身邊的花瓣因著內力分散的方向,都被聚集在了浴池的兩邊,隨著她凝聚的內力分散,原本黑色的雙瞳又變為了紫色,這才是她如今該有的模樣。
可是就在她完全將內力分散被溫泉水刺激到微微出汗時,池邊山后忽然冒出一個人,穿著單薄的月白色長袍,望著她道:“沒想到玉泉館中還有如此佳人,長著一雙紫色的雙眸,真是美哉美哉,我看今日不如咱們就來可鴛鴦戲水,做他一夜夫妻可好?”
說罷對方便跳進了池中,可是許久都不見冒出頭來。
紅豆因為溫泉水汽太大并沒有看真切對方樣貌,此時連忙將內力凝聚隨后跳出了水池。她見對方半天都不曾露出水面,心有擔憂害怕是這會館中醉酒的客人誤闖,若是在此丟了性命那么誰都脫不了干系。
于是她穿了女仆為她準備好的廣繡長裙,又跳進水中細細摸索,就在她摸索至假山旁時,身后忽然一人冒出了水面,哈哈大笑道:“美人,我這一招龜息功練的可還不錯,總算是等你下水了,來來來,讓本公子好好看看你的模樣。”
紅豆見對方是故意引她再次入水,心下大怒,轉身就要出手,不料對方反應比她還快,抬手就將自己的拳頭握在了手中,順勢將她拉近不少,另一只手隨即摟上了她的腰。
因為入水后的拉扯,紅豆的廣繡長裙此時退去一半露出一段光滑的肩頭,對方看著這皙白的皮膚不禁癡迷,玲瓏曲線此時皆被自己掌握在手,皮膚緊致而富有彈性。
這些年冷空不是沒有遇見過令他心動的女子,可是那些女子皆不如眼前這一位令他著迷,令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之感。
冷空在遇見全身濕透的紅豆的那一刻腦海中不自覺的跳出一首詩句,“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當他望著那一雙帶有警惕,帶有驚詫,帶有太多情緒的雙眸時,他忽然明白了當日唐心然所說的那一番話,“你若遇見那個人,你就能明白我所說的話。”
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卻似乎更加不懂。
紅豆在看到冷空的那一瞬間,只覺得滿腔的怒火和數年的積怨瞬間全涌進了胸口,憋的她喘不過氣來。她掙扎著想要抽離冷空的懷抱,卻不想被對方鉗制的死死的掙脫不了,直到最后她忽然想起思兒教給自己的一招,于是抬腿用膝蓋狠狠的頂在了冷空的下檔。
冷空吃痛,放開紅豆捂著襠又鉆進了水里,這一次紅豆沒有再將冷空扶起,而是迅速出了浴池準備離開。不想自己剛走出幾步,腳踝被人捉住,扭頭望去,只見冷空半身露出水面趴在浴池邊,抬頭訕笑著盯著紅豆道:“這樣就想離開,美人,你也太不拿我當回事了吧!”
說罷用力一拉,紅豆站不穩又跌進了水里。這一次,紅豆沒有浮出水面佯裝溺水,冷空見狀以為自己用力過猛傷了紅豆,于是忙將紅豆撈出水面。
冷空將紅豆抱出放在房中臥榻上,輕輕拍打著紅豆的臉頰,見對方沒有反應,正準備起身叫人,卻不想紅豆忽然睜眼抬手一拳搗在冷言的下巴上,隨后抬腳卡住冷空的腰,將他扭倒在地。
冷空驟然被人一拳打懵,躺在地上望著眼前模糊的輪廓,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浮在心頭。他想要伸手去觸摸,卻被對方一把將胳膊扭脫臼,他吃痛皺著眉扭動著身體想要起身。
紅豆見狀不禁狠道:“痛嗎?這還不及我痛的萬分之一。”說著又是一拳打在冷空臉上,冷空因毫無防備的挨了這一拳瞬間便暈了過去。紅豆剛想要再出拳,卻聽外間女仆問道:“姑娘,你可還好?”
紅豆忙道:“還好。”
女仆在門外繼續道:“姑娘若是泡的差不多,可以去前廳那邊聽聽戲,今兒唱得是《貴妃醉酒》,咱們請的可是洛陽城的名伶。”
紅豆見冷空暈倒不再理會換好衣服,面無表情的出了門。沖著女仆道:“我有急事,先走了,賬就記在方才那位的賬上。”
女仆見紅豆走的匆忙,忙跟著她送她出門,之后折回房間收拾屋子,這才發現正捂著脫臼的右臂坐在床榻上,下巴和眼圈紫青的主人。
冷空望著驚慌失措的女仆問道:“她去了哪兒?”
女仆搖頭道:“那位姑娘只說有要事,走的很是匆忙。”
冷空思索良久道:“去找聶總管回來,就說我手臂脫臼要他診治。”
女仆領命下去,可冷空想了想卻不想再等聶沖,換了件衣物便出了會館向城中行去,他似乎知道對方是誰,卻又不確定對方是否真的是那個人,所以他想要去看一看確定自己的判斷。
他拖著脫臼的右臂一路來到洛陽客棧,不想正巧碰見冷言回來。
冷言沒想到在這里能遇見冷空,激動之情溢于言表,上前就給了自己大哥一個熱烈的擁抱,這個擁抱鏗鏘有力讓原本脫臼的冷空痛的倒吸一口涼氣,冷言見冷空面色不對忙問道:“大哥,你這是怎么了?”
冷空笑道:“方才跟人打架,被對方給扭了。”
冷言一聽忙道:“正巧,我認識一個郎中就住在這里,我帶你去找他。”
冷空聽罷點頭,便跟著冷言進了客棧。
冷言帶著冷空來到自己房中后,便去隔壁叫了聶沖過來。聶沖剛回到客棧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好不容易將妙纖交給了思兒去哄,自己想著好好睡一覺,沒想到卻又被冷言叫了起來。但聽冷言說是冷空手臂脫臼,聶沖便又答應下來隨著冷言來到房間。
但見冷空的頭發還透著濕氣,捂著胳膊坐在床邊,聶沖裝作不認識道:“聽冷二公子說你手臂脫臼了,我來幫你接骨。”說罷走到冷空身邊舉起對方右臂摸索了一下脫臼的方位,隨之手法老練的將骨頭接回了原位。
冷空齜著牙活動了一下回位的右臂,“多謝。”
聶沖洗了一把手,望了一眼旁邊的冷言道:“冷公子,這位是你什么人?”
冷言忙介紹道:“方才忙著給大哥接骨都忘了介紹。這位是我堂哥冷空。”隨后又沖著冷空道:“這位是聶沖,是洛陽城中的郎中也算是我的……”冷言本想說是小舅子,可是望了聶沖警告的表情又不好意思的將話咽了回去。
冷空看了一眼聶沖的表情心中帶了笑,嘴上卻故意道:“聶郎中手法高超,冷某佩服。”
聶沖抱拳道:“承讓,不過就是一般脫臼,我倒是好奇冷公子也是練武之人,怎會讓人卸了手臂?對方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有這么大的本是。”
冷空尷尬的咳嗽了一聲盯著聶沖,“是一個女子,武功非常高。我跟著她一路來到客棧,卻不想在路口跟丟了。”
聶沖聞言,將今夜的事情前后一串聯,似乎也知道是誰有這么大的本事,心虛道:“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了,冷公子,在下告辭,若無事不要再來打擾我睡覺。”
冷言聽罷忙點頭送聶沖出了門,之后才又坐在冷空旁邊給對方和自己倒了杯水,“大哥,沒想到能在這里碰到你,這幾年聽說你一直在中原游蕩,卻沒想到你在洛陽。”
冷空接過冷言遞過來的茶杯喝了一口,“我也沒想到能在這里能碰到你,這么晚了你怎么才從外邊回來?”
冷言嘆了口氣道:“別提了,我爹就住在不遠處的方圓客棧,今日我便是去找他的。”
冷空聽罷忙道:“二叔來了?那我定是要去見見二叔敘敘舊,說起來我們也有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冷言道:“還是別見的好,方才我也是跟我爹大吵了一架才出來的。”
冷空疑惑道:“吵架?”
冷言想起方才冷在天生氣時說的那些話,心中不快,可又不想徒增冷空的煩惱,于是道:“大哥,別說這些了。你可知這客棧中還住著誰,說出來你都不會相信。方才給你接骨的聶沖就是她的弟弟。”
冷空知道冷言要說的是誰,可是現在只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問道:“誰?”
冷言故作神秘道:“夜深了,她想必也睡了,你在我這里歇下,明日我帶你去見她。”
*
紅豆沒有給胡鰈打招呼,獨自回了客棧,這一路她恍惚又回到了月華齋的清冷歲月,冷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冷言每日都回來找自己練劍。那樣的歲月雖然清苦,但卻是回不去的踏實。之后便是所有謊言被戳破,真相浮出水面,自己和鐵星瀚逃亡的日子,再就是自己沒日沒夜在雪山上練功被方紫云罵的歲月,那些痛那些傷她都挺過來了,可是當她見到冷空的那一刻,那些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柔弱卻毫無征兆的跳了出來,壓得她喘不過氣。
就在自己沉陷在回憶中無法自拔時已不知不覺的到了客棧門口,她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間,倒頭就睡,惹得一旁的思兒擔心了半夜,直到確定她沒事,這才又睡下。
第二天,紅豆很早便起了,這些年她每日最多就睡兩個時辰,有時甚至整夜都睡不著。她見思兒和妙纖還睡著,便起身出了房門,向冷言的房中行去。昨夜冷言出去,也不知此時有沒有回來。
她在冷言房外聽見房內有動靜,以為是冷言早起,便輕輕叩門道:“言哥哥,是我,你起床了嗎?”
只聽房內有人起身,前來開門,她以為開門的是冷言早換上了一副笑臉,可門開后她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什么叫做陰魂不散,她算是領教了。
“是你!”紅豆和冷空異口同聲道。
隨后紅豆怒道:“怎么昨夜沒殺了你,居然還敢自己來?”
冷空見紅豆發怒,故意抬手靠在門邊擺出一副浪蕩公子的姿態,“美人就這么想殺了我,好歹你我昨夜還做了一夜夫妻。你這眼珠怎么又變作了黑色,可真是個奇女子啊。”
紅豆最恨人輕薄無禮,聽到此話想也不想取出腰中短劍迅速便向冷空刺去。冷空望著面前的短劍有一瞬間的疑惑,躲開紅豆刺來的一劍,便問道:“你這短劍從何而來?”
紅豆繼續著自己的動作,“你不需要知道!”
說罷追上前又是一劍,怎奈對方身形手法太快,紅豆刺出去幾劍都被對方躲過。紅豆忍不住又將寒星劍抽出,一長一短兩劍截住了冷空去路。
冷空見紅豆望著自己的眼神皆是殺機,心知再不出手只會死在紅豆劍下,于是上前趁紅豆出劍的間隙忽然抬手握住紅豆執短劍的胳膊,隨后出腳向紅豆下盤攻去。
紅豆一個不注意右腳被對方固定在兩腳之間,只能舉起右手寒星劍,不料對方早料到她會出劍,左手翻轉將她的寒星劍奪了過去。
紅豆氣急道:“不要碰我的劍!”
冷空奪過寒星劍便將紅豆放開,細細端詳劍身道:“如果我沒看錯,這是我大哥鐵星瀚的寒星劍!”
紅豆正想奪劍,卻聽外間傳來腳步聲,只好作罷,壓低聲音怒道:“把劍還給我。”
冷空聽罷道:“還可以,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無量宮宮主鐵如心?”
話音剛落,冷言便端著自己買好的早餐進了屋,之后一旁被吵醒的聶沖也拎著一只鞋子沖進了屋,慌里慌張的擋在紅豆面前道:“你們誰欺負我姐?”
紅豆見狀將聶沖拉在一旁道:“沒人欺負我。”
冷言見屋內氣氛詭異,忙走到冷空身邊道:“大哥,我出去買了早餐,你快趁熱吃吧。我來給你介紹一下。”
冷空冷著一張臉望著對面同樣神色的紅豆道:“好。”
冷言見大哥如此,道:“這位姑娘就是當年在月華齋照顧你的紅豆。我找了她很多年了,前些日子有幸遇見,便陪著她來了洛陽見她弟弟也就是昨日給你接骨的這位郎中。大哥你如今能恢復如初,可真是要好好謝謝紅豆。”
冷空聽罷,抱拳行禮道:“沒想到是恩人,方才失禮了。”
紅豆也冷著一張臉道:“客氣,把劍還給我。”
冷空雙手奉上,紅豆接過劍綁在自己腰間,“既然言哥哥這里有客,我就不打擾了,沖兒我們走。”
聶沖見紅豆面色不善,忙跟著她出了房門,身后冷言追了出來疑惑道:“紅豆,你跟大哥也算是舊識怎么就這么走了?”
紅豆想了想將情緒調整一番,才道:“我當年不過是個伺候人的丫頭,有什么好跟主家敘舊的,若是沒什么事我先走了。言哥哥,等會兒你來我這里,我有話跟說。”
冷言見紅豆臉色上浮著一層自己從未見過的冰冷,心中莫名的慌了起來,就如當年紅豆拒絕自己再去找她時一樣,于是他忽然拉住要走的紅豆道:“有什么話,你可以現在說。”
紅豆無奈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言哥哥,你放心我在房間里等你。”冷言見紅豆目光堅定,知道自己多說無益,只好答應下來,目送紅豆和聶沖離開。
冷空站在門口望著這一幕,終于明白聶沖為何對自己阿姐心上人的事情含糊其辭,也終于明白昨夜思兒說起紅豆時言語間為何有那么多的遮掩。
冷言轉身見冷空站在門口,忙道:“大哥。”
冷空沖著冷言笑了笑道:“不過一場誤會,你莫放在心上,她既是照顧我三年的恩人,我自然不會計較今日之事,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說罷冷空便離開了冷言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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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空獨自走在洛陽的街市上,腦海里揮之不去的全是方才紅豆的眼神,那里面有恨,有無奈,有不舍,那么多的情緒糅雜在一起,可他卻看的明白,這是為什么。自己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就好似紅豆所想所思自己都清楚,就連她為何一門心思要殺了自己,他此刻也忽然都想的通透。
她是想把所有的一切都自己扛下來,這樣才有活下去的勇氣和動力,若是這份力沒有了,那么等著她的又會是什么?她不肯將自己的所有的一切全盤對冷言說出,為的不過是不想傷害冷言,更不愿自己多年的感情蒙上灰塵,她是這樣一個心思細膩又脆弱的人,這樣在乎身邊的一切,自己卻給她帶來的是無盡的傷痛。
冷空想到這里,心中不禁開始痛恨自己,是啊,她昨夜說的對,自己斷臂之痛又怎抵得過她心中痛苦的萬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