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真人不露相啊，不錯不錯，看你又瘦又小，沒想到能寫出那么遒勁的字。”今天是周末，下午余一男見樂樂悶在書房里寫毛筆字，剛跑過去一看便忍不住驚嘆連連：“你抽空也給我寫幾幅好字，我把它收藏好，說不定哪天就價值連城了呢。”

“沒問題。”樂樂得意洋洋地手揮毛筆張牙舞爪：“看在你好心收留我的份上，這潤筆費嘛我也不要了，不過你也得付出代價，你只管好吃好喝好好伺候我，說不大爺我那天一高興，就給你寫出一幅傳世之作。”

“還大爺，還傳世之作呢，說你胖你還就喘上了。”余一被樂樂逗得皮開肉綻，他一邊笑一邊一臉嫌棄地遞給樂樂一張紙：“擦擦臉，我說你多大的人了，寫幾個字還弄得自己跟墨猴似的。”

他走進廚房，樂樂只聽得咖啡機吱吱哇哇響了一陣，不一會兒整個房間便彌漫出濃郁的咖啡香，余一男直著嗓子喊：“樂樂，出來喝咖啡，我有事跟你說。”

等樂樂慢悠悠地從書房晃出來，余一男已經把兩杯咖啡端上了桌，樂樂的是無糖無奶的黑咖啡，他自己的是加糖加奶的拿鐵，樂樂貪婪地深吸了一口氣：“余一男，不是我表揚你，你煮的咖啡比咖啡店賣的還要好喝，這段時間，我的胃都快變成咖啡胃了。”。

“樂樂，算起來咱們同一個屋檐這么住著已經一個多月了，你憑良心說我對你怎么樣？”余一男一邊把咖啡遞給樂樂，一邊討好地問：“我整天那么好吃好喝地伺候著你大小姐，你總不會昧著良心說瞎話吧？”

“咦，你今天怎么這么殷勤？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不是你自己說的嗎？”樂樂脫口而出：“你是想收房租啊，還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說什么呢夏樂樂，我是那種人嗎？”余一男無可奈何地一邊抗議一邊循循善誘：“你先說嘛，這段時間我對你好不好？我反正覺得自己問心無愧，承諾的都原原本本做到了吧？而且還不至這些，我還兼任了你的司機和保鏢，對不對？”

“嗯，還好吧，可是我也做得不錯啊，你看看這房間多么窗明幾凈，看看你的衣柜，每件襯衫都筆挺如新，連襪子都折得像乖乖的小冬菇，不瞞你說，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原來這么能干，自己都差點愛上自己了，呵呵，如果我要是個男人，就把自己給娶嘍。”樂樂臉不紅心不跳地胡說八道，余一男聽得目瞪口呆嘆為觀止。

“至于你呢。”樂樂輕咳一聲話鋒一轉，歪著頭一邊想一邊打官腔：“我很感謝你收留我，但我相信每個有良知的人都會這么做，我也很感激你每天早晨都幫我做早餐，態度是非常積極的，但是，你做早餐的技術亟待提高，比如說今天早上的培根就明顯煎的太干了，我作為一個中老年婦女根本就咬不動，余一男同志，這個問題以后一定要加以改進。”

“哎呀，你可真行，人家是閉著眼睛說瞎話，你居然連眼睛都不閉。”余一男笑了半天，這才半開玩笑半抱怨：“我是認真的，樂樂，我是真的有事要請你幫忙。”

余一男一解釋，樂樂就明白了，原來他們公司近期要舉辦一個大型酒會，需要攜家眷參加，說是酒會，其實也是客戶聯誼會暨董事長見面會。

“你本來就沒結婚，為什么一定要冒充自己有老婆啊？你這不是騙人嗎，這種坑蒙拐騙的事我才不干哩，而且這里還有一個嚴重的問題，一旦我跟你去參加了酒會，人家就都以為你結了婚，難道你這輩子真的決定不結婚了嗎？”樂樂眼珠滴溜溜一直轉：“老實交代，是不是你對公司那個女孩子做了壞事要我去幫你善后？哪我更不敢了，陪你露露面不要緊，就怕哪天莫名其妙就暴尸荒野了，我才不要。”

“夏樂樂你小說看太多了吧，我才不是那種人呢。”余一男急著解釋：“你是不知道現在的女孩子，一聽說你是單身，一個個看你的眼神都跟狼似的，如果她們要是知道我是單身，而且還沒有女朋友，那真是沒有安生日子過了，你不知道我們公司狼多肉少，我是真不想把私生活攪到工作里去。”

樂樂斜靠在沙發上，兩只小腳在空中晃啊晃：“你這是變著方夸自己呢吧，說你是鉆石王老五玉樹臨風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人帥有品又多金，擔心被公司里的母狼把你給分尸了，所以想拿我當擋箭牌。”

“嘿，我就奇了怪了，怎么什么話經你的嘴說出來就那么不三不四的呢？”余一男看著樂樂，又好氣又好笑，一臉的無可奈何。

“要我幫你也不是不行，不過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樂樂抬頭看著余一男：“你為什么一直都沒有結婚，也不著急找女朋友？你也不年輕了，早就該成家立業了，不是嗎？”

“你自己還不是一樣，好意思說我。”余一男瞪了樂樂一眼：“其實我也談過兩次戀愛，只是沒有開花結果而已，愛情這東西可遇而不可求，強求來的不一定適合。”余一男微笑著喝了一口咖啡：“在這個問題上我和別人的看法不一樣，我始終覺得婚姻是個人的選擇而不是必須，誰說一個人一輩子就必須得結婚生子？當一個人足夠有趣，有趣到不結婚也可以很充實很快樂，那么不結婚就是很自然的事，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如果有一天我遇到另一個有趣的靈魂，兩個人在一起的樂趣比一個人更多，并且可以相互理解關心扶持，那么我會認真考慮，選擇結婚。”

“對啊，我也認為好的婚姻不僅僅意味著生兒育女繁衍后代，而且必須是可以滋養一個人的靈魂的，比如說，兩個人理念相同，觀念相近，可以聊，愿意聊并且有得聊，如果沒有運氣和有緣人相伴到底，那么獨身就是一個很正常的選擇。”對余一男的話，樂樂點頭表示嚴重同意，她夸張地一拍大腿“余一男，就沖你這個有趣的靈魂，這個忙我幫了。”

“夏樂樂，就沖你這個有趣的靈魂，今天你想吃什么，我請客，你想做什么，我全陪。”余一男也夸張地一拍大腿。

兩個人興沖沖打車來到乍浦路，這里是上海最大的一條美食街，是樂樂二十年前最愛來的地方。一樣霓虹閃耀的街道，一樣熙熙攘攘的人流，樂樂恍如隔世地站在這熟悉而陌生的地方，二十年的光陰電光火石般從腦際呼嘯而來。

“樂樂，我去買生煎包，你站在這里別亂跑。”余一男并沒有注意到樂樂的異樣，只顧著排隊買生煎包。

看著長長隊伍里并不起眼的余一男，樂樂的眼淚忽然奪眶而出，二十幾年前，也是在這里，林可的背影和余一男的何其相似，樂樂記得他曾經無數次點著自己的鼻頭：“小丫頭，乖乖站著別亂跑，我去幫你買生煎包。”

“和你在一起特別輕松，沒有一點壓力，樂樂，你信嗎，今天是我四十幾年來第一次在大街上吃東西。。”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余一男一邊大口吃著生煎包，一邊對樂樂說：“你怎么知道這家生煎包最好吃，你好像對上海很熟。”

樂樂心事重重地專心啃著生煎包沒有回答，今天晚上發生的所有一切都讓她覺得不真實，恍若隔世又似曾相似，一樣燈火通明的夜市，一樣熙熙攘攘的人群，而陪在身邊的男人，一樣的體貼溫暖似曾相識，難道這世間輪回果真如此奇妙，二十幾年的時光消然流逝，我一轉身你一回頭，又是一次美麗的邂逅？

馬路永遠那么擁擠，余一男自然地牽過樂樂的手，側過頭對幾乎被人群淹沒的樂樂說：“丫頭，抓緊我，別跟丟了。”他一邊朝前走，一邊橫過另一只手，為樂樂遮擋著如織的人潮，完全沒有注意身邊的樂樂已在不知不覺間淚如雨下。

“丫頭，好好跟著我喔。”二十幾年前，也是在這里，林可無數次牽著年輕的樂樂走過同樣擁擠的路口，他的手那么溫暖，一如現在余一男傳遞的溫度，樂樂愿意就那么牽著這雙溫暖的手走到天荒地老。

“余一男，你娶了我吧。”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樂樂忽然停了下來，話一出口自己先被嚇了天大一跳。

“我沒聽錯吧，你剛剛說什么？”余一男一直緊緊拉著樂樂的手，直到穿過馬路停在人行道上，才停下來低頭問她，他又驚又喜，眼睛里閃爍著無法置信的火苗。

“沒什么，我是說我鞋帶松了。”樂樂驚魂普定地蹲下來假裝系鞋帶，暗暗祈禱余一男沒有聽到自己剛才的話。

接下來的時間里，兩個人間便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小尷尬，余一男沒有再牽樂樂的手，樂樂看余一男的眼神也多了些刻意的躲閃，，直到兩個人已經回到了家，尷尬的氣息還是沒有完全褪去。

“樂樂。”樂樂一回到家就低著頭往自己房間里沖，卻被余一男叫住了。

她不敢回頭，只是靜靜停下了腳步。房間沒有開燈，只有月光照進一地的靜謐與斑駁，屋里那么靜，靜到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晚安。”這一刻的靜止似乎比一個世紀還要長，過了許久，余一男才最終下了決心般重重吐出一口氣。

“晚安。”樂樂一邊回答一邊落荒而逃，似乎如釋重負，但隨之而來的，卻是心底泛起的一波一波說也說不明白的失落。

Valley今天晚上很安靜，樂樂上床前給他發微信：“今天我莫名其妙地向他求婚了，不知道他聽到了沒有，好尷尬啊。”

“Echo，你愛他嗎？你的求婚是真心的嗎？” Valley回答，Echo是樂樂的英文名字。

“我也不知道。”樂樂回答。

“如果他也愛上了你，向你表白，你會接受嗎?” Valley秒回。

“會，可是這樣對他不公平。”樂樂回答：“告訴我，我該怎么做？”

“靜下來，問問你的心。” Valley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