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真篇》中有句話說的好，一心苦修登天術，我命由我不由天。你看那些山外人，分不清名利生死哪個大，為了虛妄的名利忙忙碌碌，自己以為是在拼搏奮斗，實際上卻是一種大放棄。你再看我們這些修行人，在世人看來是不務正業，實際上卻是一種大拼搏，只拼生死，道成則脫生死，不成也不過一死。”

“命，就是個生死。凡人爭名利，把生死交給了天。修行人把名利踩在腳下，卻敢與天爭生死。”

“小師傅何不以病入道，把命當成賭注握在手里，與天賭一把，不論輸贏，都由你。即便輸了，也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凈海一席話豪氣干云。他宣的是道家思想，凈明聽的直念，“阿彌陀佛”。

天云心中大亮，好一個我命由我不由天！一時間感慨頗多。

言談中吃過晚飯，凈海起身收拾殘局。

天云忽然想到了什么，問“我在洞中時看見兩個僧人站在角落里，他們不出來吃飯嗎？”

凈海邊收拾邊回道，“他們早已上吊圓寂了！”

“為什么不通知他們的家人來收尸？”

“進山修行的早已看斷了紅塵，哪還有家人一說。他們已是自由身，不論怎樣都是自己的選擇，別人無權干涉。”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天云心驚，這世外人的思想果然與眾不同。與兩個吊死鬼和一個瘋子共處一地，還能坦然修行。光憑這一點，便能體現出凈海的境界，恐怕十個凈明也比不了。

收拾妥當，三人端著茶碗圍火而坐。

凈明忍不住問，“聽凈云師太說，你在她那里留宿過一晚？”

天云想起那個女僧人，點了點頭。

凈明又問，“她還說你整晚修行，打坐入靜極快，不知小師傅能否演示一下？你放心，有我倆守護，絕不會讓任何人打擾到你。”

天云也沒多想，當即點頭答應。就地盤膝打坐起來。這兩天他每晚都在修行《日月神光轉生經》，月神圖像早已印在腦海，因此也無需取出經書觀想。

藍色的月光從洞口處斜著照進來，將天云罩在其中。不到半個小時，他身周的月光便濃的如一泓水，隨著氣息，在他身上進進出出，張縮有度，看去甚是玄奧。

“嘶，半個小時就入靜了，這也太快了。還有這些月華，這氣象，太玄奧莫測了！”

“雖然沒聽說過，但這功法絕對非凡。“

“這少年必定有些來歷。或許便是一個傳說中隱世門派的傳人。”

兩個老和尚，時而震驚，時而眼露狂熱。他們看的太專注，心中又感想紛呈，竟沒注意到瘋和尚慢慢爬了過來。

三個多小時后，天云漸漸收功。這又把兩個老和尚驚了一跳。

他們都修過禪定，一旦禪定入深，中途根本無法自行出來，需別人在耳邊敲響引磬，才能出定。像天云這么出入隨意的，他們從沒聽說過，實在有些不敢相信。

天云醒來，便看見瘋和尚躺在身邊睡的正酣。

凈海撲通一聲就跪下來，一頭到地，“我愿拜天云師傅為師，求師傅傳授修行法門。”

天云吃驚不小，慌忙去扶，“凈海師傅快快起來，我們互相學習，沒必要這樣。”

“醫不叩門，道不輕傳。你不收我為徒，我不能學你的道。在道家眼中沒有先后大小，能者為師。請天云師傅務必收我為徒。”

天云沒輒，想不通這些隱士們的作風，只好說，“好好，你先起來。”

三人再次坐下，氣氛就有些尷尬了。

凈明喝了一口茶問，“天云師傅所修功法叫什么名字？修了幾年？”

天云笑笑說，“才修了兩三天。我修的是家傳功法《日月神光轉生經》。”

聽到才修兩三天，兩個老和尚已經從一連串的震驚中走了出來，變成了苦笑。他兩當初可是在修行好幾年后才能進入初禪的。

凈明忍不住道，“能借給老僧看一看嗎？”

凈海搶著道，“肯定不行。醫不叩門，道不輕傳，可不能亂了綱法。老祖宗傳下的東西怎么能隨便給外人展示呢。”他拜師有大半原因就是想擠兌凈明。

天云不知該聽誰的，老實為難了。凈海拍著他的肩說，“師傅不要為難，本來就該如此，不能壞了規矩。”

凈明被氣的無語，閉眼壓下怒氣，又問，“小師傅姓伍，可是山西大同伍先生后人？”

“咦～，你也聽說過伍先生？”

“聽家族里的長輩說過，當時那長輩也居住在大同一帶。伍先生是俗世里的半仙，在清末民初年間聲名遠播，想不知道都難。后來聽說，伍先生死于紋哥，道統從此失傳。那時間天下大亂，被稱為末法時代，佛道儒皆難幸免，人人自危。一代高人仙逝也就顯得微不足道了。這么說你確實是他后人，這就說的通了。伍先生那般人物傳下的道統必然是驚世駭俗。”

“師傅喝茶。”凈海敢做敢當，還做起了徒弟份內之事。

凈明眼神復雜，起身告辭而去。

天云心中感嘆了一會兒伍先生際遇。將《日月神光轉生經》取出遞來。

凈海雙手接過，翻看起來。經書不過十數張，片刻后便讀過一遍。

“道家講究性命雙修，所有思想精神類的修行屬于性功，身體力量類的屬于命功。這部經修魂養魄，應是性功的一種。師傅替我守護，我這就試一試。”

天云點頭，這里山深夜寂，其實也沒什么可以打擾到人的。

凈海觀想月神圖漸入定靜，時間漸漸流逝，卻并沒有月華流轉的異象。

天云昏昏欲睡，忽見凈海眉頭緊皺，額上沾滿汗珠，心知不妙，又不敢將他喊醒，想了想便舉手鼓了幾掌。幾聲清亮的鼓掌聲響過，凈海忽然呼出一口濁氣，攤軟下來，眼中驚駭不已。

“怎么回事？”

“好險。”凈海慢慢說道，“觀想此圖確實能快速入靜，很快便感覺身體輕靈，有魂飛天外的感覺。”

“沒錯呀，我也是這種感覺。”

“但當我進深靜之時，馬入有一種道人誦經的聲音出現。那聲音很是魔魅，竟然讓人想入非非起來，以至兩種境界糾纏讓人無法自拔。”

天云驚訝道，“說來奇怪，我在別處沒有這種感覺，但今天觀想入靜時也聽到了誦經聲，后來感覺有白光一涌，便將那聲音壓了下去。”

凈海似乎想到了什么，“難道是這個山洞在作怪，三個和尚也是因此才瘋魔的？”

“很有可能啊，這山洞里或許有什么邪魅。”天云不覺打了個冷戰，他可是親眼見過鬼的。

此時，瘋和尚也睡醒了，聽到他倆交談，不禁呀呀叫了起來，一只手還不時指向洞內。

兩人看了他片刻，凈海忽然說，“你有沒有發現，這瘋和尚好像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