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以前也很喜歡看漫畫的緣故，我倒不像是大叔那樣對小米所談聽的是云里霧里，一臉迷茫。在小米說的熱鬧的時候，偶爾我還能和小米簡單說上兩句，不過事實上我說的也是害怕小米自說自話感到尷尬而隨口應(yīng)和的“原來還沒有完結(jié)啊”之類并沒有太多意義的話語。大叔后來和我說，其實，我即使什么也不說，小米也不會覺得不舒服，畢竟談?wù)撝矚g事情的小米從來沒在意周圍的氣氛的。

后來有一次大叔無聊中說道小米如何不會讒言觀色，就想起剛剛和小米熟悉起來，小米給他炫耀自己的聰明：“有一次還有其他食客的時候，她為了和我炫耀只用一天就學(xué)會了某首游戲里面的主題曲，也不顧還有其他人在場，就自顧自地唱給我聽，說是打了一天一夜游戲，自然而然就背下來了。旁邊的食客還給鼓了掌，結(jié)果小米突然就沖出去了，過了好幾天才過來吃飯?！?

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小米正雙手比劃著給我們介紹她正在玩的游戲畫面是多么的宏大和精良，我們兩個坐在她對面笑著點頭，雖然事實上我們兩個都不太明白她到底在講什么。

打破局面的是已經(jīng)聽暈了的大叔，他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在對方有些疑惑的目光中問道：“你介紹的這么好，是不是因為平常在做游戲直播的緣故??？”

“沒有??？”小米看著大叔疑惑起來。

大叔將目光轉(zhuǎn)向了我，“是禾智告訴我的，她說現(xiàn)在有好多御宅族做直播什么的?！?

“我沒有做過直播?！毙∶椎谋砬槔淞讼聛?，“我不喜歡?！?

“哦?！贝笫蹇匆娦∶椎谋砬?，臉上也顯得有些尷尬。

小米不再像剛才那樣喜氣洋洋，她垮下臉準(zhǔn)備告辭。

“抱歉，抱歉，我說錯話了?！贝笫暹B忙岔開話題，“不過就這么不喜歡找點有用的事情做嗎？”

這句話比剛才還要過分了呢，我在心里默默吐槽。

小米顯然更不高興了，恢復(fù)了死魚眼的小米冷著臉嗆聲：“對啊，我就是討厭出去工作啊。您和我爸串通好了來說我的吧？”

“沒有，老井并沒有給我打電話，和老井吵架啦？”大叔小心地猜測著，一邊觀察著小米臉上的表情。

小米似乎被問的不耐煩了，臉色陰沉著低聲說道：“反正我一直都是這樣，什么都干不好，那干嘛還要努力？失敗了還不是繼續(xù)讓別人看笑話”沒等大叔在開口，小米推開了椅子跑了出去。門被摔得叮咣響，嚇得我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之后轉(zhuǎn)過去沒什么好脾氣地和大叔抱怨。

“大叔！”我有些嗔怪地責(zé)備，“還說我是不是出口傷了自己的朋友，您看您剛才問的都是什么話啊?！?

大叔對我的指責(zé)表現(xiàn)的無動于衷，只是出生地望著門外小米離開的方向。

“別看了，人家都跑沒影了?！蔽谊P(guān)上門，瞥見小米落在飯攤的大衣，“完了，這姑娘沒穿大衣就跑出去了，這大冷天的，穿著單衣還不得感冒了?！?

“我去送衣服?！贝笫褰K于從愣神的狀態(tài)恢復(fù)過來，從我手里拿過衣服就想追出去，卻被我攔了下來。我從他手里又拿回小米的外套，問了大叔小米家的方向：“我去追吧，現(xiàn)在小米同學(xué)看見你還得賭氣?！?

我穿上外套去追小米的時候，大叔拉著我的胳膊還是有些不放心：“你真的確定你能哄得了小米？”似乎發(fā)現(xiàn)自己話里有問題，又慌忙解釋，“我是說現(xiàn)在的小米似乎脾氣不大好?！?

我知道大叔的好意，也值得探口氣，抓緊了手里的外衣“我就是送個衣服，您擔(dān)心的太多了。今天餐廳的善后工作就拜托您來收拾了，我給小米送完外套就直接回家了?！?

我穿好外套跑了出去，遠(yuǎn)遠(yuǎn)的還能聽見大叔叮囑我不要和小米發(fā)脾氣。拜托，真正把人家惹生氣的人是大叔你自己??！

朝大叔告訴我的小米家方向跑出去沒多久，就看見凍得瑟瑟發(fā)抖的小米一個人在路燈底下轉(zhuǎn)圈，我連忙跑了過去，把羽絨服外套披在了小米身上。

小米有些驚訝地看著我，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我擺擺手：“沒關(guān)系，大叔今天晚上說的話，你不要介意，他最近對很多事情都關(guān)心過頭了?！笨赡苁翘鞖馓涞木壒?，感官失去了平常的反應(yīng)，我的話變得比平常多了一些。

小米點點頭，依舊站在路燈下面：“我知道很多人都討厭我這種懶懶散散的樣子，不過沒有關(guān)系，他們討厭去好了?！闭f完吸了幾下鼻子，“鼻涕都凍出來了。有紙巾么？”

我看連眼淚都‘凍’出來了，從兜里掏出紙巾給她：“不回家么？”

“嗯?！毙∶c頭，臉上略微顯出窘迫的神色，“大叔猜的沒錯，我和我老爸吵架了，所以才想去你們那里吃東西?！?

天空飄起了小雪花，出門太急，忘了戴手套的我只好搓了搓手，鼓足勇氣提出邀請：“要不要去我家里坐坐?！?

小米愣住了，有些不相信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很快就點頭答應(yīng)了，冬天的夜晚真的是太冷了。

打開門的時候，小米驚呼：“好干凈啊。”

“嗯，我家里沒什么東西才顯得整潔。要喝什么嗎？”我打開櫥柜，里面碼放著各種各樣的沖調(diào)飲料。

“哇，連柜子臉面都這么整齊。”小米感嘆地看著我的柜子，“我都不會這樣分門別類地收拾?！?

“以前有個朋友經(jīng)常這樣幫我碼放，已經(jīng)成為習(xí)慣啦！”啊呀，為什么今天總是提到他啊。我在心里責(zé)怪自己的不小心。

“姐姐，你怎么了？”看著我愣神，小米指著柜子里的可可粉，“我想喝可可粉?！?

“好。去客廳等我吧，如果想看動畫的話，可以直接在電視上聯(lián)網(wǎng)看。不過我家沒有什么有意思的游戲?！蔽覍⒖煽煞鄣惯M(jìn)瓷杯里，突然想起冰箱里還有前兩天買的棉花糖，“熱可可里加棉花糖么？”、

“還可以加棉花糖？”對方瞪大了眼睛。

“會更甜？喜歡吃甜食吧？”我沖她舉了一下手中的棉花糖袋子。

她則搖了搖頭，繼續(xù)瀏覽著客廳茶幾上放著的雜志。

拿著兩杯熱可可來到客廳，將沒放棉花糖的那杯遞給小米后，我也坐到了沙發(fā)上，不大的雙人沙發(fā)頓時變得有些擁擠，我盡量不讓自己碰到小米，小米翻完雜志，又好奇地環(huán)顧了一下客廳的其他擺設(shè)，最后百無聊賴地癱在沙發(fā)一側(cè)，并沒有打開電視的意思。

“想要聊聊么？”看著小米百無聊賴地樣子，我小心翼翼地問道，怕再次觸碰眼前這個孩子敏感的神經(jīng)。

“要聊什么？”小米依舊攤在沙發(fā)上的一側(cè)，只是轉(zhuǎn)過頭示意她并沒有睡著。

“不知道。”我以為小米不會回答我，所以當(dāng)小米拋出問題的時候，我一時間也愣住了。我尷尬地笑了兩聲，竭力想著話題，但是無奈不善言辭的我半天也想不出來好主意：“要不你接著給我講講你喜歡的那個游戲吧。”

“你又不感興趣。”小米終于換了個姿勢，側(cè)身斜靠在沙發(fā)上，“姐姐以前不是廚子吧？”

“嗯?！?

“那禾智姐姐以前是做什么的？”小米似乎對我的過去很感興趣，頗為熱情地往前湊了湊，“你家里怎么有那么多時尚雜志和明星寫真啊？你是做時尚工作的嗎？為什么突然去給大叔打工啊？你和大叔什么關(guān)系??？”

本以為小米是對所有事情漠不關(guān)心的姑娘，但是好像真實的小米有些過于健談，這種熱情著實讓我有點招架不住，只好對她的提問一一作答：“并不是什么時尚工作。我以前在貿(mào)易公司做后勤，就是平常整理客戶資料，月底季末和年底負(fù)責(zé)盤庫什么的。因為之前的貿(mào)易公司是經(jīng)營化妝品的，經(jīng)常會有品牌方的人會送宣傳資料過來，或者明星的海報寫真過來，當(dāng)作贈品做活動的時候用，也會送給公司的女員工，所以我留了一些，剩下的就是習(xí)慣性購買的。不過最近沒有買很多，你看雜志的日期已經(jīng)是好幾個月前的了。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拿回家看?！?

“沒有興趣?！毙∶着d趣缺缺地半瞇著眼睛，“那你為什么離開那家公司??？”

“壓力太大了。”我隨便扯了個理由，“想要休息一段時間了。機緣巧合遇見大叔，就留在大叔那里做雜物，有的時候幫大叔在后廚做飯?！?

“你做飯很好吃，我就不會做?！毙∶啄抗廪D(zhuǎn)向了書架，“唉？你還買了做飯的書??？現(xiàn)學(xué)的嗎？”

我從書架上抽出那本常用的家常菜譜：“這個是我想不出來要做什么吃的時候會翻著找靈感的。你要不要借去看看？順便學(xué)習(xí)一下。”

“不要。”小米擺擺手，“反正又不可能學(xué)了就做好。”

“游戲也不是能一次就能通關(guān)??？”我想起小米平常很愛玩游戲，想著也許這樣可以激發(fā)一下這個外冷內(nèi)熱的孩子的興趣，總不能總是把大號的青春耗在玩游戲上吧？要找點其他事情做啊。不過這話我也只是咱心里說著，畢竟可以看得出來她是有點抵觸說教的孩子。換種方式會不會更好呢？

“不一樣啦?！毙∶昨槠痣p腿像只貓一樣我在沙發(fā)上，眼神里透著些許的委屈，“大家都不會一次性過關(guān)，所以不存在誰會嘲笑誰。但是現(xiàn)實世界中，就是有別人一次性能做好，我卻要做無數(shù)遍也做成功不了的事情?！?

“我剛開始做飯，也超難吃，第一次煮面條的時候都沒有煮熟，面條全黏在一起了，超難吃的。”我拿自己舉例子。

小米并不理會我的話，而是自言自語地繼續(xù)說著：“但是游戲不一樣，失敗了可以再重來，而且你的失敗沒有人會注意的。但是現(xiàn)實生活就不一樣的?！毙∶装涯樎裨陔p膝之間，聲音模模糊糊的聽不清。

“小米，是不是有人因為這種事情批評過你？”看見小米的樣子，我突然覺得真實的小米并不是像我和大叔之前認(rèn)識的樣子。我小心翼翼地往她的方向靠近了一些，想要摸摸她的頭發(fā)安慰她，最后卻還是把抬起來的手放下了。

“沒有?！毙∶滓琅f把頭埋在自己的雙膝間不抬頭。

“那真是太好了?！?

“嗯？”小米抬起頭看著我，“有什么好的？”

“沒有被批評過就非常好啊。以前上班的時候經(jīng)常因為做不好事挨罵呢?！蔽一貞浧鹆撕芫弥暗纳习嗌?，“尤其是剛畢業(yè)的時候。那個時候覺得領(lǐng)導(dǎo)應(yīng)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沒有之一，總是覺得我做的不夠好。那個時候，剛剛從學(xué)校畢業(yè)，因為成績優(yōu)秀，性格也算討人喜歡，所以在學(xué)校總是被人夸獎?？墒枪ぷ髁瞬胖?，自己的那些自以為是的優(yōu)秀并不能讓我快速地適應(yīng)和融入這個社會。我突然就從大家喜歡的好孩子一下子變成了大家不喜歡的職場新人，總是在給大家惹麻煩?，F(xiàn)在想來，還真的不怪經(jīng)理罵我呢?！边M(jìn)入職場的前幾個月總是混亂而慌張的，除了不斷地麻煩別人教授自己辦公技能，還要學(xué)著處理比在校園內(nèi)要復(fù)雜得多的人際關(guān)系。如果不是看到小米，我大概都忘了最初踏入這個社會時自己這個愣頭青撞得頭破血流的樣子。

“所以我才不想上班。”小米突然一口喝光了瓷杯里的熱可可，之后因為可可太燙的緣故不斷張大嘴哈著氣。

“如果不是沒有其他養(yǎng)活自己的方式，我其實也完全不想上班呢。”我拿起了小米放在桌子上的杯子，“還要再喝一杯么？”

小米搖了搖頭，忽然嘿嘿地沖我樂了起來，目光中帶著狡黠的神色：“沒想到禾智姐也是和我一樣的人呢?！?

“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不用在擁擠的交通工具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樣的生活有誰不喜歡。只是我沒你那么好的福氣，如果不賺錢養(yǎng)自己就要餓肚子了。剛到大叔那里的時候，我兜里剩下的錢差不多只能夠結(jié)清一頓飯錢。那個時候，如果不是大叔收留我，說不定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餓死在這里了?！毕氲侥莻€時候，還真的是感謝大叔呢。

“工作很難找么？”小米似乎從剛才抑郁的情緒中脫離了出來。

“也不是啦?！蔽乙矊W(xué)著小米的樣子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熱巧克力，真的是好燙啊。

“是我自己的原因。”舌頭感覺不到那么燙的時候，我和小米說明了情況，“我從上一個公司辭職以后，情緒一直陷在低谷里出不來，之后連面試都沒有嘗試過。在大叔那里得到幫忙的機會，也是大叔主動和我提起來的。我不太會給自己爭取什么，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我覺得這點也許和你很像?！?

小米搖了搖頭：“你和我一點都不一樣，我連想都不敢想?！?

“是不是覺得爭取不到會很丟面子？”雖然小米話說得不多，但是無論是從她的只言片語，還是坐在沙發(fā)上擺出鴕鳥一樣的保護(hù)姿態(tài)，我都能清晰地感覺到她對于未來的不安，她太害怕失敗了。

小米搖了搖頭，眼神轉(zhuǎn)到了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