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耍小聰明，我理解，你擔心我我都知道，我以為你就是出去避避風頭。這種時候沒人會拿自己生命開玩笑，況且裴世晁會做出什么事連我都預料不到，你做的很對。”裴炎像是極力壓制著自己的火氣，“但我沒想到你這么快就找下家兒了，合作很愉快？”

“我沒找下家！”寧肖白也有點火了，“你幼不幼稚！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別人拉我一起的，只是后來有了不得不退出的理由才只剩下我們兩個，你這樣沒頭沒腦地在我身上發泄一通是什么意思！”

裴炎的笑容有些讓人猜不透：“什么意思你清楚得很，你們什么時候認識的我不想管也沒資格管，杜尚那邊我也沒打過招呼因為我壓根兒就沒想過你要干這一行，這趟水渾成什么樣兒你知道嗎？是，你說過你專業限制可能沒什么大出路，可你為什么一定要走這條路？就算你鐵了心要撞南墻，行我支持你。可如果我保你的話這條路會順暢的多，你知道有多少人虎視眈眈地盯著新人嗎？啊？你這么沒頭沒腦的竄上去有多少人眼紅你知道嗎！”

就是這句話徹底激怒了寧肖白。

寧肖白側過頭一口咬在裴炎手腕上。裴炎吃痛抽回了手，對方借機扭過身子，從座位跌坐到了地上。裴炎眼底洇了一片血絲，握著滲出絲絲血跡的手腕憤怒地看向寧肖白。

“裴炎你怎么了到底？你帶腦子來了嗎？”寧肖白氣得快瘋了，說話也開始口不擇言，“當時增加曝光率對你我沒有任何好處，你太弱了我也太弱了，一個幾乎沒露過臉的男人就能把我們兩個玩弄于鼓掌之間，沒人知道他實力有多強大。你真當我沒想過這些事？我想的比誰都要多！我拼了命的不想給你拖后腿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裴炎僵硬地坐直身子，突然變了語氣。

“你剛才說什么。”

“我說我拼了命不想拖你后腿……”

“不是，”裴炎坐直了身子，轉了轉手腕才低頭看向她，“前兩句。”

“我……”寧肖白又想開口說些什么，回想起剛才自己那句話，突然住了嘴。

她剛才都說了些什么……！

裴炎突然笑出了聲，單手按住自己的額頭，開始還是小聲哼笑，后來居然大笑不止；寧肖白爬起來坐回座位上，手足無措。

她要怎么安慰他？

語言是一把利劍她知道的很清楚，溫柔的話就像是一記良藥能醫好一個人的創傷，可尖酸刻薄的話就像一把匕首，能將人凌遲到體無完膚。

她怎么能說這樣的話？！

“裴炎……”寧肖白想開口安慰，可這個時候居然連一句對不起都說不出口。所有的話都梗在喉間，堵得她眼淚都快下來了。

裴炎擺了擺手，手腕處的牙印又青又紫，觸目驚心。

“兔子急了咬人還真是疼，”裴炎擦了擦眼睛，“疼到心里去了。”

寧肖白更內疚了，坐在那兒一直在搓手：“我不知故意的，我的意思是……”

“你沒說錯，我就是太弱了，”裴炎仰過頭，看起來冷靜了不少，“我清楚得很，我保護不了你；公司、家人、朋友，包括那些前女友，我都保護不了。”

寧肖白其實挺不希望他說到“前女友”的，他的前女友們估計能湊出一個連。

裴炎頓了頓，像是要繼續說些什么，伸手比劃了半天最后，頹然地垂了下去。

“裴炎……”

“今天的事是我欠考慮了，我道歉。今后你的事我絕不插手，不管你是因為什么和我分開的，以后我都不想了，也不會提，你放心大膽地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寧肖白寧可他說些氣話把她氣個半死，也不想聽他說這些老死不相往來的話——

這種感覺比讓人捏住喉嚨還要難受。

“我就是好奇你是怎么能這么就……”裴炎像是在組織語言，偏過頭思考了半天，再次開口的時候依然望著窗外，“這么快就不想了。”

說著又拉住她的手，回望她的眼睛。

“和我說說吧，你怎么想的？”

“我……”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應該是個重感情的人？”

寧肖白呆住了。

她表現的有這么明顯嗎？

裴炎見狀苦笑著搖了搖頭：“是啊，我看著就挺不靠譜的，我之前也一直都不靠譜。但人是會累的啊，誰都想有個累了就能隨時歇腳的家，有個愛自己的妻子。可我爸還在的時候就總說我太重感情，成不了大事。”

寧肖白還是第一次聽他主動提起他父親，卻是在這么個尷尬的情境下。

“成了大事的男人有哪個不狠心的？朋友家人愛人，在他們眼里可能都是大大小小的支票，是能夠隨時拋棄的籌碼。統治者和商人都是這樣，所謂伴君如伴虎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不知道對方什么時候翻臉，什么時候會拋棄自己，每天都戰戰兢兢輾轉反側，即便身邊躺著的是自己最愛的人，也完全沒有任何安全感。”裴炎一口氣說完這段話，摸摸了褲兜已經空癟的煙盒。

寧肖白拿過他手里那個打火機——還是自己當時送他的那個。

裴炎繼續說道：“可我狠不下心。我爸當年斷言我成不了大事，因為我太優柔寡斷了。我小的時候和我哥去打兔子，他一個人提了兩只死兔子回家邀功，我卻被兔子咬了一口，哭著跑回來了。”

裴炎說到這兒，摸了摸自己手腕上被寧肖白咬的那個牙印。

“那天晚上我哥和家里人一起把那兩只兔子燉了，我偷了那兩張兔子皮躲在臥室里，琢磨了一個晚上。”

寧肖白實在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伸手按住了他冰涼的手，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從不覺得成功要建立在傷害別人的基礎上，可你看，我的下場就是這樣。”裴炎搖了搖頭，“只敢對喜歡的人大吼大叫，對敵人卻畏首畏尾瞻前顧后，最后把重要的人也弄丟了。”

寧肖白連連搖頭，淚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轉：“不是的，真的不是……”

“下車吧，我累了。”

寧肖白把打火機塞回他手里，正欲開口卻被裴炎搶了先。

“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