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船上的動靜，夷則心下一陣喜悅，手上動作也快了許多，夕陽西下之時，竟把大船遠遠拋在腦后。

見不到大船的影子，夷則才放寬心，放下船槳，上了三層。

每日也就這點時辰，他能與師父靜靜坐在一起。

江上不好開火，這幾日吃的都是儲物戒里的靈果，夷則的口腹之欲不強，也能受得住。

“沒意思，沒意思，明早咱們找一處城歇腳，進城里看看。”

沈秋笑呵呵，舌頭舔過唇瓣，完全暴露她上岸意欲何為。

兩人一前一后，靜坐船頭。

遠方，夕陽殘照，堆積的白云層層紅霞，似火似綻放濃艷之花，水面倒影，微波拂過，起伏的水紋分開了艷麗的紅色。

夷則暗嘆一聲美，偏頭看向沈秋。她半靠在小幾上，軟綿綿找不著力一般，垂至腰間的烏發蕩起一縷，劃過他的手背。

水面蕩漾開漣漪，久久不得平靜。

“你盯著我做什么？”

夷則的視線太過強烈，沈秋又是何等敏銳之人，第一眼便已發現，只當夷則是無意掃過，誰知他竟然一直盯著她的后背。

她嘴一扭，嘀咕想：餓極了，把我后背當成肉塊不成？

夷則一驚，臉上不顯，耳根早已紅成一片，低下頭，訥訥道：“弟子、弟子想，何時才能如師父那般厲害。”

雖是借口，也是他一直以來的愿望。

沈秋哦了一聲，心心念念修煉之事，好苗子啊。

“你修煉得如何了？可有不明白的地方？”

這是打算指點指點他了，夷則也穩下心緒，將近來想不通之處，全部說出。

沈秋一一解答，最后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不急，慢慢來。天大的事，有師父給你頂著。”

少年墨色的眸子閃過喜悅。

沈秋自省，她對這唯一的弟子，是否太過無視，不然怎會口頭說上幾句，就如此的高興。

相處這些日子，夷則任勞任怨，洗衣做飯，服侍灑掃，樣樣親手。她接受得心安理得，卻也得盡上一些責任啊。

兩人一問一答，夷則再比劃比劃，時光倏忽而過，月上中天。

兩人收拾一番，下到二層，打算休息。

正后方傳來絲竹之聲，女子嬌軟的笑聲，還有若有若無的香味。

夷則面色難看，拉開小窗，朝后望去，果見白日里糾纏的大船，又跟了過來。

男子穿過環繞周身的舞姬，船頭高聲道：“沈姑娘，甚是有緣，茫茫大江之上，再次相遇。在下備下了酒宴，不如上船飲上一杯，莫辜負這般月色。”

夷則心道糟糕，那香味不就是飯菜散發出來的嗎？

隔壁房間躥出一條身影，跨步踏上大船。

沈秋也不客氣，笑瞇瞇回道：“多謝，吃了幾日的果子，嘴里淡得很。”

男子呵呵一笑，側身邀請她進船艙。進了他的地盤，還能再走出去嗎？

他眼里暗色閃動，笑意盈盈跟在沈秋身后進了船艙。

突然，沈秋猛地回頭，問他：“飯菜可夠再加一人？”

男子心知她要叫上仆人，他若是不許，一來顯的不夠大度，二來更是說明他別有所圖，三則怕這姑娘轉頭便走，只能點頭讓他上船。

夷則跳上船來，緊緊跟在沈秋身后，不讓男子靠近半步。

剛一坐下，著裝暴露的舞姬再次載歌載舞，好不熱鬧。男子遙遙舉杯，沈秋笑了笑，卻未曾碰上一口。

男子也不在意，問道：“姑娘此行去往何處？”

沈秋道：“北地。”

男子略顯訝異：“北地，那里近來可不太平。”

沈秋來了興趣，“怎生不太平？你從外地過來，還能知曉萬里之外之事，了不起啊。”

男子擺擺手，謙虛道：“只不過聽人說了幾句，北地近來出了幾件怪事，像是有鬼怪作祟。只不過這消息，真或假，卻是不知。”

沈秋回他：“真的。”

男子愣住，不知她何出此言。

沈秋指著桌上的飯菜：“雖知你沒安好心，這一頓飯菜卻是好的，我提醒你一句，你此行歸去之處，將有大難，不如趁早調頭，留得一命。”

男子只當她裝神弄鬼嚇人，道：“落葉歸根，思鄉情切，無論何事，我總是要回家的。”

沈秋言以至此，聽不聽就是別人的事了。

酒足飯飽，沈秋要回小船，船艙處卻有四人守住，高頭大馬，兇神惡煞。

沈秋打了一個哈欠，回頭道：“還有何事？”

男子拍拍手，那四名手下團團圍住沈秋，更有兩名不知從何而來的下人，困住了夷則。

“小船簡陋，極為不便，不如姑娘留在這里，美食美酒，還有仆婢侍候，且不美哉？”

一想到即將有此等絕色佳人相伴，他激動萬分，等不及朝手下使了眼色。

沈秋困極，打著哈欠，“美，太美了。”

“這樣吧，我們來個比賽，三局兩勝，你輸了，我可就走了。”

男子本想以強硬手段留人，但這樣卻也不美，若地心甘情愿，不是更佳？就算他輸了，也不會放人，不如與這姑娘耍上一耍，排遣孤寂的黑夜。

沈秋轉回來，懶洋洋坐下：“也不費腦力，直接動手。三局兩勝，如何？”

男子看看她，又看看夷則：“可姑娘只得一個仆人，三局兩勝怕是不妥。”難道連上三局不成？

沈秋指指自己：“他是我徒弟，你們打敗了他，才有資格和我動手。”

話一出口，除了夷則，艙里眾人都笑了。小姑娘文文弱弱，細胳膊細腿的，拿得動針線女工，可這動手，上來送人頭的不是？

夷則握緊拳頭，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

“開始吧。”

沈秋懶懶道，沖著夷則眨眨左眼。

男子佯裝為沈秋考慮，道：“這可不公平，不如一局定輸贏，姑娘派這位仆……弟子，我也派一名手下，如何？”

他本想說上一句仆人，可沈秋親口承認是弟子，不好下了她的面子，臨時改了口。

沈秋靜默了會，沖夷則招招手，夷則顧不得兩人的圍困，立時沖了過去，靜聽沈秋說話。

“你可有本事勝了他？”沈秋下巴輕點，那方向竟是---男子。

夷則道：“弟子愿意一試。”

沈秋挑眉：“什么叫一試，你是誰的弟子，說出這種沒出息的話。”

夷則深吸一口氣，笑道：“是的，弟子定會勝他。”

沈秋方才滿意。